话说我上了大学之后,左邻右舍,甚至前后几条街道的乡亲们,都知道我家卖的手工馒头实诚又便宜,加之同为下岗的表姐接过去大市场叫卖那摊儿,我们家的整个生意就开始稳定甚至红火起来。卖到最火爆的时候,一天能卖两袋面,毛利一百多元,这在当时的收入水平以及对没见过什么大钱的我们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
只是纯手工馒头,要做的头绪太多:从粮店批发出来面粉,一批就是几十袋,里里外外从门卸下来,再扛到下窖的屋子里,头一晚上要和面(用两个“半米见方(圆)”的大盆盛放),然后等着面肥发酵,第二早再活面、烧火、上笼屉、晾干、装筐……甚至买煤、倒煤灰、扒火炕、掏烟囱,来来回回的倒土倒灰倒水等等,都构成生产环节的一部分。
花卷和豆包的工序就更复杂,要擀面、活油、撒椒盐;煮豆子、捣豆子并晾干储藏,等等。吃起来就是一口的事,实际上成品的过程相当复杂。
老娘的体格小,每天揉上百八十斤的面粉,晚上总会全身酸痛、手指节胀疼,以至于睡不着觉。而为了赶上早餐那拨吃饭的点儿,4、5点钟就得起床,然后是烧火,里里外外,忙忙活活直到下午两三点钟才能消停下来,再后又得打扫战场、买面、和面、做其他家务,开始第二天的准备工作。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就想累得睡下了,然后还会有邻居来敲门,买剩下的馒头(碱面的馒头不怕放,也不怕liu(四声、东北话,再蒸的意思))。如此一折腾,再想睡下去就困难了。而为了多卖钱,往往都是故意蒸出足够晚上卖的馒头,熬到很晚才能睡觉是很自然的事儿。如此算下来,每天充足的睡眠都保证不了,还要干那么重的体力活,都是怎么熬下来的啊……所以,老娘常常揉着揉着面团儿,就睡着了,她还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就是睡那几秒,就够挺个两小时的”,听起来多么让人心酸!
我老爹呢!也是小个子。有句老话,身大力不亏,老爹还不到1米6的身板儿,每天总得扛上一个又大又重的筐,站在街头叫卖。他因为老实,不善言辞,被无良的邻居骗过,被可恶的城管抢过,被市侩的邻居嘲笑过,却异常地坚定,风雨无阻……我老娘前些年常唠叨:你爸,卖馒头那么辛苦,只是为了每晚都能喝上二两小酒!听起来,都是生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