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著书只为豆豆文

著书只为豆豆文

白  玉

 别误会，豆豆不是一个妹妹的名字，而是一条狗的名字，是小孙女给她的小狗狗竭尽心智取的名字。

为给她买来的这条当时只比大拳头大一些的小狗狗取名，一年级好学生白曦彤偏微着小脑瓜做苦思冥想状绞尽脑汁异想天开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她爸她妈两个大学生也参与思考多方命名，发表过诗歌、散文、小说、评论的家庭大儒她爷爷我都怜其才尽帮其竭虑，但几十个名字都未被其采纳，始知"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取名，何其难上加难！最后她想出了一个"豆豆"的名字，并且一锤定音就是它了。我们都觉得于形于性此名不是太相宜，建议再取，但白曦彤朕意已决，并要我们毋再多言，予取予夺，大权在我。无奈她何，于是这条小狗便以豆豆正式冠名。

怎料我小姨子女儿小燕来我家串门，为豆豆之名引起“风波”---小燕生女儿八年后盼星星盼月亮终喜得一子，千般思万般想，如我白曦彤一样苦思冥想取名，力求天下无重，终起了“豆包”一名，没想到竟和我们小狗狗有些重名，顿有不悦，总感觉和狗狗重名不是滋味，于是要求我们改改。我们想来也是，于是恳请白曦彤让步修改，但谁料这小孙孙还人不大犟气不小，就是不改。说他们家豆包又不是我们家人，凭啥改？就不改！我们都没办法，只得悉听尊便，也就理解宽慰小燕说你们豆包又不常来，并且名也并不全重，怜见孙儿取名也累且不易，见谅见谅，也就作罢。

这是一条黑白色相间的狗狗，黑是主色体，背部都是黑的，大腿部也全是黑的，但腹部是白的，鼻梁上和下巴上是白的，四条小腿到脚爪是白的，不过其间有少许黑毛。如在马而言，这叫四银蹄，非常好的品相，不知在狗而言有何奇异说法，不明。刚买来时小狗毛茸茸的，憨憨的，像一个毛茸茸的大鸡雏，也确实煞是好看、可爱。买来以后，两个孙孙如获至宝，爱不释手。我们叫他放下，不要总在手里蹂躏，不然坏了它的性命，但他们爱意满满，哪里会听？！两个换着抢着在手里捧，不停声的"豆豆，豆豆"的叫，真比我们爱他们还要爱，真有点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般的珍贵与怜惜。早上，中午，要上学去先要抱抱，然后再宽慰着挥手告别:"豆豆，我们走了，很快就来啊，拜拜！"然后一步三回头的依依惜别走了。放学了，我去接，见面一句话就是“豆豆好着吗？想我们了吗？”我能想像到他们是怎样心急如焚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的等到下学的。唉，小娃娃对小动物的喜欢心啊，天可怜见！

儿子儿媳也喜欢豆豆。不知他们是真喜欢，还是因为孩子喜欢而爱屋及乌故。豆豆来后，他们便忙碌起来，置狗屋，买狗粮，购狗衣狗绳，给狗蒸肉丸……不一而足。说句笑话，对我们老俩口的饮食起居，也未见得他们有如此上心过，反正肯定没有给我们从网上这么经常购食物购衣物过……此为笑谈啊，略过不提。

我们老两口则不喜欢这小动物。原因有二:一曰性格所致，天生不喜猫狗。我们家也曾养过狗，养过一条杂灰色的小狗。养了小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爱，而是需要。以前人家养狗多是两种原因，一是看家护院，二是给娃娃舔屎，第二种原因的养户更多些，我们也是这个原因。那时穷，做不起十块八块换洗的尿布，也买不起尿不湿(其实那时应该还没有尿不湿吧？)，娃娃拉了粑粑，经常在炕席上或褥子上，揩屎又脏又不方便，养个狗狗就专门用来舔屎。娃娃拉了粑粑了，长长的抑扬的声音便喊:狗～狗狗～狗娃儿～狗狗儿——舔屎来～舔屎来——赶紧舔屎～来——香喷喷的拉粑粑啊～——狗听见了便赶紧摇着尾巴跑屋里来，一进屋便轻车熟路的往炕上一跳，然后指哪到哪的一顿狂舔，不但舔得炕席或褥被如揩如洗，就连娃娃的小小屁眼上的粑粑也舔得干干净净，胜过五级保洁。再不用纸擦手摸，狗狗代替人工做了保洁，自己也享受了一顿美味大餐，一举两得，事半功倍，两全其美。生了我们老大后，我们虽不喜欢，但因为需要的原因养过一条专门用来舔屎的小狗。那条小狗我们也养了好几年，极伶俐，生人来时堵前追后地吠咬，守土有责地阻挡，我们出去喝止:"灰灰，不要咬了！"呵斥一下，表明来人不必咬后，它就马上噤声了，并且立刻仰脸摇尾，眼神向人讨好地示爱……再次出进它都已认记在心，不再乱咬。这条小灰狗我们养了几年，也有了感情，娃娃稍大，没有了舔屎的用途，而我们依旧养着，但不幸这狗因为误食了毒死的老鼠，最终中毒而死。死时其痛苦状极悲极惨，它七窍流血，它痛苦至极的哀嚎着，哀怜的目光无助的望着我们，眼里希望的光焰慢慢的熄灭，气息虽在挣扎下但还是逐渐微弱下去，终至用完最后一丝气力，头逐渐无力的垂下去，终至最后一顿，然后撒手人寰……目睹如此惨痛人狗一别哀情哀景后，我家从此再不养狗，也再未养狗。其二是侍候麻烦。农村养狗，起居随便，在门外搭个狗棚即可，饲养也随便，残汤剩饭，野果弃菜，各种粪便，皆为狗粮，根本无需斥资网购淘宝，精挑细选，格外饲养，且人狗分居，无狗毛沾衣之脏，狗味熏鼻之臭。楼房养狗则不然，人狗一室，狗毛狗臭叫人难忍。我瞎鼻子，一般气味闻辨不到，有些无所谓，难受的是我妻，她天生嗅觉灵敏，并且一臭即呕。小狗刚来时不知规矩，随处大小便，地下床上随心所欲，妻让我去揩去擦，我当然不干。两个儿子的耙耙我也没揩擦过几回，岂有为狗俯身之情之理，便抗旨违命，坚执不从。妻无奈，便一面愤愤的呵斥咒骂着小狗，一面干呕着去擦粪便，恨声连连。儿子儿媳在时我们便不管，即使看见也装聋作哑，让他们自作自受，谁请的客人谁致敬。他们好像也自知理亏，在家时也去打扫料理，但他们不在时，我们总不能不保洁吧，一个是臭味难受，一个是放置待到他们下班再让他们打理，肯定会遭抱怨，如此便会生出家庭嫌隙。孙儿爱狗，但却不喜狗屎狗尿，我们故意叫他去擦揩狗狗粪便，一句"我不"便甩手掌柜，不理不睬，一点也不爱屋及乌，即使吓唬"你不揩，我便今天出去丢了，送人了"，他们也不怕，也知道我们是吓唬他，一句"不成"便让你无辙。其实小小童心童眼便一眼洞穿你们大人的"色厉内荏"，于是便量你不敢，无所畏惧。于是我们便一面愤愤着，一面委曲求全的饲养着它，直到现在四岁长大。

其实，逐渐的，我们俩也慢慢的不太排斥这小狗狗了。人畜都是感情动物，慢慢的由陌生到熟悉到朝夕相处，互相磨合之后也就慢慢有了情感。

这小狗其实是只很伶俐通人性的小狗。它会察言观色，它能体察出人的情感。

儿子儿媳孙儿在时，它就摇着尾巴追逐着他们闹玩，或竖蜻蜓，侧身翻，或前爪竖起抓东西，或后腿抽身做跳跃。孙儿更会训练，叫"豆豆来～"，它就连跑带扑且呜呜地喜悦的叫着奔过去，叫“豆豆去拾"，它便扑跑过去捡拾人家故意投掷过去的东西。虽然它的五官并不会调动表情，但它的喜形于色是显而易见的，从它的眼神中就完全可以看出这一点，那愉悦那得宠完全可以透现出来。它的听觉及对声音和气味的识别能力很强，人家四个人，任何一个在门外即至，它即辨出，便嗓子里咕噜咕噜叫着起身去门口相迎。门一开，它便扑出去，在主人的"豆豆～豆豆～"的亲昵的唤叫和逗玩中恃宠而骄，打逗嬉闹，不亦乐乎，尽享快乐时光。人家一走，它马上安静下来，先是看我们的脸色——我们当然给它没什么好脸色——四目相对之后，它敏锐的知道我们对它的不喜欢，于是便识趣的去钻到笼子里，或去钻到沙发下面，那眼神是灰溜溜的，也是可怜巴巴的。我和妻看它那样，也笑说这狗狗也可怜，有人爱，也有人不爱，在这个家庭处世也难。但究其实其错也并不在它，于是我们对它也就逐渐和颜悦色起来，不再呵斥它，也开始"豆豆～豆豆～″的叫它。豆豆当然也慢慢的发现了我们的情感变化,一次我们进门时，它竟也欲要前爪搭起扑上来，眼神当然是试探性的，征求意见性的，妻看出来了，于是也伸出手鼓励说:"来～豆豆～"，于是它马上一脸欢喜地将前身跳起前爪搭到妻的手上。我们当时也感动了，说以后不再给它眼色了，"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嘛，它何罪之有？于它而言，就像俗话说的"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做到人人爱"，是你们把我买来，又不是我自己跑来么。后来我进门它也扑上来，逗玩嬉闹，我也笑脸相迎。就这样，慢慢的，我们也接纳了也接受了它。

粪便是随着它的长大，经过教育培训，树立规矩后不再胡拉了。但不胡拉并不意味着不拉，那就得去遛，定时让它到外边去拉撒。早起得牵出去，中午得去，晚上得去，一日三餐一样，一日三便，且还得定时，不然它就为排泄难受得呜呜叫。人也一样嘛，吃了喝了就得拉撒，不然肠肚受不了。这遛狗就是件麻烦事，特别还要基本定时，这就更麻烦。儿子儿媳早上要上班，孙儿要上学，没时间遛，中午一吃完饭，他们还都要午休一下，没时间，他们只有晚上有时间，于是早上、中午就得我们去遛了。我是个早上不起床，晚上不睡觉的猫头鹰型人，且性格属"只要懒不死，就往死里懒"型，哪会去遛狗？！妻也曾多次想把我引入歧途，几次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央求我去遛一下，以期达到"习与性成"的效果，但我深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不上她那个贼船那个当，坚决不开口子，原则问题上绝不让步，多次后她也就放弃了企图。于是她六点起床，给上班上学的做好早餐后便去小区院里或到远处小山坡上去遛一趟，自退休后，我是经常"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她遛回来，我才起床，洗漱毕，我便炖上罐罐茶，和妻"煮酒话桑麻”，消解她的遛狗之气。中午饭毕，儿孙吃过午休，她洗罢锅碗依然得去遛。午后便是到黄河岸边林荫路上，一边听闻鸟语花香，一边观赏“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边拍视频看快手刷抖音，意兴阑珊始牵狗回。其实这样也好，不遛狗的话她会整天不出门，除去做饭内务便是看手机，那样便不运动，也就达不到锻炼身体的目的。我曾戏说，其实你应该感恩豆豆，是它在遛你，而不是你在遛它，或者说是互遛，两全其美，互补双赢，话没说完，便被她一句愤愤的"你少放臭"骂止。

有时候，她真有事，没办法，我也只得去遛。

一般情况它是便在草丛里或树下的，但有时也有例外。有一次可能是遛的时间迟了，它要便，在屋里难受得呜呜叫，妻有事，便央求我去遛一趟，我"盛情难却"，便在"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的君子之约下牵它下去。但还未到草边，到院里木板上，它就迫不及待的拉了几堆粪便，大概是它确实"是可忍，孰不可忍"，实在忍无可忍了吧？但这却给我带来麻烦，不擦去便便，公众场地既有碍观瞻又有损公德，并且非我师德高尚品行高洁之人所可为，而且一定会招人咒骂，而捡拾粪便归箱则必要弓腰俯首，我自去年六月四日打乒乓球摔倒伤了神经后便成了"神经病"，颈椎神经，腰椎神经，坐骨神经，肩周神经，腿神经，无一不疼，成了标准的"神经病"，卧床逾三月，扶杖过半载，住院四周余……无一有效，勉强可行走，弓腰为万难，低头俯身岂非难为死寡人乎？但事已至此，呜呼，无法可想，只得找了一个小凳，一手撑着，千难万难的用一手用一纸去拾取便便，一拾，手纸一软，一阵恶心涌上心来，顿时生命不息，干呕不止起来，其景之惨，不忍目睹。拾完后坐在椅上喘息，苦笑不已，其情其景，两首打油诗便涌上心头：

    其一曰：

    自幼不喜猫狗，到老却理狗事。

    非是老汉情变，实为难拗儿孙。

    其二曰：

    不为权贵俯首，却因狗屎低头。

    非是玩物丧志，实乃爱孙情深。

然后觉得既委屈又有趣，便又气渐消，又觉二诗有些趣味，便又给不知有罪，一脸无辜的小狗豆豆照了几张相，图配文发表在了朋友圈上。不一会儿，圈下便点赞讥讽谐谑一大片，有一个学生点赞评论了"为师正高级，转业遛狗师"，惹得一片哗然！

最难事莫过于我们老俩口回家。我们一回老家，早晚的遛狗便成了问题，于是我们每次回家都必须携狗同行。

我们不敢明言，但背后还是不时有抱怨之语。抱怨儿孙他们只知有爱，不知有养。豆豆的吃喝拉撒都要我们用心，不但用心，更恼人的还是要按时用心。早早起给人做完早餐，打发走上班上学的，还不能眯一会儿早起的困盹，豆豆已经跟来跟去急着要按时出去排泄了。厕所之所以叫一号，那就是如厕乃生活第一急事。说是吃饭饿急，不吃要饿死人，但延误一个时辰乃至几个时辰都根本没事，而如厕则不，水火无情是也，到呼之欲出之时，便真正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野狗随意随地拉撒，但楼房养狗在调教好之后，文明程度不亚于文明人，即使胀死也不室内随意，欲便斯时便对人类由暗示到明示提出遛的要求。早餐做完后，妻就得拴上狗绳去溜，中午饭罢，我们丢碗就去睡，妻子刷碗洗锅之后还得去遛。寒冬酷暑，顶风冒雨，不得间断。换成谁能不抱怨？但抱怨归抱怨，为了家庭的和睦，还只能“忍气吞声”，虽是有怨，还只能表现出亦情亦愿。

于是我们每次回家来去便只得带上狗狗。七座车，我和妻前排就坐，豆豆便在后两排座椅上随意踢踏。车内当然有狗味的，幸我嗅觉差，闻不出，然妻鼻灵胜狗，她经常说满车的狗骚气，说车上上来一个人叫人家如何感想，我们身上有狗味，叫人如何议论，我亦感同身受，但自知“无力回天”，便劝其大人不记小人过。三辈人过日子，求大同存小异，海涵海涵至要。得饶人处且饶人，相安无事，比什么都好，再说还有俗话曰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儿面看孙面么，孙孙儿高兴，不是比什么都高兴么！这样一说，妻也就回嗔作喜，不再絮叨了。          

第一次带豆豆回家的情景改变了我们对它的态度。

那是我们第一次带它回老家。那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儿媳他们要到二十九才放假，我和妻便打前站回老家洒扫一下庭除，烧一下炉火暖炕，准备好年货，预备过老年。我们要走时儿孙们到车边送我们，并牵着豆豆。孙儿牵着豆豆，出楼房往车边走时，豆豆高兴激动得如同要去出国旅游看NBA或世界杯，又是跳，又是叫，满眼的愉悦。而及至它跳上车而儿孙们却未上车且闭上车门时，它意识到喜欢它的人不去，而要伴它的将是不喜欢它的人要带它远行时，它急了，先是眼露茫然之色地看着我们又看看车外，继而便是惊恐之色，然后便是试图从车窗玻璃上跳出去，然而前途光明却没有出路，突围一次，触碰一次，几次触碰，使它认识到了挣扎的徒劳，而后便悲伤又无奈的安静了下来。它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两个孙孙，又似乎哀怨他们无情无义，抛弃了它且欺骗了它。孙孙看豆豆这样，更是哀伤。外面的彤彤和果果，已经泪水盈眶了。看如此"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情景，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一种怜惜顿然涌上心头！再延一会，孙孙儿便不会让我们带豆豆走了，于是儿子儿媳叫我们快走，我们便赶紧发动了车子开始走，真是"汽笛一声肠已断"，油门一踩，两个孙儿在车外"豆豆.豆豆”的叫，已然泪眼婆娑，刚安静下来的豆豆又一次又一次要跳出车外，然而还是一次又一次无情的触碰，车子开动了，豆豆还在焦躁地触碰车窗……一直到渭源地界，豆豆自知已挣扎无望，才安静了下来。我们也感到凄然，妻长叹一声说:"唉，说是畜牲，其实也是通人性的，爱不爱，它也能分出来的！”

快要到掌上小镇老家时，彤彤手表电话给她奶奶打来，电话接通后，娃娃第一句即问"奶奶，豆豆呢？"妻说"在车上呢，怎么了？"彤彤说"豆豆想我了吗？"奶奶说"我怎么知道它想没想你呢？"彤彤说"它哭了吗？哭了就是想我了呀"，奶奶调侃说"狗又不是人，怎么会哭？"彤彤说"会哭呀，走的时候它在车里哭着呢，叫着呢，流泪着呢呀"，我接过话说“彤彤你就不想爷爷，就想豆豆，爷爷还不如你的豆豆吗？”彤彤听出我在气她，一下气起来说"爷爷就是不如豆豆着，就是不如豆豆，阿门啦？！你把我的豆豆不养好，我来了就不成！就和你算账！"然后就气急的挂断了电话。我苦笑着对妻说，咱们给人家买吃买穿做吃做穿，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狗狗么！妻倒过来宽慰我说，娃娃们喜欢猫狗动物么，又不懂事，你还计较这些吗？我笑说也就说说嘛，哪能不懂！

晚来天欲雪。寒冬腊月很冷，我们生着了火炉，给豆豆在地下火炉旁放了狗粮，放了碗水，铺了件娃娃小时候穿过的小棉袄，不负娃娃所托地照料它。但豆豆却在大门外叫不进院子来，它对我们非常戒备，眼睛很不信任地对我们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似乎觉得我们有谋害它的企图。自下车后它连食都不吃，我们给它在一个铁盆里放了狗粮，倒了水，它看我们离得远了，便凑近去闻，但不吃，闻几下看看我们，便戒备的走开，如此反复又反复。我们认为它饿极总会吃的，便没太在意。我们把屋里全部弄合适，己是晚上十点左右，但豆豆还是没吃。饿了一天，它是已经精神有点萎靡了，看我们的眼神怯怯的。看它那可怜巴巴的神态，我们也觉得心里不落忍，觉得不喜欢它是我们的错了。我们开始认识到这是我们的错误，是孩子喜欢把它买来的，它有什么错？又不是它死乞白赖的来了不走！它能做的努力，它其实都做到了，进门时呜呜叫着搭起前爪扑向每个喜欢和不喜欢它的主人，摇着尾巴，欠着身子，眼神中满是欢喜的乞怜，孩子丢东西，它不厌其烦的一趟又一趟的来回跑提……还要它怎么样？博不来我们俩的欢心，它何错之有？这么想后，我们心里也就动起了柔情。从这天这时起，我们也就不再讨厌它了，虽然还没有到热爱的程度，但已经开始接纳，可惜的是不能用语言交流发自肺腑的感受是终极障碍，豆豆还是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心理和情绪变化。腊月的下雪的天气，入夜已是极冷，但豆豆就是不肯进屋，我和妻敞开门“豆豆～豆豆～"的唤叫，端起食盆哄叫它进门，它就是不敢进，耳朵竖起，眼神戒备的左看右看着似乎有些居心叵测的我俩欲进不进……这样直到十一点左右，刚刚转好起来的心情又被这小家伙弄坏了，长时打起门帘，弄得屋里的暖气外溢，外面的冷气进来，屋里也冷起来。终于我们失去了耐心，妻说，是先人也该给请进来了！不管了，闭上门睡，今天晚上看冻不死它！也确实是没办法了，我也附和说我们是仁至义尽了，生死看它的造化吧！于是我们就真闭上门睡觉了。

但终究我们不是恶人，口里虽发狠，心里仍恻隐。关灯欲睡，但听见院里豆豆冻得一会儿一会儿的全身噗噜噜抖动，打寒噤，仍是不忍。于是妻让我再去号召一次，这次不进来就真算了。我便从热腾腾的被窝里爬出再去开门，但仍一样，我一开门它就往大门外走，我到大门上它就走门外，后退着跑几步，站住，回望，眼睛怀疑的审查我，不离不弃，距离始终在十来步左右，我进来，它也跟进来，但就是始终不敢进屋……就这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如是十来次，弄得我们真的是失去了耐心，又开始心里产生仇怨的情绪，又痛骂它不识好歹。这次我们是真的放弃邀它进屋的想法了，我恨恨的阖上了门，上炕睡觉。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把我们从梦乡吵醒。一接，是孙儿的电话，劈头一句就是"豆豆呢？豆豆在吗？在屋里吗？”我无言以对，但不敢对孙儿说不在，于是嗫嚅着撒谎说"在，在呢，"孙儿又问"吃食了吗？"我说吃了，孙儿说“我视频一下”，我推脱说“我们已经睡了，明天了看吧”，孙儿如释重负的说"那就好"，我问“你咋就不问爷爷奶奶吃了吗？”话还没说完，孙儿就已经挂了电话。孙儿的话是圣旨，挂罢电话，妻说，唉，我给人家再请一次去么，看进来不？不然，今晚要真冻死在外面，来了跟人家娘儿们还真不好交代！于是妻又穿上棉衣去叫。这次大概是把豆豆真冻得受不了了，大概它决断地做了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使被谋害，也比活活冻死强吧。这回妻开门唤了一身豆豆，它就从门帘下挤进来了。此时外面已落雪，天气已是很冷，豆豆身上已是连雪带冻冰，瘦小的身体冻得紧缩瑟缩，真是可怜，妻赶紧把娃娃的小棉袄挪到它身边，就把它推到棉袄上。豆豆这时终于看到了我们对它的真正的友善，也就用友好又讨好的目光，在我和妻的脸上逡巡了几遍，尾巴摇了又摇，接受了我们的友爱。自此我们的关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它不再猜疑我们，开始出门进门都跟在我们的身后，晚上不请自进，卧在火炉边取暖。

过完年回兰州，我们全家连人带狗同居一车。虽说我和妻对豆豆已是友善，但对和它肌肤接触仍是排斥，我让放到后备箱去，但孙儿不允，必要"承欢膝下"，我们无奈，只得由了孙儿。

这年暑假回老家后，因为孙儿暑假作业没完成，他父母带他们先回兰州去做作业，我和妻后回。临走时孙儿要带上狗，但因为车要留给我们开，并且我们俩不去没人遛狗，所以不能带。但孙儿怕他们走了我们把豆豆寄养不带，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一定把豆豆带上来，并且和他奶奶信誓旦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地拉手。但他们一走，我和妻马上就萌生了寄养豆豆的想法。说到承诺，认为娃娃的事么，大可不必当真。于是我们随即和儿子儿媳在暗中进行了沟通，说楼上养狗确实养起来太麻烦，也不卫生，现寄养在他三姨家，孙子回老家再拉回来玩就是。儿子儿媳虽明显有些不情愿，但沉吟良久，终因为照顾我们的面子，还是勉强答应了。不过儿子又质疑说你们给娃娃怎么交代，我们说至于孙子上去之后的闹腾，到时候再说，娃娃么，敷衍哄弄一下也就过了，那点智商尽可放心，没什么问题。和大人达成共识之后，于是，我们要走的前一天，把豆豆牵到了亲戚家去寄养。我们去时带了狗粮，系上狗绳，牵着它去。豆豆不知我们的蓄谋，见我们走时还不忘拉上它，一路蹦蹦跳跳，前蹿后蹬，愉快了个不亦乐乎，还时不时对视一下我们的目光，表达一下感恩的心情。

孩子他三姨家离我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到后，我们把它拴到了一个事先钉好的木桩上，面前放上狗粮，并放上了一盆水，供它吃喝，然后我们站在它旁边，看着它，围绕着寄养它的心路历程和情感矛盾拉闲话。

豆豆真乃低级动物，听不懂人话，也体察不了人类的情感，也就没觉察到什么。至于拴住，它也没有多心，因为在我们家也拴过，我们也还没走，所以它认为是正常事，平静地接受着这一些。它稍微吃了些，也喝了几口水，然后无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以及我们几个人，就懒洋洋的沐着日光浴假寐了。

豆豆卧倒假寐后，我们去到屋里说话。说了一个时辰话后，我们便告辞要走。我们出来走，因为怕惊动它，准备悄悄地走，于是我们蹑手蹑足，悄声细语地和主人告别，但没想到不知怎么还是把它给惊动了，就在我们将要迈出大门的时候，它一下激灵地站了起来，耳朵机警地竖起看着我们，看到我们要出大门没有带它的意思，它立刻汪汪的叫着向我们扑，把狗绳冲得嚓嚓的，几乎要拉断。我们从没见它那样凶猛和急躁过，看它急成那样，我们的心顿时有些怜悯，并瞬即产生一丝犹疑，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心理变化，马上，理智就战胜了感情，我们就铁了心，不顾它的狂扑，转过脸出了门。我们没敢再回望，一面和亲戚说它叫着绝望了就会适应了，一面心里很不好受的往家里走。

但我们走出了千把米了，仍隐约听到它的叫声。

当晚我和妻也心中很不是滋味，一来想我们当了骗子，狗狗急成那样，心里也难受，二来回去之后给孩子没法交代，心中愧疚。妻子都和孩子拉了勾的，失信于孩子有何脸面以后和孩子谈信誉谈千金一诺，学不了曾参却做了曾参之妻，不但惭愧而且惭愧！

但事已做出，泼水难收，也就只有事过无悔了。

我们要睡的时候，给亲戚打了电话，问了豆豆的情况，他们说一直到现在，狗狗既没吃，也没喝，也没卧，一直站着，叫声比我们刚走时缓了些，但还一直在望着大门叫着。听罢，我们俩凄然相向，默然无语。

到半夜时，妻子忽然从睡梦中一骨碌翻起，把我吓了一跳，我问你怎么了，妻子把头挨在窗玻璃上向外望，说她好像听见豆豆在大门下进来了，在院里了。我说你神经病呀，一惊一乍的，怎么可能？是睡梦吧？妻没回答我的话，继续在窗玻璃上挤扁了鼻子向外边院子里看，几秒钟后她说这豆豆真的挣脱跑回来了呀，她赶忙披了衣服跳下炕开了门。一开门，豆豆马上欢快的呜噜呜噜叫着跑到了地下，绳子还在地上拖着，绳头上没有了铁扣，显见得，它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舍命挣脱逃回来的！这狗狗呀！可真是的！我和妻我们怜见的看着它凯旋回家见到主人高兴的神态，一声唏嘘，一声喟然长叹！

早上打电话问亲戚，说豆豆一直到半夜仍是不吃不喝不卧不睡，一直间间断断叫着，到夜里，嗓子已经叫沙哑了，半夜时，他听见好像绳子缠住了，他去看，果然在挣扎转动时狗绳缠住了腿，他给解扣，没想到它一下死命挣脱跑掉了。

再寄养放下它，我们便有些心上拧不过了，于是又有了带上它的动念。

第二天中午，我们把豆豆昨天昨晚的情况向儿媳妇一说，媳妇顿时恓惶，然后即说，唉，这么可怜的，还是带上来吧!再说，不带来，娃娃也要急坏的！

于是我们就又把豆豆带了上去。

城市上人狗一室的现象己是见惯不鲜，以前我是又讥又讽，并在人前大话，说如果我们家要养狗，那我哪怕和他们不住也绝不妥协，但实际情况一发生，多种后果一思一想，也还只得委曲求全，也有点"在人矮檐下， 不能不低头"之味，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地位上爷孙位置倒挂为之所致吧。哈哈！ 

不过遛狗还真是嫌麻烦，心中终还是不愿。

于是也曾多次想，没了这狗狗该有多好。

也曾设想过没了它的各种可能：送掉？丢掉？走失？多种结果的选择里觉得自然走失最好。既解了我俩的麻烦，又没有心理负疚，两全其美！

但四年了，它始终没有走失。

不但没有走失，而且还健康的成长着。

在此期间豆豆也曾两次遇险。

一次是被车撞了。妻领着它过马路时它横穿，结果被一小车撞上，撞翻了它几个跟头，它哀号了几声，倒向路边。车过去后，妻以为它被撞死了，结果车过后竟看不见它了，再过去就是一座加油站，车又多，视线遮挡，更是看不见。妻赶紧“豆豆～豆豆～”地喊，但遍喊不应，遍看不着。妻以为跑回小区了，于是打电话给我，叫我楼上楼下喊着找一下，再找不着就到整个小区找，看在吗？她到外边也找。接电后我赶忙下楼去看，楼下没有，就到小区里找。小区亭子树木多，视线多被遮掩，于是我便"斯文扫地"地"豆豆～豆豆～"的声嘶力竭的喊叫，惹得他人侧目，但喊遍小区还是找不到，给妻打电话问，说她还在外边找，还没找到。她推测说当时碰翻是犟劲，跑了，现在可能瘫死在哪里了，妻说时已经语气酸楚并且颇有凄惨了！我说再找找吧，于是我们又都分头去找，我说会不会又过天桥到路那边黄河边去，妻说不可能，已经过来了，怎么会又折过去？一直跟着她呢。我说广告上说凡事皆有可能，我去撞着看看去，妻说那你少贫嘴，要去就快去。结果还真被我说着了——其实我这仅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但还成了高智商的表现——我从这面天桥上去，那面天桥下来，往河边走，前面是一方草地，我正要从草地边过下河边去找，目视前方，未曾侧目，从草地栅栏上忽然一团黑影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本能闪身躲让，一看是一条狗扑来，我"狗！狗！"地连声呵斥，但那狗已然向我大腿处搭上了前爪，且亲昵的呻吟般呜呜叫着，再定睛一看，原来竟是豆豆！我赶忙看它身体的受伤情况，抚着它身上身下看了一遍，竟是奇迹般毫发无损！豆豆生死重逢，再见主人自是喜不自胜，原先的不安全的戒备感一扫而光，代之以全身心的喜悦兴奋，又是抓又是挠又是兴奋地呜呜叫着，聪明伶俐的它完全知道我是来找它的，它只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它的感恩之情而已。我马上打电话给妻，说狗狗果然在守株待兔，妻听闻喜讯后在手机里喜极而泣，然后一迭声的说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活着就好，死了就可怜死了！我领回家后，妻用从没有过的怜惜又慈爱的目光看着豆豆，用从没有过的友善又友爱的抚摸安抚着豆豆，用从没有过的温情又温柔的语言安慰着豆豆……也是真应了那句"失去了才知道珍贵”的话吧，这差点儿的失去倒反激出了我们对它的爱意，真其所谓"因祸得福"了！但从此后，豆豆一见汽车便露出瑟缩之态，赶紧躲到路边，惊恐失色的看着那庞然大物从身边过去，再不敢在马路上乱窜了，只是可怜巴巴的跟在人身后，完全的谨小慎微，循规蹈矩起来。

第二次是早上起上山遛它时它走失了。说走失是我们的想象，狗不能言，来了后我们也不知道它失踪了那一整天的真实原因。早上去遛，妻上坡后便解了狗绳，任它去拉撒去玩，它像每次一样都跑进树林里去，树林里有野兔，也有其他猫和狗在玩，它也就加入去玩一会。妻那时便会在那儿的牌坊前后散步徜徉兼刷快手抖音。约半个多小时后它拉撒毕，玩毕，跑出林子，然后他们就回家。但那天到回的时候它没出林子，妻喊了好多会也没喊到它，妻于是像上次一样，让我到楼下，到小区，或过天桥到路北河岸边去找，我亦如上次一样斯文扫地地声嘶力竭的唤叫，但近一个小时的寻找无果。我们已经因为找它连早茶都没喝，每天喝茶后还要打扫卫生，然后要准备午饭，要去准备接即将放学的孩子，所以找不着后只得暂时放弃。

接孩子回来的路上，我向妻问豆豆来了没，妻说还没，我就给孙儿说豆豆走失了，孙儿问走失到哪儿了？我说那山坡树林子里。孙儿于是连家也不回连饭也不去吃，便到山坡上去找了，我在坡下等，孙儿小嗓颤颤的叫着“豆豆～豆豆～来——"，"豆豆～豆豆～来——"，一遍又一遍，但不见豆豆音讯，叫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叫不到，孙儿哭起来了，我喊她下山，她说豆豆还没找到，她不回。我没法，只好气喘吁吁的爬上半山去把孙儿喊下来，好说歹说，发誓许愿，才把孙儿劝回。回家的路上，孙儿一路抹着眼泪哭着，到家后连饭都不吃，说要她的豆豆，她奶奶很抱歉地检讨着给孩子赔不是，说都是她不好弄丢了，让孩子吃饭，她吃罢饭了就再去找，保证找回来，孩子于是才吃饭。侍候孩子吃完饭后，妻连碗都没洗就去找，但很可惜，一个多小时的喊叫找寻依旧无果。妻回来时神色凄然，说这回怕是真回不来了，早上不见豆豆回归时听见树林子里有好几个狗嘶咬的声音，如果真是狗咬仗，豆豆身小力弱，大概是被咬死了，说狗鼻子灵，记性好，不会迷路，蒙着眼睛扔都扔不没，都会找回家的，这可能是真没了，被咬死了！我安慰说有时狗也会和别的狗去玩，乐而忘返也是常有的事，有些狗走了好多天也会回来。妻说，但愿吧！又说，不想养，但养惯了也还就舍不得了，人畜牲一理，时间长了也就生出感情了，再说，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还真心不落忍。妻一边絮叨，一边红了眼眶。

那天下午六点左右下了一场暴雨。这是我在兰州几年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去找他父亲那天下的雨那样大，且是黑云压城电闪雷鸣暴雨如瓢泼般豪泻，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豆豆的未归在我们大人的心里暂时忘却，我们看着暴雨唉声叹气道庄稼被吹被毁，路上行人被打被淋，而孩子想的却是他们的豆豆，两个孩子都哭了，说他们的豆豆要被这大雨淋死了，要被水吹走了！孩子的哭泣也引发了我们的难过，说这小狗即使没被狗咬死，也会被这大雨吹死，这回大概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一家人都凄然起来。

可谁知，大雨刚停，耳尖的两个孩子猛喊道:豆豆来了！豆豆来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俩已穿着拖鞋飞奔下楼，口里还在异口同声的喊着"豆豆～豆豆～"，我们也赶到窗前看楼下，哎，确实是豆豆在抬头望着楼上汪汪地叫，我们四个大人都释然的长出了一口气，都相看着笑了，说这小家伙吓了大家一整天，莫名其妙的居然还真回来了！我们正说着豆豆已被孩子领上来了，进来时狗狗全身竟无一点水珠，不知这家伙跑到哪儿躲起来了，还真是伶俐聪明。看身上也无一丝被咬过的痕迹。这回又是一次重生，我们全家抚额称庆。这次还真是把它当成贵宾一样围着又看又摸着抚慰了半天，夸赞了半天。孙儿说，奶奶，你再也不要解狗绳了，不然又会跑丢，奶奶连忙承诺说再不再不，放心，再不让它跑了！

……这小狗狗豆豆就这样在我们家成长起来了……

人常言日久生情，这话还真是个真理。

即使一件器物，使用或在眼前放的时间长了，也会有了感情，后来哪怕无用了，也挪这挪那，舍不得丢弃了，何况活物。活物如鸡啦猫啦狗啦，虽不能有语言能达到和人推心置腹的交流，但表情行为逐渐的也确实能达到和人心领神会的默契，尤其狗这种很具有灵性的动物，真的聪明，相处日久，训练日久，主人的简单的语言、手势、表情，它都真的能心领神会，难怪有那么多老人、孩子、女人都爱养小狗，并且一些妇女还把它叫儿叫女的，不但给它挑吃挑穿，还把它一脸怜爱地穿衣带帽牵于手抱于怀视如己出，它是真的能乖顺的贴近人心啊！

但是人类的爱终究会是一种事与愿违的摧残！比如养花，比如养鸟，比如养鱼，比如养猫养狗——皆源自爱意，终于摧残。花会因见不到大自然的阳光、水分而过早凋谢，鸟儿不能到天空中自由飞翔，鱼儿不能到河流里自在游泳，猫儿狗儿不能到林里草间去嬉闹玩乐，虽然爱它们的人类竭诚其心竭尽其能的饲养它们，给它们优渥的生活，但终究是限制了它们的自由，限制了它们与大自然的交流，最终的结果是违背了他们爱的初衷，促使了它们的早亡。

我们的豆豆最后将会以什么样的结局在我们家消失，我们不知道。但消失是必然的。即使当初很厌恶它的我和妻现在已经对它很待见了，虽然有时仍然因喂食给水出遛而怨言几句，但那不过是有口无心的絮叨，并非恶意了，做这些时也已是愿情愿意了，但它的离去仍是不可避免。一想到这儿，我们不禁心里有些难过。我们现在已经和它厮守相伴惯了，有时孩子把它带出去玩，一天不回，我们还感到空落落的难受。它在时，就像家里的一个成员一样。那次我们家要去西安旅游，但因没人遛狗，需一人留下，我便自告奋勇地留下了。他们都走了，一百五十平的房子，顿显空旷，而还稍有点寂静的瘆人的感觉，而那时豆豆的存在，便是很排解了我的孤寂。它过一会儿过一会儿便会来到我的足下，用探寻的目光望望我的目光，见我不发什么指令，便伸伸懒腰或摇摇尾巴，甚至来蹭蹭我的腿，似乎是来安慰一下我，也好像说有我在伴你呢，你不必孤独，我便也抚摸一下它，叫几声“豆豆豆豆”，使这空寂的屋子里发出点声音，在那时还真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在这时我对一些老人养猫养狗便有了深刻的理解和同情，孤独时有个活物相伴说话做事也总可排解一下吧！我给豆豆拌食物，倒水，早中晚去遛，打发了好几个小时的无聊时光。在家我看书刷快手，它走来走去，也总是也总是个有人的感觉，那时便想着养这个豆豆还真是对的！

但想到它终会离我们而去，便觉凄然。唉，如果真到那时，我们，特别是那么爱它的两个孙孙将情何以堪？！……

已是好多年不动文字，这养豆豆的情感经历却使我几次萌动写写这段情事的冲动。但几次写几行都又放下，几次都又动笔，不是刻意为文，只是很杂乱的絮叨诉说一下，言而无序惹人笑话。但惹人笑话也罢，粗粗糙糙地写出来，闲话一下而己。拜托，见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