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园里的草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金沫子一样,松软干脆,像小孩子那般顽皮地钻进去玩耍,叶子被踩踏后发出咯吱咯吱骨骼断裂的声响,周边寂静,人们多半挤靠在向阳的地方休闲娱乐。母亲站在一旁给我拍照,她手机镜头里的女儿,被她认定是最美的。
这个午后,气温和暖,是人们所说的十月小阳春,和母亲吃完午饭,就直奔旧园而去。乘坐101路公交车,从旧园正门进入。只走偏僻的小径,在那里寻找好看的树木。发现一棵造型独特的,就停下来拍照。不拍照的时候,就背着手在园子里慢慢踱步,为偶然发现的一丛绿感到惊喜。一些地表植物在枯黄叶子里缀着一点点葱茏的绿,用顽强的生命力与这个季节进行着抗争。看见它们,如同看见希望的种子在发芽。心里漫卷着喜悦,靠近它们,抚摸它们的叶片。用形色识别它们的名字。用心记住它们。
母亲特意寻找出多年前买的一件橘红色毛呢大衣,脖颈处是同样颜色的狐狸皮,临出发前,她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有点犹豫,怕穿出去被人笑话。我说没人在意的,自己喜欢就好。且大街上穿什么的都有,实在不用介意别人的看法。母亲就穿了,走在大街上就有一点后悔,说这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和我穿一样的衣服。我说,这衣服衬着园子里的景儿,拍出来的照片特别受看。把拍出来的照片指点给母亲看。她很满意,但还是经常摆弄一下那件大衣的衣领。
被温柔的太阳的光照拂着,整个人都感觉暖融融的,我们好像回到春天里去了。虽然旧园里的风景我们已经看过数十次,但每一次来都会发现不同的美。在一僻静处,生着几棵高大的山丁子树,叶子脱落之后,留一树黄豆粒般大小的红果实。几只长尾巴的灰色大鸟落在上面啄食。见我们过来也不飞走。偶尔两只鸟还会吵架,在树上扑扑腾腾地掐架。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它们。这是一副完美的动图。
午后四点钟的太阳圆圆的,红红的,像刚出锅的煮熟的鹅蛋黄。学着别人的样子用手机拍照,找个角度,把那太阳托举在手心里。就这样玩很久。母亲也陪着我玩。看着母亲开心的笑容,我心里忽而有万千感慨。感恩时光,如此厚待我和母亲。让她七十多岁还有健朗的身体,让人在中年的我脊背还挺直。我们所有人共活于世,那些喜欢去爱、去感知的人活得最为丰盛。而我,愿意用一颗敏感的温热的心,去静静地感受、感知当下的一切,珍惜它,呵护它,永远永远。
我常觉自己是谨慎的,在人世间小心翼翼地活,不够开朗,不够明快,纵然心底里有诸多的梦想和幻想,都喜欢独自一人默默地努力和争取。在别人的眼里,我看起来那么普通,那么平凡。但就是这样一个既普通又平凡的我,却日日在心里构思着一幅幅美丽的生活画卷。有人说:“不管老少,开放胸襟,活在当下,向前看,与时俱进……这是对时间的最高敬意。”我自认为,对世间一切都存有敬畏之心,沉浮于世,也臣服于世,这不是我的弱,而是我的慈。
我和母亲都在心里盼望着2024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它来了,这个冬天才算真正的开始。雪落时候,我就可以坐在铺满雪花的长椅上写好看的句子,朗读动听的诗歌。幸好,中年的我一直明白着自己的残缺,却从不会为此感到羞愧,我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沉沦,喝咖啡,写作,爱。我宁愿活得简单,也不喜欢在人群里吹出第一声哨音。我就是我,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我。我也自信,会有人深深地爱着我。他或她的爱,和母亲给予我的爱一样,永远真诚,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