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其海:在南七抓贼记
文摘
文化
2024-11-03 17:3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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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确切日期是1990年9月11日,周二,是个大晴天,这件事其实跟天气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们抓贼是在凌晨,天刚蒙蒙亮,我们几个治安巡逻队员,是以南七派出所为中心,执行巡逻任务,范围几乎覆盖整个南七地区,包括街头,商铺,居民区和原南郊电影院等屈指可数的娱乐场所。古人有“民不举,官不究”之说,我们当班时间又都是夜晚,都是瞌睡在打架时,我们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信念,巡逻中除非亲眼所见,抓到了现行,一般也就是走走过场,出去转一圈,然后回到所里考勤打卡,喝茶,休息,听从值班警官临时调遣……苦捱到下班钟点,便从衣袖上扯下红袖章往裤兜里一塞,抓紧推出自行车,麻溜地偏腿骑上,一阵风似地溜之大吉。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无论是骑车子还是走路,脚下都呼呼生风。屈指算来,这个日期距今已整整34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那时候的娃娃已经人到中年,那时候的小青年,已至人生暮年。回想我们这些平安度过苦境的平民之子,也算是能经得起折腾,熬得过瞌睡,也不在乎苦与累,唯独打不过的,正是人人都打不过的时间大神。它能促人成长,也能催人老去,直至返回生命原点,化作泥土和营养,给延续我们生命的娇嫩新生儿施肥浇水,襄助滋育他们健康长大!照搬1990年9月11日的日记,我和另一位队友老朱,在南七抓贼的过程写得很详细——这些天,天气格外凉快了。晚,在南七派出所值班。到夜1点半左右,我们几个执勤人员回所里考勤打卡时,发现已有一个人被关在所里,他看上去是一个民工,晚上,他硬是让一个八岁小女孩陪他喝酒,并让小女孩睡在他床上,他在她身上乱摸,虽然没有实施强奸,但明显涉嫌猥亵犯罪,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这个小子皮肤黝黑,脸面不大,个头也不高,体貌猥琐。经派出所季干事审讯记录好,带班的刘功尧警官要我们留下一个人,和老朱两个人看管嫌犯,我就留下了。斜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因有蚊虫叮咬,睡姿也不舒服,就是睡不好觉,熬到凌晨4点多钟,附近的馄饨摊主两个人敲打着窗户来报案,说是有人在偷钢模板,被他们抓到了一个,说都是女的,有七、八个人。我和老朱就迷迷糊糊地走到南七,夜已深沉,寒气渐浓,加之又困又饿,我感到体力不支,但披着这层皮,戴着红袖章,更不能有丝毫怨言,只好强打精神跟着报案人慌张的步伐去“处置现场”。走到南七街上,老朱先押着那个老妪挑一担钢模板到所里,还有一担暂时挑不走,就让我留下来看管,这时,馄饨摊主几人就热情地送上几个热乎乎的春卷让我吃了垫垫肚子,我谦让了几下便接过来吃了。过了会儿,他们告诉我,你快看,又来了两个妇女,她们是一伙的,也是来偷钢模板的,你快去逮她们!我扭头一看,果然,在望江商场门口,有两个妇女在东张西望,贼头贼脑的样子,她们手上各拿着一根扁担,还有两个用蛇皮袋子改做的“蛇皮兜”,和先前被老朱押走的那个老妪挑的担子一模一样,就像我母亲摘棉花时带的那个布兜儿。我也没多想,便攥着警棍颠颠地跑过去,我大声喊,让她们站着,起先她们并不愿多搭理我,还说我们什么也没干,我们是来菜市场兑菜的。等等,我不听她们的,只是不让她们走,她们才软了下来,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边哭边说,自已死了男人,才又跟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她不好,她的孩子要念书,没有钱交学费等等,反正是身世悲戚命运多舛,我这时根本听不进去,虽说也有恻隐之心,可此情此景,我又不能自作主张,放她们走,我也知道,她们打的是悲情牌,撒谎耍赖也是常见,我说你们也不要害怕,到派出所里讲讲清楚就没事了!她们就是不肯跟我走。稍后,那个老年妇女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将起来,说自己命好苦,四月初四才死了丫头,是因为亲事,家人不愿才兴死死的,说着说着哭得更凄惨了!我真是无语,旁边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也在摇头叹息,更有好事者等不及了,他们吆喝着帮助我赶她们,用扁担作势打她们,但她们就是不走,这时老朱回来,他拽着年轻一点的女人,我扯着年龄大的妇女,一前一后往所里走去,可走到丝绸厂门口时,她俩又一屁股瘫坐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我作势拉了她几下,但是没有用,正在僵持间,她忽然手指一个方向,示意我看,只见一个老头儿挑着一担东西,一头是个箩筐,箩筐上还有一截毛竹,另一头也是个用蛇皮袋做成的布兜,兜里有一块钢模板,哇!怎么都来凑热闹了!我见状抽身想去撵他,又不放心瘫坐在地的老妇,怕她趁机跑了,我跟老朱都没法交待了。这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老头,对我胸脯直拍道,你放心去逮,我负责看着这个。我搔搔头皮,围观的群众都鼓励我去抓小偷,我若不去,就显得自已太没有格局了,我就抽身去撵那个瘦老头,我跑到那个瘦老头跟前,用手上的警棍挡住他的担子,只问了他一声:你挑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那老头一惊,回过头望我,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当即瘫倒在地,马上就嚎啕大哭,天啦你骇死我了!这个会出人命的啊!我说我是派出所巡逻队员,有人举报你偷东西,请跟我到派出所说清楚,不要害怕……他故意装糊涂,拍着自已大腿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有病啊,我前天下午才过来的,我什么也没有干啊!……这一声声哭喊,搞得我心烦意乱,一时无从下手,只是楞在原地,苦想对策!看样子,凭我一已之力,想把他顺利带到所里,怕是有难度。这时,街边一家店铺的木门哗啦一声打开,光线猛然刺过来,搞得我们大家瞬间都不太适应。有一个妇女蓬头垢面探出头来,张口就骂这个瘦老头:你这个老贼,偷了东西,一大早还在我门口哭,这多晦气啊!……其愤愤然的叫骂让这老头一下子就噤了声;那个店铺女主人又对我说,小哥哥啊你把这个老头名字记下来,我店里要是出了事我要去找他……这么僵持着很显然也不是个事呀,我就巴望着老朱快一点来。后来,我对那瘦老头说,人家说的也是,老人家你还是把担子挑起来我们换个地方可照?那老头这时反而软下来,嘴巴里嘟囔着什么我也没听清,但是他终于挑起了担子……我紧随其后,不远处,那个老妇也窝在人群里动弹不得……万幸,老朱这时甩个胳膊跑过来,我们碰头后,押着两个人一起到所里……老朱个子矮,他走路还喜欢一左一右甩动着胳膊,像部队上练习正步走,但据我了解,老朱也没有当过兵,他就是个蜗居在南七大板楼下铁棚子里的外来务工人员,在小区门口摆个修自行车的摊位……在所里,他们几个警察对这几个人又是审讯,又是记录的,忙得不可开交。没我们什么事了,继续睡觉,迷迷糊糊的,这一觉就睡到八点多,赶紧冲出去骑车往家里赶,赶到家里,匆匆洗漱完毕,喊醒了静静,送她上幼儿园后,我即慌手慌脚地赶到车间上班。黄其海,男,汉族,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曾就读于安大中文系“在职研究生班”和“鲁迅文学院”(1992年)第八期,在《清明》和“杂文报”“北京青年报”“吉林日报”以及港澳台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约一百万字。出版散文集四部、诗集两部,第一本诗集《四季花海》由台湾大元书局出版;系中国散文、诗歌学会、省市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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