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联
暑期余额已不多,票房刚过86亿的暑期档电影市场依旧黑马难觅,急缺爆款。
被寄予厚望的《异人之下》陷入魔改、AI动画与男凝争议,用鬼马浪漫来掩盖叙事薄弱的《从21世纪安全撤离》,注定无法打开下沉市场;视效惊艳但人物塑造一言难尽的《解密》,也没能抗住观众的严苛审视。
三部中国式超级英雄片的票房加起来,还不及《抓娃娃》的零头——可能因为《抓娃娃》主角一家同样天赋异禀:他们拥有“钞能力”。
当然,我们会说如今的观众对超英片审美疲劳了,你看隔壁《死侍与金刚狼》口碑不错,票房不也平平嘛,这是典型的“拍不好赖观众”的思维。
从四年一度的奥运热潮经久不衰就可以知道,拯救世界力挽狂澜的故事大家从未看腻,关键在于谁有真本事造梦。
国产超英片:
视觉奇观难掩“普男”自信
从目前来看,国产超英电影的一个问题在于导演的自恋程度,远高于对超级英雄角色的魅力塑造。
比如陈思诚的《解密》,看似在拍年代谍战片或者人物传记电影,但片中两位天才角色缺乏人性闪光点呈现,反倒是陈思诚本人作为故事的采访记录者贯穿始终,在片尾留下与容金珍对镜相视的惊鸿一瞥。
以跨国谍战刻画天才geek的传奇一生,本来是很好的电影题材。可惜杂糅了《盗梦空间》+《奥本海默》+《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等元素的强戏剧冲突,并未给主角惊心动魄的梦境破译增光添彩。
在叨叨看来,刘昊然的秃头扮丑造型毫不加分,甚至让人们对于科学家的印象更加刻板化,事实上原著中对容金珍外貌的形容只有“大头鬼”,可没说他丑哇!
以稀疏的头发与呆滞的眼神来表现特立独行也罢,但天才不能没有一点点性格可爱之处。
电影中的容金珍性格敏感脆弱,疑神疑鬼,当破译密码陷入困境,他除了癫狂入梦只有发泄给妻子的斥责和冷漠,与老师希伊斯之间亦敌亦友的惺惺相惜,也仅通过一盘梦中棋局展现,这让容金珍的性格刻画与人物成长蜕变都显得异常单薄。
用创新拍摄手法来掩盖老套的世界观,也是国产超英片的一大硬伤。
李阳导演的《从21世纪安全撤离》充满了天马行空的老二次元趣味,真人结合动画的跳脱剪辑甚至超越《蜘蛛侠:纵横宇宙》,但在“男人至死是少年”、“中二热血拯救世界”的价值体系下,没怎么保留少年人的美好,只剩下无厘头的任性莽撞与清澈愚蠢:
以王炸、王诚勇和泡泡为代表的主角团为初恋女神大打出手,似乎顶着中学生的情商和智商就可以不负责任逞英雄。练出无敌肌肉与逆天能力试图拯救世界的背后,其实是对现实世界残酷性的逃避,和青春期荷尔蒙受阻、中年靠意淫喷涌的冲动。
不仅如此,电影并没有为长大“不要变坏”提供解决方案,而将人性的复杂简化为善恶是非的二极管对立思维,职场领导倾轧抢功,反派为亲情丧心病狂,而阻止人类灭绝就是正道的光......拜托,导演是希望中国电影观众停留在去文具店收集奥特曼小卡的年纪吗?
对女性受众而言,国产超英片令人无法忍受的,还不是这种拒绝步入成人社会的幼稚幻想,而是男凝视角下的女性角色工具化、刻板化。
《解密》中的女性沦为忍耐男主无能狂怒的恋爱脑妻子与姐姐,《21世纪》里的初恋女神杨艺成年后嗑药堕落,而与王炸不打不相识的刘连枝成了暴力打手,卖力赚钱只为养活海归男友;
被乌尔善魔改的《异人之下》更是令冯宝宝战力削减人设变形,原作中几乎无人能敌的冯宝宝在电影中任人拿捏,重伤之后还需要男主张楚岚屡次拯救;
无论凸显风莎燕、夏禾的妖娆身材,或是呈现柳妍妍、冯宝宝的单纯懵懂,也令人感慨男导演视角下的女性,是否只有性感尤物与未成年少女两种可言。
在叨叨看来,超级英雄片并不是只属于男性的杰克苏文学,所有人都需要榜样的力量与人性的闪光。国产超英片囿于发展时间较短、IP世界观尚未健全、创作者经验稀缺等因素,目前仍处在野蛮生长阶段。
但值得注意的是,比起更早期脱胎于东方神话、斩妖除魔类的奇幻电影,如今的国产超英片,其实已经走在了多元化发展的正轨上。
从经典改编到“我命由我不由天”
中国本土超级英雄何去何从
时光倒流回十年前,中国电影市场的超级英雄片以两类为主,一类是以《西游·降魔篇》《三打白骨精》《大圣归来》等为代表的西游记IP,凭借庞大的受众基础和全明星阵容演绎,在当年取得10亿+票房;
另一类则是融合东方美学与好莱坞大片风格打造的悬疑冒险类型片,在《寻龙诀》和《盗墓笔记》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夺宝奇兵》《古墓丽影》《木乃伊》的影子,但又带有中式民俗志怪特有的奇诡和神秘。
像《唐人街探案》、《狄仁杰》系列主角并非拥有超能力,而是屡破奇案的高智商神探,则让人想到《神探夏洛克》的叙事逻辑;由国师集结全球巨星打造的《长城》更是只有文化符号堆砌,本质仍是美式超级英雄片的视觉奇观与梦幻色彩浓厚的拯救世界。
如果说前一个阶段的国产超级英雄电影,依然在经典IP改编基础上照搬好莱坞套路,那么在2017-2022年,当中国观众对于漫威、DC的热情随着《复仇者联盟4》落幕,国产超英电影有了人物成长弧光的进化,个人英雄主义与家国情怀等大道有机融合,诞生了超英电影的新模板:
惊险动作片一向是超级英雄片的变形,时隔两年归来的《战狼2》在撤侨的宏大背景下,讲述中国奇侠化解危机又追寻爱情的故事,比起传统主旋律电影,吴京饰演的冷锋身上具备了大众能够共鸣的人性化情绪;
同理,创下票房纪录的国漫巅峰之作《哪吒之魔童降世》,也在借由超级英雄人物来传递“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价值观。
性格复杂、具备反思能力的“非典型英雄”也在这个阶段崛起。比如质疑权威和伪善的《姜子牙》在一定程度上反英雄套路叙事,主角既要应对普通人的中年危机,也要直面“一人不救何以救苍生”的灵魂拷问;
《独行月球》主角独孤月从小信奉中庸之道,因为毫无存在感而被遗落在月球,“一人一鼠”势要回家的动机并非拯救人类命运,而是出于孤独和对爱情的渴望,这为超级英雄的形象注入了宇宙级浪漫色彩。
这一阶段的国产超英片已经在探讨人性与神性的融合,而从2023年开始,国产超英片才真正步入超凡英雄群像和高概念世界观的打造阶段。
缓解“英雄审美疲劳”的解决之道是打造更加多元与个性化的英雄,《封神》系列与“现代版封神”的《异人之下》是典型案例。
去年暑期爆火的《封神第一部》讲述的父权反抗故事其实乏善可陈,但电影对于人界和仙界众生相的塑造令人眼前一亮,无论接地气的姜子牙、大道至简的姬昌还是少年英雄姬发,每个角色都能找到令人共情或共鸣的地方。
《异人之下》有出色的原作基底,随着后续宏大世界观展开,王也、诸葛青、老天师、陈果等一众重要角色登场,有望挽回第一部观众对于人物改编的失望。而故事本身传递的道法自然、救苍生不如先渡小我等精神内核,也更符合当代年轻人价值观。
另外国产超英片对于商业类型元素的创新探索,已经与如今年轻人的审美对齐。无论《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中由喷嚏引发的时空跳跃、王炸脑子漏水与“师承十六人街霸”的中二气息直冲天灵盖,还是《解密》中10场梦境亦真亦幻引发多重解构,国产超英片已经脱离了单纯爆米花娱乐,而融入了更多作者风格与自我意识觉醒的人性发掘。
因此尽管争议不断,叨叨还是认为中国本土的超级英雄电影会在观众的严苛审判下日益精进,终有一天,人人口中谈论的不是美国队长、钢铁侠,而是孙悟空与张楚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