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胡散风
一到中秋,月亮便前所未有地抖擞起精神,放射出最充实的清晖。人间万姓,不由得举头仰望,借着高山高楼,小桥流水,在不同的景致中,欣赏月色不同的魅力。于是便有了平湖秋月、琼楼望月、太清水月、层林邀月的风雅,便有了三潭印月、水映金月、卢沟晓月、二十四桥明月夜等不同的风致。
说到赏月的胜地,长沙当然不能错过,这座名为星城的城市,天然与星空接近。
这种接近,当然有地理意义上的原因,长沙不缺高山,如大围山之峻,影珠山之奇,黑麋峰之秀,登高举目,手可扪星辰;当然还有星象上的理由,天上一颗长沙星,地上一座长沙城,明崇祯十二年《长沙府志》卷一开篇云:“国有分野舆地之气,与星相属,有事则见于天。登灵台而望云物,考顺逆而察灾祥,修省消弭,于是乎在。”天心阁最初就叫“天星阁”,是古时长沙人在地势高处所筑的观星象、祭天神的“灵台”。登天心阁赏月,最得上应天星的豪气,清代何浚年在天心阁看月便忍不住放歌:“天心高阁浮云齐,浮云净扫天可梯。蹑虚欲挟飞仙去,一声长啸千山低。”
一声长啸千山低,背后是对长沙城钟天地之灵秀、蕴山水之华英的自信。如果说天心阁赏月,最得赏月之豪迈,那么杜甫江阁赏月,最得赏月之深情。江阁巍峙江边,一望空阔,江水流深,明晃如练,想当年,杜甫枕藉乎舟中,所见是张九龄笔下的“两边枫作岸,数处橘为洲”,而今,于枫红橘绿之外,更添灯火辉煌,衬托得一座楼阁如天上宫阙,亦真亦幻,飘飘如仙。当然,岳麓山赏月,也是最有清凉之感的,走在积水空明般的山顶路上,听天风澹荡,看四望无际,有天地入我胸中之概。但你若以为夜色下的岳麓山是一片清寂,就大错特错了,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已经成为看日出的热门地,凌晨两三点就已热闹喧阗。
长沙与星空的接近,更多还是文化意义上的,或者说,是一种意象上的。“洞庭千古月,湘水一天秋。凉宵将傍三五,玩事若为酬。人立梧桐影下,身在桂花香里,疑是玉为州。宇宙大圆镜,沆瀣际空浮。傍谯城,瞻岳麓,有巍楼……”这是宋代李曾伯在长沙中秋约客赏月的情境,整座城犹如被一座大圆镜笼罩,在空明澄澈的镜像之中,山、水、洲、城,和谐地存在着。如果说李曾伯所见月色下的长沙城,如一幅清雅的水墨画,那么而今的月色长沙,层次更为丰富,色泽更为饱满,已然是一幅壮丽的写意油画了。
且不说452米高的国金中心,刷新了长沙城从未有过的视野高度,让“圆月当新霁,高楼见最明”有了最真切的感受;也不说湘江、浏阳河上的密集桥梁,长虹卧波,让“明月照山川,长空挂玉盘”有了最好的天地呼应;也不说铜官窑古镇、靖港古镇、华谊兄弟电影小镇、浏阳天空剧院、长沙方特等地,千灯闪烁,笙歌腾沸,花市光相射,满路飘香麝,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有了更鲜明的注脚,单说一江两岸的灯光秀,以湘江为主轴,绵延数公里,水天星空,流光溢彩,交相辉映,各竞风流,较之“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更为璀璨绚烂,把长沙的夜空燃爆,也让天上的那轮圆月更见神采,不见清冷,只有明辉。
文字来源:《长沙晚报》橘洲副刊版 摄影 周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