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冬天起,我就开始在阳台上种菜。起初只是做饭时剩的青豆和南瓜种子,丢了可惜,就找个箱子,去楼下花坛挖点土埋起来,每天浇水,也没指望真能长出什么。后来觉得光秃秃的,就把芹菜根,萝卜头,土豆芽之类的厨余垃圾也栽进去,渐渐有了些绿意。直到今年3月,连下了一周的雨,突然有天起来,看到南瓜种子全都发了芽,因为种的太密,把整个花盆的覆土都顶了起来。那种生命力量带给人的意外惊喜,直击灵魂。
与此同时,豌豆也冒出了尖,藤蔓纤细优雅的曲线顺着插好的枯枝开始流动,一天一个样,不多久就接连开出洁白的豌豆花,每朵都能孕育出一个豆角,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现在,不到3平方米的阳台上陆陆续续有了豌豆,南瓜,西红柿,小白菜,芹菜,土豆,胡萝卜,白萝卜之类的蔬菜,还有铜钱草,碗莲、长寿花、刚扦插的几株菊花,已经发芽的腊梅种子等花卉。这样夏日可以赏莲,秋来又能观菊,冬天若是腊梅能开花,窗外更是添了几分暖意。
我跟家里人说,自己其实挺想回家种地,可没人相信,都觉得我是没吃过种地的苦,把一切都想象的太美好了。或许是吧,小时候最快乐的日子是在老家度过的,一个小院,几间土房,一架瓜藤,几陇菜地,一只羊,几只鸡。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农耕文明的基因,是无法轻易抹除的。那些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生命,是实实在在的成长和收获,让人觉得踏实,平和。对于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显得弥足珍贵。
我瞧着这些植物,有时会看很长时间,我无法想象一颗种子是怎样在基因的驱使下,通过不断地分裂细胞,发展出一套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编织出千变万化的枝叶形态的。不光是植物,所有的生命都基于多层复杂的结构才得以存活,这所谓的“建构”,这太令人着迷了。
现在有了gpt,再写这样的文字显得非常肤浅幼稚,甚至花时间写文章也显得很愚蠢了。我想起清明节的时候在桐庐,黄昏时分两人步行返回山中,越走天色越沉,一直走到漫天繁星。路上我们尝试让chat-gpt根据当前场景作诗,描写山中暮色,描写星夜路途,呈现出的结果真是惊到我了,虽然很多文字有明显的拼凑痕迹,但绝对超过了现代人,甚至是古代人写诗的平均水平,偶尔还有很优美的句子出来。比如什么:“夜色渐沉孤舟影,万里烟波一片愁”,什么“独倚阑干愁白发,春江东去水无忧”。
其实古代诗人,每个人都是自己训练了个语言模型,素材就是经史子集,历代名家作品,然后加入个人的性格,情趣,经历等等参数,有的人模型训练的比较成功,比如陆游,苏轼,李清照,出来的作品也更优秀一些,更多的人还是把脑子里记住的很有限的内容,拿出来拼拼凑凑而已。那时候我就悲哀的发现:语文已死,唯数学永生。
一个独立而渺小的人类个体,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过大语言模型的知识广度和智识能力,或许面对AI的世界,“躺平”才是最优的选择。我说躺平也不是赌气,学会放松,主动休息,保持身心健康,未来才有可能获得与人工智能共存的机会,否则人类自己可能就把自己逼上绝境了。
其实面对科技的发展,天然地会催生出三种人:
第一种被称为“卢德主义”,原意是反对新兴工业革命带来的机械化生产,害怕被机器替代,通过暴力破坏纺织机,焚毁工厂,来抵抗技术进步对个人的冲击;
第二种被称为“技术救世主义”,这类人则完全相反,他们认为人类最大的利益就是各种技术,技术进步能够解决我们所面临的所有问题并带来社会繁荣,谁掌握了技术,谁就掌握了权力。
第三类人,我姑且称之为各种各样的“朋克”,他们一方面热切欢迎技术发展,另一方面又保留了自己所怀念的往昔岁月的痕迹。我想我更愿意成为“田园朋克”的一员(虽然我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一类朋克),即以网络为接口,同时拥有田园牧歌式的物质世界和极端高技的信息世界。只是不知这样的世界,未来是否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