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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郝宗苏：远去的黄烟

政务   2024-10-10 20:02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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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  yue  ru ge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凝心感知一切存在，聚爱融化世间冰点。无论波澜壮阔，亦或风轻云淡，自信不可阻挡，穿透人生百味


远去的黄烟


郝宗苏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不吃烟的人很少，而且都是吃黄烟。其实，应该是吸烟或是抽烟，但我们这一带的人都习惯称吃烟。“吃烟”与“吸烟”还是有区别，“吃”是吞咽到胃里，不从口里吐出来，而“吸”是吸到肺里，还是要吐出来。这样比较，对烟的喜爱程度，“吃烟”比“吸烟”要深很多。不过，现在吸纸烟的人，都是称抽烟，如果还是吸黄烟，应该称吃黄烟。
吃黄烟，有一种专用工具，即烟筒，它是用细瘦的老竹蔸加工而成的。挖回的老竹蔸留下一尺长的竹竿，用刀削去蔸部根须，并将蔸部修成鸡头形状，然后在蔸部弯头朝上的部位，用剪刀挖一个黄豆大小的圆孔，再用烧红的铁丝，打通竹节与小孔贯通，最后在烟筒中间系个安装电线用的压线白瓷片，便于别在腰上，此时烟筒基本完工，可以吃烟了。家境好的，还对烟筒进行精包装，待铜匠来村时，在烟筒嘴上嵌个铜嘴，烟筒孔周围包上铜片，还有在铜片上雕些简单图案。精包装的烟筒中间不是系个瓷片，而是系个铜片或是玉佩，以显示身份。



黄烟丝集镇上有买的，龙坪镇那时有一家烟丝铺，不同档次的烟丝都有，最好的烟丝是江西抚州的烟丝，曾是朝廷贡品，价格比其它烟丝高出两倍。农村人很少买现成的烟丝，即使买，也只买一列（烟丝单位为列，像长条形的酥糖那样的外形）。大多数人都在菜园的地头堑尾栽种一些，自採自制，记得我祖父每年要栽二十几株烟秧，大约在农历九十月开始采叶。采叶的当天要等露水干，从下往上采，三五片一绺，把事前准备的草绳悔开，将烟叶别进去，放在屋檐下晾干。如果遇长时间秋雨，则要想法吊在室内，烧干牛粪，暗火慢慢烘烤，所得烟叶软绵金黄。之后将剥去叶筋的叶子夹在木枷中，每隔两三层叶子，涂上几滴菜籽油，再用木楔挤压木枷，将烟叶压结实，待烟叶发酵后，用铁刨刨下烟丝。新刨下的烟丝，祖父先撮一小撮放在鼻子前闻闻，然后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将烟丝搓成一小团，寒进烟眼里，就着柴灶里的炭火，由慢到快地吸一口，然后屏住呼吸，尽情地品品新烟的滋味。

几天后，等其他几个老兄弟都刨下了新烟，相约在村头老树下，互相品尝。他们先自己叭几口后，又塞一团烟丝，并用手掌把烟筒嘴抹几下，以示卫生，依次递给其他人品尝。他们彼此吃完一圈后，各人给出了不同的评价：甲对乙说，你的烟味淡了，可能是叶子摘嫩了；丙对丁说，你的烟味呛口，应该是烟筋没有抽尽；乙对丙说，你的烟有点辣人，是不是菜籽油滴多了？还是老叔的烟味醇正（他们都叫我祖父为老叔）。祖父谦虚地说，都不错！第二天，他让我给几个爷爷们每人送一列黄烟。



记得村里有对儿女定了亲的亲家，因一件礼尚往来的小事闹得很不愉快，几乎到了要解除儿女婚约的地步。女方父亲烟瘾本来就很大，闹了矛盾后的连续两天，晚上一个劲地吸烟，哪知一时烟不就手，一天没有吸一口烟，人像掉了魂一样，懒在床上不下地干活，也不吃饭。男方亲家瞅准机会，晚上包上自己刨的黄烟，送给亲家，两人相对而坐，同一根烟筒，你吸几口，我吸几口地你来我往一番，一天的乌云全散了。

邻居家的老怀叔是全村烟龄最长的一位长者，八十七岁时，烟龄就有八十年。墙壁上挂了一排烧坏了烟筒，他手上的烟筒嘴上的铜片和烟眼周围的铜片又快穿孔了，烟筒杆经常手捏的那处，明显凹陷了许多，担心那天会漏烟。依俙还记得，当年少不经事的我，经常盯着老怀叔抽烟，他笑着哄我说：“吃烟能当饭，放屁可肥田，”不相信，你来吃几口，一天肚子都不饿。老怀叔吃烟有三个特点：一是一直吃自己种的黄烟。农村责任制后，村里人都吃纸烟，唯有他一个人坚持吃黄烟，多少年来，他守望那一方烟叶，手握那杆烟枪；二是他吸烟到吐烟过程，是由眯眼到闭眼的过程。他那烟筒的烟眼比别人烟眼要大，每次搓烟丝的时间长，烟球特别结实，当他点烟时，只要听到“吧嗒、吧嗒”的吸烟声时，他一定是眯着眼，然后又闭着眼，屏住呼吸，估计是想让烟穿过五脏六腑。此时你如果看到老怀叔，一定会担心他会闭过去，二三十秒后，他才慢慢地把烟吐出来，此时他应该是处在醉痴状态；第三个特点是不咳嗽。不过在八十七岁以后，他每天只吃早中两餐饭，晚上基本上不吃饭，但上床前，必须抽十几分钟的烟。九十岁去世前几天不能进食时，烟筒要放在枕头旁边，还想闻闻黄烟味。三年前，村里最后一个吃黄烟的老怀叔走了，他家人把那他用过的烟筒和未吃完的黄烟都送给他了。

科学研究证明，吸烟有害健康，但吃黄烟的老怀叔应该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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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宗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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