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候鸟迁徙季，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吉林总站组成9人报道团队，来到吉林莫莫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追踪白鹤种群。
吉林总站记者王亚平向中国记协“我在现场”栏目来稿，讲述见闻。
本栏目长期征稿，详细信息附文末。
本文作者：王亚平
吉林省地处东亚－澳大利西亚鸟类迁徙通道，是候鸟重要的繁殖地和迁徙停歇地，也是全球候鸟迁徙的重要中转站。每年春秋两季，数十万只候鸟都会在这里停歇、觅食、蓄力南迁。
今年十一假期后，白鹤从繁殖地西伯利亚迁徙归来，经历一个多月、两千多公里的漫长旅程，抵达吉林莫莫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老朋友”如约而至，它们的种群数量是否增加？觅食地食物是否充足？谁来为它们的栖息保驾护航？带着这些牵挂，由9人组成的总台吉林总站报道团队率先出发。
（一）
越野车、无人机、高倍拍摄器材、望远镜、对讲机，是我们追踪候鸟的标配。在当地护飞队志愿者的引导下，我们顺利找到白鹤的主要栖息区域。远远看见成群的白鹤正在觅食，偶尔能听见它们的鸣叫。但，看得见和拍得到却是两回事。
候鸟栖息区域，水源丰富、食物充足、鲜有人烟。我们只好“遇山绕路，遇水架桥”。穿树林、跨草甸、越水渠……同事刘强有多年候鸟拍摄经验，我们称他为“活地图”。以往，他总能在现场快速辨别方向，走捷径靠近鹤群。然而这一次，白鹤栖息地周围信号弱、湿地面积广，路况更为复杂，即便有志愿者作向导，我们也常常迷失方向。
找到栖息地后，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拍摄距离最妥当？
白鹤觅食地周围多芦苇，距离过远，高倍摄影器材在地面拍摄会受遮挡，启用无人机又会错失白鹤栖息时的特写镜头。白鹤生性机警，距离太近，它们会因受到干扰集体迁移。为把握好安全距离，我们决定搭建掩体帐篷，做好“伪装”。
玉米秆、枯树枝、迷彩帐篷，组成了我们的临时基地。伪装工作需要在傍晚进行，整体外观要尽可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天还没亮，负责蹲守拍摄的摄像，要趁白鹤“睡醒”前进入掩体，天黑才能出来。因为一旦走动被白鹤发现，“站岗放哨”的白鹤会立即向鹤群发出信号，掩体也就失去了价值。
掩体让我们与白鹤群体的距离更近了，可是拍摄却并不顺利——白鹤总会跳出相机的抓拍框，这让一天的拍摄素材量，往往得达到十几个小时。
十一月，野外寒气逼人，空旷的草甸上，拍摄没多久，我的脸就被吹得生疼，身体也开始发冷。掩体里不能生火、没有取暖设备，几层棉衣、一壶热水是摄像的防寒保障。为了减少不必要外出，我们所有人都会减少食物和水的摄入量，一趟拍摄下来，我的体重也减掉好几斤。
作为团队中唯一一名女记者，我总会担心自己的体力和耐力跟不上摄像的拍摄节奏，拖团队后腿。但是每一次采访都要到达核心现场，是记者的职责，只有到现场，才能挖掘更多报道细节。凭着这股信念，我和团队一起坚持了下去。
在这样的蹲守下，“白鹤的一天”得以通过直播呈现。天刚蒙蒙亮，白鹤们陆续醒来，一天当中，白鹤家族要进行两次集中觅食，一只成年白鹤一天差不多要吃掉500个藨草球茎。吃完饭，白鹤就要“梳妆打扮”了。它要把羽毛打理顺畅，不让身体透风，来达到御寒、防水的作用。打扮齐整，一些白鹤夫妻开始互相鸣叫，就像二重唱，唱得好还是坏，说明了这对鸟的关系。如果唱不好，那么夫妻俩很有可能会分手。另外，雄性白鹤也是通过鸣叫，来保卫领地。
夕阳西下，白鹤会陆续飞往夜栖地，凌晨1:00左右，通过夜视摄影机，我们记录下白鹤休整期间的画面。大部分白鹤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几只身强力壮的雄性成鸟在站岗放哨。白鹤在水中站立睡觉，环水栖息可以让它们规避危险，一旦哨兵发出警报，鹤群就会及时作出反应。
短短5分钟的播出，背后至少花费两周筹备时间。摄像徐洋介绍说，有一次他在掩体里太累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不足十米处，一只白鹤迈着“大长腿”闲庭信步，偶尔还会梳理羽毛，这般自然、放松的状态，显然是习惯了掩体的存在。这份几乎“零距离”的拍摄、这份信任，带给他激动和喜悦，更让他觉得蹲守值得。
（二）
到核心现场去，一直是我们拍摄时的共识。为了让报道呈现不同维度，除了白鹤的栖息地和觅食地，它们活动过的区域，也是我们探索的重要点位。
在距离成群白鹤栖息地一公里外，农户秋收过后的玉米地里，我们找到几根白鹤和灰鹤的羽毛，当地的护飞队志愿者和我们讲起了白鹤的“餐桌美食”。它们在浅水区觅食，喜爱的食物种类丰富，尤其热爱藨草球茎，但它们也会去捡拾玉米粒，作为小零食补充能量。觅食区散落的羽毛、足迹、食痕及粪便等，能为科研工作者记录白鹤活动提供依据，也为我们的报道内容填充更多细节。
在本轮报道中，我们接到一个特别任务：追踪白鹤“小雪”。
它是一只被江西省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工作人员佩戴过环志、追踪器的白鹤，因为羽毛雪白，被救助人员称为“小雪”。
从2023年开始，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持续跟踪报道“小雪”的故事，追踪候鸟群体南迁又北归。两年时间，镜头记录着它从身体虚弱，到成功回归自然的成长历程。“小雪”已经成为电视屏幕里的熟悉身影。今年10月中旬，“小雪”如约来到吉林境内停歇，我们欣喜地发现，它已经有了伴侣。
拍白鹤，我们已经有了充足的战术和拍摄技巧，但想在2000多只白鹤中精准地找到“小雪”，我们只能“大海捞针”。一只一只过滤、一遍又一遍拍摄，终于，左腿佩戴追踪器，右腿佩戴环志，编号Q0581号白鹤出现在镜头里，眼睛已经看花的摄像卢正桥，反复确认，从众多“大长腿”中锁定了“小雪”的身影。
在湿地里，“小雪”和伴侣形影不离，它们一起觅食、玩耍，一起展翅飞翔，展现“夫唱妇随”的景象。我们总结出“小雪”3天内的活动轨迹，在相对固定的区域栖息，最大的活动直径是 7 公里左右。无论是频传的卫星定位信号还是画面，都能说明“小雪”和它的家族成员们，在这里生活得还不错。
白鹤“小雪”在鹤群中。卢正桥 摄
（三）
过去，吉林莫莫格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向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很多沼泽因缺水演替成了草甸子，植被覆盖率低，有的区域甚至裸露出地表。
近年来，为保护珍稀候鸟和稀有植物群落，吉林省通过湿地补水、河道清淤、拆除围堰、生态移民等工程建设，使湿地的面积逐步扩大。
持续增加的护飞队人数、不断增长的护鸟志愿服务里程、玉米地里农户自发竖立护鸟宣传牌……这些诚意，让每年迁徙季时，白鹤、白头鹤、白枕鹤、灰鹤、东方白鹳等10余万只候鸟，用翅膀投票，成为“吉林候鸟驿站”的“回头客”。
在多方力量的共同管护下，我们又重见湿地水天一色，草木葱茏，和远道而来的候鸟“朋友”。这是吉林与候鸟双向奔赴的呵护与温暖。
11月7日，在吉林向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做完一场直播后，我们发现水面已经结冰，这将为候鸟觅食增加难度。这也意味着，它们将再度集结，开启南迁之旅。
落日余晖，微风徐徐，芦苇摇曳，远处传来候鸟的阵阵鸣叫，仿佛在与我们告别。我们的脑海里，也回荡起幼鹤觅食的场景，白鹤夫妻二重唱的动听回响，还有志愿者、农户谈起白鹤时温暖的笑容。
短短一季的拍摄，心中充满不舍，唯祝“老朋友”们一路顺风，南迁路上，还将有“驿站”的接力守护，心里暗自约定：明年春季，我们，再见！
本期编辑：陈祖明 彭婕妮 林芝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