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沿着江边，春水高涨，柳絮呼啸，满肺的香波味道，立即有了解扣子的冲动。加缪说，秋是第二个春，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鲜花。那么，是否春也是第二个秋，每一朵柳絮都是一朵浅云。年轻人喜欢雨，是忧愁也是停留。中年人喜欢云，像梦境又像谜团。老年人喜欢咳嗽，所以在这个柳絮满天的时节里，他们一边吐痰一边骂骂咧咧。虽然空气有明显的颗粒感，身旁依然不停错过身材凹凸的跑者，一脸倨傲，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大胸脯和肥屁股一样。我早就过了扭头的年龄，若是老王在现场，一定像是狗看到了屎，兴奋得不成体统。岸边早已少了钓杆，有几个面熟的渔翁，坐在堤上抽着烟喝着茶望着江上跃起的鱼儿过瘾。长江十年禁捕，断了他们多少快乐。据说人在开心的时候会分泌一种叫缩氨酸荷尔蒙的玩意儿，能够杀死百分之九十五的癌细胞。所以热爱也是一种自救，这几个老兄弟看似在观鱼，实际在治病。
快到家前有一排门面房，这一年里不停地换老板。有个卖包子的老板算是相熟，路过没有鸟事时，会随便与他刮上几句。老板之前在龙江有个铺面，主打老肥发面，口味上偏兴化，虽然始终没有做到精神抖擞，倒也小富即安。抗疫三年，为国捐躯，先凌迟后斩首。在家自责了一段时间，去年头复出，在这盘下门面，简单装修营业。夫妻俩本分，任劳任怨诚朴诚信，有这种精神放在任何一个其它国家都能得到福报。一开始那月，日营业额在一两千块徘徊，月末轧账略有盈余，孩子上学老人养老，自己混个清茶淡饭。次月开始，全国的居民消费指数扭头急转直下，几乎一年都没真正勃起过一次。老板肯定也不例外，营业额来到一天五六百，大致算来，不要谈毛利了，吊毛都没有。也难怪，就业水平降低，就业报酬走矮，年轻人早上不要说大肉面了，已经吃不起大肉包了。开始学着我们老一代，在家做早饭了。这是一种伟大的回归，是一种吃苦耐劳精神的传递。只是很难理解的是，GDP常年保持两位数增长，即便在最困难的时期也能保持百分之五以上的增速。学过小学数学的可以略加计算，二十年，最次也得翻两个跟头。那么，这二十年来，收入有没有增长四倍，幸福指数有没有稳步提高。所以路过买包子的时候，都会向老板多叫一袋豆浆，再加颗茶叶蛋，当作温暖的传递，就像客人买我鞋子的时候，会顺带上一条裤头和一双袜子。
他们说今年的第一季度人均可支配收入是一万五千多，这个数字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民间故事，大致意思是，有个前苏联的资深统计学家，做出过很多匪夷所思的数据展示。后来，他在去瑞士开会的途中不小心迷路走失，去了大洋彼岸。被多次警告喊话要求回归，可惜的是，他又聋了。这个统计学家后来有了个儿子，就是谷歌的创始人布林。若干年后，有人问老布林，当年的统计数据怎么得来的。答曰，如果上帝缺失的时候，只能选择听从撒旦的。我一直不相信这个故事，现在依然不相信。
回到家，老婆煮了小米粥，小碟的腐乳。我打开塑料袋，取出肉包，数来数去竟然多出两个。想来我们最淳朴的老百姓呀，虽然不懂统计，但是他们却能让这世界持续善意保持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