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火地晋》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易经》六十四卦,很多都是告诫人要守正,然后才无咎,但是守正的人免不了受委屈,因为不计较小的得失毁誉,最终还是无咎,只要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太阳就会永远在头顶,心里也一直会有光明,按自己的想法坚持去做就行了。
自从我重回到滚滚红尘,桃儿就一直抓紧我的手臂不撒手,像是一松手,我又要驾云而去一样。我现在已经能洞察她的心事,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已经猜出我找到了“了空大师”,取得了真经,这一次下山,我就要从此离开峨眉了。
人的一生又能遇到几个心仪的知己呢?我们相处这么久,彼此一个眼神都可以心领神会,少男少女,青春正好,一见倾心,日久倾情是人的本能。她不欣赏我不会陪我这么久,不留恋我,也不会抓紧不放手,我大病时是她日夜精心照料,我孤独时是她默默相伴身边,我忧伤时是她巧笑顾盼为我驱走愁云。
我非草木,更不是铁石,心里深藏的情愫在这一刻终于被她拨动,再也藏不住了,我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桃儿,我在峨眉遇到的第一个神仙就是你!”
桃儿一惊,戚然说:“我不要做神仙,我要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我懂她的意思,不敢看她的眼睛,撒手说:“峨眉山的女子都是仙女,不光美丽夺目,而且心地清澈,古人说得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我借用老君的一句话,‘此生足矣’!我能和你相处这么久,真的是此生足矣!”
“老君说得好,我会照他的话做的。”桃儿坚定地说。
老君说过很多话,我不知道她记住了哪句,只是拉住她的手说:“好,以后要经常去看看老君,他是一个好老头。”
我要去金顶与铉真禅师辞行,胡胜先下山去了,我要桃儿也先下山,她摇头:“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我玩笑说:“我留在山上出家了。”
“我是你弟子,你出家我也出家。”桃儿寸步不让。
“你要是男的就好了,我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满世界地跑算怎么回事啊!”
“你讨厌我?”
“我修炼不够,没有定力。”
“我不要做唐僧的徒弟!”桃儿说完脸已经红了,笑着先向山顶走去。
我们从金顶再回到雷洞坪时,天色已晚,只剩下最后一班下山的车了。我和桃儿坐在最后一排,车上只稀疏坐了不多的几个游客,桃儿静静地看着窗外说:“真希望这车子一直一直地开下去,永远也不要停,或者开进时空隧道……”
我有些疲倦,仰在靠背上很快就睡着了,我想,我也是希望走进时空隧道的,那样我就不用去作痛苦的抉择了。
等我醒来时,汽车已经开进了山下的停车场,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桃儿的眼睛,我竟然躺在她的怀里,她抱着我,一动不动,神情恬静安然。我慌乱地坐起来说:“对不起,我……太累了。”
“你睡得真好。”桃儿柔声说。
司机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回去缠绵好吗?我要洗车了。”
我和桃儿窘迫地逃下了车。
我说:“桃儿,你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你家人了,你回去吧,我去你家,晚上把你家的风水调了,明天你们就可以搬回去住了。”
“我陪你。”
“桃儿,听话好吗。”
“你怕我学了你的绝活?”
“不是,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你就不要去了。”
“我是你弟子,有什么不便的?你当我是一个男人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男人啊。我心里说。
罗家已经几个月没人住了,空宅阴气重,满目生凄凉,站在院子中央,欲隐还现的月光映照得整座宅院阴森森犹如荒坟古墓,疯长的翠竹挟裹着凄风,将地下升腾弥漫的阴气在院子里不停地打着旋涡。
我一眼便看出,那地下的阴气正是在竹林下面。地下水,有热泉寒泉,居热泉之间,家主富贵,若寒泉入宅,煞气难挡,再不及时调理,轻则主人多病,重则运衰有灾。像罗家这种阴阳争宫的风水局更是杀机重重。
桃儿打了个寒战说:“好冷啊。”
我说:“你去小店里多买些红烛来。”
我怕桃儿抵挡不了阴气的侵袭,故意支开她。
等桃儿走后,我打开房门窗户,将所有的灯都开开,又找了些木柴,在院子里生起火,使得宅院在顷刻间变得生气勃勃。我动手将竹子除掉,在原地掘坑二尺一个,写了道符,用从山上带来的灵石压在坑底,念了法咒,细心掩好。然后重新调正九星,定好九紫右弼星位,只待天明将厨房迁移重建就万事大吉了。
桃儿这时也满载而归,不光买了许多红蜡烛,还买了酒菜。
桃儿问我:“红烛怎么用?”
“你去把房间都打扫干净,在所有的房间都点上蜡烛。”
我把剩下的红烛在院子里布满,桃儿趴在楼上的窗前叫我:“天一,你上来看,太美了。”
这时,天上的月亮冲出云层,皎洁无比,院子里红烛高烧,一派喜气。此情此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收拾好房间,桃儿在堂屋摆上酒菜,给我斟满酒,双手举到我面前,笑吟吟地说:“良宵美景,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似今朝。”
桃儿目光流转,柔情似水,被那烛光一映,就像是桃花初开,雨后莲蕊,让我心旌摇动,不敢直视。
我匆匆喝干一杯酒,吃了些菜说:“桃儿,不喝了,早点休息吧,你回你的房间,我在这沙发上将就一宿。”
桃儿仍是倒满酒,也给自己杯中添了酒:“我怕是明天醒来,你又不见了,不如今天一醉方休。”
“你说什么傻话,既有开宴日,自有散席时,醒了醉醉了醒的不过是折磨自己,还是罢了吧。”
桃儿笑而不答,转身上楼,灯影一晃,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我不由怅然若失,明白自己其实是喜欢这个女孩的。不是心里负了一份重重的感情债,我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爱情这东西说起来美好,真正临头,没有一颗坚强的心竟然不能承受。
我端起酒杯,在心里说,玉儿,你在哪里,我想你了,等着我,不管千山万水,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连喝了两大杯酒,还要去拿酒瓶,手却被捉住,抬头看到似是玉儿站在面前,轻纱薄裙,翩然若仙:“你不是说酒醉酒醒的不过是折磨自己吗?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讪笑着说:“这酒劲真大。”
桃儿把我拉起来,牵我上楼。我站住说:“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吃了你吗?看你紧张的,你上来就知道了。”
我被桃儿连拉带拖跌跌撞撞地进了她的房间。
她的书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桌子中间摆了一尊菩萨的塑像,还在香炉里点了三支香,香炉两旁是两支跳动着火苗的红烛。
我问:“你做什么?”
桃儿把手指竖在唇间,让我不要出声,然后拉我在桌前站好,轻声说:“鞠三个躬。”说完自己先弯下身去,鞠起躬来。我不知她搞什么名堂,呆立不动。
桃儿撒娇说:“你鞠躬嘛。”说完将手搭在我的背上,使劲地让我低头,我被刚才一阵急酒催得头重脚轻,招架不住她,只得顺从。
桃儿看我的丑态却不笑,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说:“观世音菩萨在上,您老人家慈悲心怀,亲手牵就周天一与罗桃儿的千里姻缘,桃儿祈求您慧眼如炬,于此时此刻见证周天一与罗桃儿喜结百年之好,桃儿日后一定好生侍奉您老人家……”
我听明白了桃儿的话,叫道:“桃儿,你开什么玩笑?”
桃儿静静地说:“这是我在金顶请来的菩萨,铉真禅师给开过光的,我说的每句话都发自肺腑,终身大事,岂能儿戏?来,再拜一拜该入洞房了。”
我被桃儿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转身往外走说:“桃儿,你喝醉了吗?”
酒醉的人都喜欢说别人喝醉了,此时我不知道我们两个究竟是谁喝醉了。
桃儿从背后抱住我,温柔地说:“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我从此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你跑不掉的。”
“桃儿,我懂你的心思,这世间像你这样一尘不染的女孩子不多了,如果说我不动心肯定是假的,可是我不能够贪心,因为曾经有一个女孩,被我深深地伤害过,我没资格再去接受你的爱了。”我真诚地说。
桃儿喃喃地说:“你不要再说了,老君说得对,自己喜欢的就要去努力争取……我不管以前也不去管以后,我只要今晚,我要做你的老婆。”
世上劝人的话有千种万种,可是人们都如风过耳,很少有从善如流的,老君一句话,桃儿就信了,就做了。
我突然怀疑,老君是否会茅山法术,他故意给桃儿与我下了盅。我知道茅山法术是一种非常可怖的巫术,在南方一些土著聚集的地方很盛行,如果两个人定下亲事,女人的会给男人降下咒语,或是让其食入某种神秘的药物,男人如果远走不归,背叛了女人,咒语或是药物就会发挥威力,让男人百虫噬心,最终全身腐烂而亡。男人只有忠贞不渝回到女人身边,女人给他解了魔咒,或是喂下解药,男人才会没事。
我说:“桃儿,我头痛,你在酒里下了药吗?”
“是的,我下了断肠散,你要出了这间屋子,就会死,死,你怕吗?”桃儿的脸贴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说。
“我不怕死,就怕求生不能,求死不成,桃儿,你饶了我吧。”我哀求道。
“爱一个人就没有‘饶’这个字,饶了你就是对爱情的犯罪。”
“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爱,如果接受了就是对玉儿的犯罪。”
“你说过你只是心疼她,你没有爱她啊,以后世上会多一个心疼她的人,不好吗?”
“桃儿,我,我……我是爱玉儿的。”
“你可以去爱任何一个人,可是并不妨碍我爱你,我以前从没有爱过任何人,不懂得什么是爱,现在我知道了,爱情就是一种毒药,我已经喝下去了,你是我的解药,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会死去的……”桃儿转到我前面,用嘴堵住了我,热烈地亲吻,让我干渴的嘴唇更加干渴。
她身上的热量,她唇舌的狂热,她澎湃的激情,几乎将我烤干。
可是我不能,她的爱不属于我,我重重地推开她,闪到门外,关上门,手拉着门的拉手对她说:“桃儿,对不起。”
屋内传来桃儿的啜泣声,令我心如刀绞,进退两难。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到有开窗子的声音,我心里暗说不好,忙开开门,桃儿立在窗前,回头看着我,说:“我说过你是我的解药,你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我冲上前拥住她说:“桃儿,你别做傻事。”
桃儿心满意足地躺在我怀里,用细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说:“我不会,我就是想好好看看月亮,我要记住这个夜晚,我的爱情之花在这一夜绽放,也在这一夜里凋谢,天一,我不为难你,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要像心疼玉儿那样疼我好吗?”
佛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我体会到的却是心灵被烧灼的痛楚。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画好一张图纸,着重标好灶口、厨房门窗的位置,放在桌上,听听楼上桃儿还没有起床,拿好行李,悄悄推开房门,走到了大街上。
我怕见离别的场景,更怕再看到桃儿泪光流离的眼睛,所以没有去和她告别。
街上早起的行人很多,远远地可以看到老罗的早点摊子已经摆了出来。不用多久,他们一家又可以恢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一家人,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粗茶淡饭就是最大的福。
现在我已完成了肖衍四的夙愿,我终于可以回家过平淡的日子了。
想起父母,我更加归心似箭。
我去胡胜住的宾馆告别,他陪我在山上待了很久,不辞而别总是过意不去。
胡胜问:“小周,这里的事办完了,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啊,很长时间没回去了,想爹妈了。”
“是啊,我也想家了,很长时间没吃猪肉炖粉条了,馋了。”
“谢谢胡大哥陪了我这么久,回去替我也谢谢赵市长吧。”
“客气啥呀,兄弟嘛,对了,哥有个不情之请,兄弟能否帮我个忙?”胡胜说。
他刚才已经说了,我们是兄弟,有事不用客气,现在突然来个不情之请,这倒让我无法一口回绝了。
“胡大哥也别客气,你说说看。”我言不由衷,真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伯父伯母好吗?”
“这个——”我看他很真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哥,你不是说馋猪肉炖粉条了吗?要不这样,你先回东北,有机会我邀请你去我老家玩几天。”
“小周啊,咱兄弟这一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了,不瞒你说,我在那政府大院混了二十多年,每天迎来送往,看的都是虚伪的面孔,厌了,这一回出来这么久,又遇上你这么一个好兄弟,我真不想再回去了,正好借赵头给我特批的假期,我干脆假公济私一回,多玩几天,把你送到家我再回去,怎么样,成全了哥吧。”胡胜笑容可掬地说。
都说是东北人豪爽,这回真是见识了,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我和胡胜赶到汽车站,登上了去成都的汽车。
胡胜问我:“桃儿没来送你?”
我看看外面人流如织,都是陌生的面孔,能于千万人中,和一个本是陌生的人相处几个月,真是一种天意,可是我却逃也似的不辞而别,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能看出来,桃儿这女孩的心都在你身上了,如今这样痴情的女孩可不多了,你可要抓住,千万别错过啦,”胡胜说,“记着,你们结婚时要请我喝喜酒啊。”
“结婚?不,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我长叹了一声说,“错过了也不一定是错,拥有了也不一定是对。”
“你说什么错对的我不懂,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可以做老婆的女孩。那天,就是你独自留在山上那天,她都到山下了,非得不顾一切地又回山上找你,听说你去后山了,还要连夜下到后山去,要不是我和老韩死命拦着,她一个人也敢去。
你失踪了十天,她去了后山十几趟,还要拿钱让老韩找人下到悬崖下面去找你,可是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下去,她就坐在悬崖边上哭,让人看了那叫一个难受。你这小子没良心,还在这儿给我整对啦错啦的,错过这么好的女孩你后悔去吧。”胡胜数落我道。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早没跟我说?”
“我看你们一直那么亲密,还以为你们恋爱着呢,要我多嘴?”胡胜说。
我不由伤感起来,也许我真的是错了。
我听到后面的座位上有人掩嘴而笑,笑声很熟悉。
我和胡胜同时回头去看,竟是桃儿坐在后面。胡胜看了我一眼,不满地说:“兄弟,你耍你哥,桃儿,你和小周学坏了,枉我替你担心。”
桃儿做了个鬼脸说:“胡大哥,不怪我,是他坏不是我坏,他扔下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要不是我在这里一班车一班车地守着,真就错过了。”
我脸一红说:“桃儿,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师父,还没教我本领呢,我当然要跟着你。”
“我回家,你跟着我干吗?你爸妈知道吗?”
“我爸说你救了我们全家,无以为报,所以让我来送送你。”桃儿说,“怎么啦?怕我缠着你?放心吧,我把你送到家就回来。”
胡胜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乐不可支,站起来对桃儿说:“你坐我的位子吧,好好收拾一下他。我坐后面看戏,真不错,在山上看了一场戏,现在又开始演续集了。”
人生就是一场戏,难得有旁观者,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得懂别人的游戏呢?
汽车在一个小站一停,上来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眼镜”把公文包往行李架上一放,扫视了一下车里的人,从衣袋里摸出一黑一红两支铅笔,在手指间绕来绕去地玩着花样,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他对坐在旁边的一个乘客说:“闷坐着多没意思,玩个游戏吧。”
说着,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软的量衣皮尺,用手折了一个圆圈,然后在红、蓝两支铅笔上飞快地来回套了几下,将皮尺套在其中的一支铅笔上,又飞快地用皮尺把两支铅笔都缠绕起来,对那个乘客说:“试试你的眼快还是我的手快,看你能看准皮尺到底套在哪一支铅笔上吗?”
第一个回合下来,那个乘客看准了,又试了两次,那个乘客也看准了。车上的人都觉得好玩,都探了身子过来凑热闹。
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说:“这样干玩多没意思,不如带点彩头,我押五块钱,我看准了你输给我五块钱,我要输了我给你十块,怎么样?”
“眼镜”挠了一下头,腼腆地笑了说:“不许赖账啊。”
有个胖子接茬说:“这么多人作证,哪能赖账,我也玩,我押5块。”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有更多的人积极响应,纷纷加入了赌局。
胡胜的赌瘾也被调了起来,看了几个回合后,蠢蠢欲动。
这时“包工头”掏出一百块钱一拍说:“五块钱没啥劲,我押一百块。”
“眼镜”瞟了“包工头”一眼说:“我只是做个小游戏,逗大家开心取乐,不玩这么大的。”
“包工头”一听此言,嘲笑说:“你没有钱就不要做庄家了,趁早把摊子收起来算了。”“眼镜”反唇相讥道:“你又能有多少钱?有本事你来当庄家!”
“包工头”一听对方说他没有钱,气得脸都紫了,他一下把手中的皮包拉链扯开,露出装得满满的百元大钞说:“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不就是玩嘛,多大点事儿。”
“包工头”一边说,一边递给“眼镜”一张百元钞票,夺过他手中的道具:“我出钱买下这个庄,你们来下注,不管有多大我都接着!”说完,便学着“眼镜”的样子,开始练习套铅笔。
“包工头”套铅笔的动作显得很笨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新手,“眼镜”在一边看着,显得十分不甘心,嘟囔道:“钱多烧的吧你,就你这个玩法,不输死你!”
有人低声说:“暴发户,钱来得容易,输点算散财了。”
一个老大妈好心提醒“包工头”说:“你这不是糟蹋钱嘛,你套这么慢,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输才怪。”
“包工头”大大咧咧地说:“不就是一点小钱吗,我又不是输不起,图个热闹嘛。”
经过这番闹腾,车厢里的气氛空前热闹起来。“眼镜”在套铅笔的时候,一则是手法熟练,动作很快,大家看不清楚,二则是赌注不大,车上的人们也没有多少兴趣参与,而现在这个“包工头”摆明了是一个花钱找乐的冤大头,他的钱不赚白不赚,于是,很多乘客开始跃跃欲试了。
“包工头”练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比较熟练了,就准备开始坐庄。他先警告“眼镜”:“你只能自己下注,不准告诉别人,否则不算!”接着,他先将皮尺在两支铅笔上来回套了几下,然后套中其中的一支,并迅速将软皮尺缠绕在两支铅笔上,就对乘客们喊道:“下注了,下注了,看你的眼快还是我的手快了,买一赔二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眼镜”提醒,大家都看清楚了,软皮尺套是在红铅笔上的。胡胜离“包工头”近,看得真切,捅了捅我小声说:“他输定了,傻子也能看清楚他套的是哪根铅笔。小周,玩一把试试,肯定赢。”
胡胜的话音未落,一个坐在车后排的男青年挤了过来,掏出五百元钱大声说:“我买五百块红铅笔!”
接着,陆续就有乘客下注了,都是下在红方,有的下两百块,有的下五百块,很快,赌注就累计到了六千多块钱。“包工头”看到所有的赌注都下在红方,急得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忙说:“好了好了,不要再下了,现在我来开庄。”“眼镜”却一把拦住他,顺手抢过“包工头”的皮包,扔到了车厢的行李架上说:“你不是说下多少你都接着吗?现在把你的包扣在那里,免得你赖账。”
看到这种情形,胡胜已经坐不住了,催我说:“小周,你玩不玩?稳赚不赔啊,你不玩我可下注了。”
我肯定是不会赌博的,但是我感觉不太对头,于是飞快地在心里用梅花易数起了一卦,用卦克体卦,凶。未待我细解卦语,胡胜已按捺不住,掏出一万块钱塞到“包工头”怀里说:“我押一万块。”
桃儿惊呼:“你疯了——”
我说:“胡大哥,你别……”
“包工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已经一把将钱抓起来,旋即将钱装进裤兜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如果输了我可赔大了。”
“眼镜”马上逼着“包工头”开庄,于是车上的几十双眼睛一齐盯在了“包工头”的手上。
“包工头”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慢慢松开了软皮尺,到了最后,皮尺却赫然套在蓝铅笔上,车上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包工头”兴奋地把手中的铅笔、软尺等物一抛,叫道:“真是财运来了挡不住!”
“眼镜”一边大声喊道:“你出老千!”一边冲过去要打“包工头”,“包工头”吓得往车门方向跑去,就在这时,先前那个胖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司机身旁,大声喊道:“快停车,后面打起来了,要出人命了,快停车开门!”
司机急忙把汽车停下,打开车门,“包工头”就势跳下车,拼命地逃跑,“眼镜”和胖子还有几个人在后面紧追,转眼间,一行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车上的其他乘客一时都没有弄清怎么一回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跑下车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乘客们这才发现上当了。胡胜急忙打开“包工头”留下的黑皮包,仔细一看,原来除了表面上几沓钱上有一张真钞以外,其余的全是切得整整齐齐的废报纸。
胡胜捶了一下脑袋说:“妈的,老子玩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让鹰啄了眼啦!
我嘲讽道:“你不说要看戏的吗?怎么忍不住亲自登场了。”
“小周,我被人骗了一万块钱,你还幸灾乐祸,你是不是兄弟!”胡胜生气地说。
我说:“那一万块钱本来就不是你的,只是还回去罢了,你没亏什么呀!”
胡胜叹了口气,无言地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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