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我朋友晓燕介绍下,替时尚芭莎杂志专访了是枝裕和导演。他的影片,我基本都看完了。所以很高兴有机会做这个采访。关于采访文章,在时尚芭莎杂志上有。我想写的,是这个导演太细致了。一般来说,采访日本的文化人,从程序上来说,首先要准备日文的提问大纲给对方看,然后采访,然后写稿,这个稿,还需要翻译为日文给被采访方看。在日文提问大纲和翻为日文稿的过程中,得到了礼美礼彦的大力帮助,毕竟日文不是我的母语啊。
在给是枝裕和事务所提交日文稿时,我理所当然地想,反正肯定不是他自己看,肯定是事务所的员工看,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而且尊重事实,不添油加醋,不乱写,就可以了。估计人家也就是看看没什么大问题就通过了。
没想到,返回来的“修正”,有是枝裕和导演逐字逐句读过的痕迹。我很震惊。其中一些地方,源自于中文和日文的表达习惯。有一处,我开始还想,为什么要改呢?那里原本写着“这样”,他改为了“那样”,看上去,似乎没有必要改,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那句话说的是疫情之后的社会情况,我写的是“这样的……”,被他改为“那样的……”,是因为,就更客观了。身处其中,不一定看得清,如中文说“只缘身在此山中”,旁观客观,所以是“那样的……” 我立即改了中文。这事也给我启发,客观是多么重要。
下面是那篇文章的开头部分,我也转载一点:
“春暮向夏,细雨天气,在东京都内一处幽静的住宅区,采访是枝裕和。
笔者抵达时,里面正在拍摄,房间里满是各种语言的海报,一叶金棕榈在其间有熠熠柔光。拍摄完,工作人员告诉笔者,采访在是枝裕和个人的工作间进行。
走进去就觉得要被书和资料淹没了。门口的书架上,摆着《海街日记》里四名女生的合影、导演和树木希林的合影等,室内有很多书架,满满当当,由地面直逼天花板。
有长沙发,但那沙发上也摆满了书,看上去并不凌乱的原因大概因为摆放齐整,沙发上的书也是一摞一摞的,稳稳地靠着沙发背。室内除了是枝裕和导演书桌前的可旋转靠背椅,还有一只圆凳可坐。
这个空间大约二十来平米,四面书壁,两面有窗,书桌的右手边和左前方都有窗户,窗外是树木新绿。他进来后,坐定,对着摄像机,先说了句:“东西太多太乱了,拍的时候把我的两旁模糊一下啊,不好意思,让你们在这么窄的地方采访。”
我们连说:“没关系,很荣幸能进入导演日常工作的场所。”
是枝裕和几年前曾经对日本媒体说,小时候喜欢拿本书钻进日式壁橱。此刻我们眼前这个堆满了书的工作间,像是放大了很多倍的壁橱,但有了窗,有了光,是一个人的城堡。是枝裕和说他可以24小时在里面待着。
这个事务所自2014年设立,也就是说,2015年的《海街日记》、2016年的《比海更深》、2017年的《第三次杀人》、2018年的《小偷家族》、2019年的《真实》、2022年的《掮客》和2023年的《怪物》都由此诞生。
这些电影都有灰暗,也有温暖。是枝裕和说他不拍让人感到绝望的电影。“不能让观众走出影院时,觉得生而为人好痛苦啊。”这句话是他在电影大师班上说的。笔者记得在2006年,《最好的时光》在东京上映时,侯孝贤曾说,之所以拍电影,就是为了和观众追寻黑暗隧道一样的生活尽头那一点点的光。
那一点点温暖的光,早已延续到是枝裕和的电影里。
全文在这里:http://www.trendsgroup.com.cn/2024/0531/22850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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