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文摘   2024-12-09 18:21   广东  

转载自 大圣的小宇宙


01

1645年,东林党领袖、文坛巨擘、南明礼部尚书,63岁的钱谦益正面临一场生死抉择。
清军铁蹄已兵临南京城下,要求南明朝廷立即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怎么办?
此时,钱谦益的小娇妻——柳如是,巾帼不让须眉,对钱谦益说:“你身为大明朝廷命官,就该以崇祯帝为榜样,以身殉国。”
钱谦益迟疑地说:“我个人生死事小,只是担心你和家人。”
柳如是小手一挥,慨然道:“没有书哪有纸?没有林哪有树?没有墙哪有砖?没有国哪有家?我陪你一起死!”
在柳如是鼓励下,钱谦益对外说,将效仿屈原,与爱妻一起投水殉国。
南京城的百姓知道后,都赶来为他们夫妇送行,盛赞二人视死如归的高风亮节。
钱谦益含泪与大家告别,东拉西扯,迟迟不肯下水,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柳如是急了:“差不多就行了,快没时间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钱谦益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水中,那一刻,岸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注视着这悲壮的一幕。
一步,两步,三步......突然,钱谦益停了下来,弯腰伸手在水里试了一下,起身对柳如是小声说:“水太凉了,要不然,算了吧。”
这把柳如是给气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众目睽睽之下,临阵退缩,这以后还怎么做人?你不死,我死!
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但钱谦益死死抱住柳如是,拼命把她拉了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钱谦益在滂沱大雨中打开城门,率众向清军投降。


紧接着,清军下令所有汉人都要剃头留辫子,违令者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南京城的百姓都不想剃头,就来找钱谦益,希望让他跟上面说说,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半天,钱谦益不置可否,半晌,忽然挠挠头说了一句:“头皮痒甚。”便出门而去。
大家都以为他去洗头了,没想到,一会儿功夫,钱谦益便拖着一条锃光瓦亮的辫子回来了。
众人一看,钱谦益已经打了样,也只能回去剃头了。
他的朋友听说这件事后,非常生气,写信骂他。
结果钱谦益并不生气,还回信劝说好友也投降。
钱谦益的表现,赢得了清廷的赏识,被授予礼部侍郎之职,即刻进京赴任。
柳如是知道后,十分看不起钱谦益,她拒绝赴京,独自留在了南京。


02

柳如是并不姓柳,她本名叫杨爱,幼年家贫,10岁时被江南名妓徐佛收养,从此投身秦淮河边的青楼。
青楼女子都拒绝使用本名,于是老板给她起了个艺名叫柳隐。
14岁那年,柳隐被一个60岁姓周的大学士看中,将其赎身纳为小妾。
周学士是明朝状元出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且好为人师,工作之余,经常把柳隐抱于膝上,教她诗词文章。
柳隐聪明好学,很快便饱读诗书。
然而好景不长,周学士不久去世,而他的大老婆也看不起她,将她赶出了家门。
柳隐只得重操旧业返回青楼。
重返秦淮河的柳隐已经脱胎换骨,不但出落得更加妩媚动人,且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可谓色艺双绝,才貌两全,而且她从辛弃疾诗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中受到启发,为自己改名“柳如是”,号河东君。
江南才子是最吃这一套的,柳如是很快便一跃成为江南地区最火的名妓。
无数风流人物都拜倒在了柳如是的石榴裙下,其中就包括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陈子龙。
两人一见如故,迅速擦出了爱情火花,随即同居在了一起。

陈子龙画像


可惜后来被陈子龙的老婆发现了,带人打上门来,闹得满城风雨,两人被迫分手。
这件事对柳如是伤害很大,她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那一年,柳如是23岁,正是青春年华。


03

当柳如是正黯然神伤时,本文的另一主角钱谦益此时过的也不好。
因为她在担任科举主考官时营私舞弊被发现,随后被撤销了朝内外一切职务,发回原籍常熟。
回家途中,钱谦益在杭州一个朋友家偶然看到一首诗:

垂杨小宛绣帘东,莺花残枝蝶趁风。
最是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

这首诗瞬间击中了钱谦益的小心脏,经过多方打听,他终于知道这首诗的主人是江南名妓柳如是。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也没啥秘诀,跟现在泡妞恋爱基本是一个套路,先请吃饭。
钱老师盛情相邀,柳小姐欣然赴约,二人相见,免不了一番商业互吹。
席间,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添酒,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先谈工作,谈文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开始谈人生,谈理想,谈各自不幸的婚姻。


酒越喝越有味,话越聊越投机,双方相见恨晚,依依难舍。
男人最爱干的事就是拖良家下水,劝妓女从良。
在钱谦益的一番嘴炮下,柳如是决定放弃一切跟着钱谦益,即使老钱足足大了她36岁。
白发苍苍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柳如是和钱谦益,就是这样的爱情。

04

顶着外界的风言风语,冲破世俗的重重阻力,两人义无反顾的住在了一起。
当然,钱谦益并不是单身,相反他有一妻二妾。
俗话说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为了这份老少恋,老钱下了血本。
他花重金在常熟虞山为柳如是置办了两套豪华别墅,一个叫“绛云楼”,一个叫“红豆馆”,专门用来金屋藏娇。
这期间,柳如是投桃报李还为老钱生了个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满清入关,打破了这对老夫少妻的平静生活,他们本可以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随着钱谦益变节投降,柳如是对他的爱和崇拜也一去不返。
然而钱谦益进京后并没有得到重用,只给了个闲职——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负责编纂《明史》。
不仅如此,清廷还编了个《贰臣传》,把钱谦益放了进去,这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于是一气之下,钱谦益干脆托病辞官,回到了南京。
然而回来后第一天,便听说一件事,他不在家这半年,柳如是给他带了顶绿帽子。


05
这事儿是钱谦益的儿子钱孙爱发现的,说,柳如是趁钱谦益不在的这段时间,寂寞难耐,与一个姓郑的书生搞在了一起(有传言说是钱谦益的学生郑成功),被他捉奸在床,还闹到了官府。
钱谦益听罢勃然大怒。
但他生的不是生柳如是的气,而是生儿子的气。
他说儿子说:“国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节,乃以不能守身责一女子耶?”
意思是,国都亡了,我尚且不能保全名节而选择了投降,你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一个女子不能守身如玉?
钱孙爱听完都惊呆了,说爸你气糊涂了吧?她给你戴绿帽子你还护着她?
结果钱谦益立马让他滚蛋,还说出了“不及黄泉,不可相见!”的狠话。
钱谦益对此事的处理出人意料,在当地轰动一时,有人说老钱对老婆是真爱,宽宏大量,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其实,钱谦益自己心里最清楚,什么特么宽宏大量,根本就是对自己当初不听老婆的话变节降清,心怀愧疚,无颜责备。
柳如是见钱谦益如此爱护自己,两人再次和好如初。


06

钱谦益归乡后不久,自己的一个学生因为写诗讥讽清廷被捕,作为老师,钱谦益也受到牵连入狱。
柳如是心急如焚,利用自己在社会上的关系,四处奔走,全力营救,钱谦益最后才免于一死。
出狱后,他作诗感叹:

恸哭临江无孝子,从行赴难有贤妻。

这件事之后,钱谦益彻底与清廷决裂了,“失身于前,归正于后。”
与柳如是一起,全身心投入到了反清复明的活动中,积极与南明残余势力联络,倾尽所有,资助郑成功北伐,意图光复大明,一雪国耻。
然而,老钱终究没有等来这一天,公元1664年6月17日,82岁的钱谦益带着无限悔恨离开了人世。
临终前有诗云:

忍看末运三辰足,苦恨孤臣一死迟。

钱谦益死后,钱氏家族为争夺财产发生了激烈冲突,眼看复明无望,万念俱灰的柳如是一怒之下,悬梁自尽,死时年仅46岁。


07

作为一代名妓,柳如是有着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她常身着男装,与反清义士纵论天下兴亡,她曾说过:“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近代学者陈寅恪曾这样评价柳如是:
披寻钱柳之篇什于残阙毁禁之余,往往窥见其孤怀遗恨,有可以令人感泣而不能自已者焉。夫三户亡秦之志,九章哀郢之辞,即发自当日之士大夫,犹应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认为柳如是虽是“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但却堪称“女侠名姝”“文宗国士”。
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学者王国维亦有诗赞曰:

幅巾道服自权奇,兄弟相呼竟不疑。
莫怪女儿太唐突,蓟门朝士几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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