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莫非
老年和死亡是每个人生命中必经的阶段;扶持长者和照顾亲人,也是许多人已经经历、正在经历或将要经历的过程。这些都是大多数人不愿面对,甚至害怕思考的课题。家父在世的最后四年,由我和外子亲自照顾,陪伴他走完这段路程,直到将他交至神的手中。在这四年中,我们经历了许多学习和深刻的思索。 首先,照顾父亲对我们而言,并非有计划的安排,而是一份意外的恩典。为何是意外的恩典呢?因为很惭愧地说,这并不在我原本的生活规划中。在疫情前的十几年里,我因为服事的缘故,常常飞往亚洲,生活可说是马不停蹄,用英文来说就是“Full Plate”——一个已经塞满的盘子。而照顾父亲,只有回台探亲这一项是包括在我的盘子中。每次去亚洲服事,总会规划来回在台停留探亲。平时,便靠长途电话表达关心。那时,我的兄长是父亲的主要照顾者。 渐渐地,兄长感到力不从心,便与我商量,希望我能一起分担照顾父亲的责任。虽然我的服事相当繁忙,但哥哥尚未信Z,并不能理解我所做之事的重要性。此外,我也不希望给他批评我们JDT“为了传教而不孝”的机会,更不愿亏欠祂的荣耀,因此尽量配合。我们兄妹俩的家庭都在北美,为了减少对各自家庭生活的影响,决定采取轮流照顾的方式:他三个月,我三个月。这大概也是许多异乡游子照顾亲人的方法了,当父母还能行动时,往往是他们在迁就我们的居住地。 那时父亲还能搭乘飞机来美国。由于他一生都是空军,经常锻炼身体,坐飞机对他来说是一件熟悉的事。直到94岁,疫情爆发才不得不停止飞行。正巧,那时轮到我接父亲来我家,他因此滞留在我们这里。那段时间,我们无法继续外出服事,许多事工也转移到了网上进行。我从未想到,祂会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忠孝两全”。回想起来,真觉得祂的恩典奇妙;如果不是因为疫情,我可能会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继续事奉,还是暂停事奉,专心奉养父亲? 实际上,扪心自问,这个选择之所以艰难,不仅仅是因为我领导着一个Fu音机构,牵涉到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包括了同工团队、奉献者和学生们;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不知道你们是否也有同感?当我们规划自己的生活方式时,完全是以自己的家庭需求或工作为主,而父母似乎成了额外的考量。这背后又是为什么呢?我想,有以下几个因素:
心中父母的形象尚未转型 在我们的生命中,父母长期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我们习惯了接受父母的照顾和祝福。早年三代同住时,父亲会开车,常帮忙接送孩子上下学。父亲见多识广,也经常在生活中传授人生智慧和养生知识。父母也慷慨赠送各种礼物,从大型家具到小摆设不一而足。这些经历让我们从小到大都习惯依靠父母。
也因此,在父母这个大伞下,所有生涯盘算都是以自己小家的需要为中心,无形中忽略了让父母在我们生命中转型的机会:让父母收掉这个大伞,成为需要我们照顾,且全然依靠我们的小鸡,然后让自己成为照顾者这把大伞。
缺乏学习照顾人的装备与机会 我排行老幺,对责任不太会主动揽过。而我哥哥身为长子,早早就有照顾父母的责任感。在他交女朋友时,就已经表明,将来父母会由他来照顾并与他同住。
然而,有心与有责任感并不意味着能够完全地履行。如果缺乏照顾人的经验,无论是照顾者还是被照顾者都会感到痛苦。这也是为什么哥哥后来希望我能够与他分担。 但说到照顾人的装备,你我又曾有过机会学习吗?从小到大,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我们有学过如何照顾他人吗?除了做母亲的还有机会学习照顾另一小生命,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学会照顾人。在我们的社会中,年老和死亡似乎是一个隐藏的角落,难以接触,看不到,也学不到。 我和外子在台湾都是外省人,我们的父母是从大陆到台湾定居的一代。因此,他们没有机会见证自己的父母如何度过晚年、走入死亡。当我公公过世时,因一口痰卡住,据当时守在床边的大姑说,看到公公离世的一刻,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在说:“难道就是这一刻?”因为公公也没有见证过亲人的过世。同样地,我的父母也没有照顾老人的经验,因此我们这一代很少有机会见习。 现代人多数离乡背井,与父母分隔两地,和父母是“远距照养”。往往在不知不觉中,父母就老去了。在外地生活的人最常碰到的是,接到一通电话,被告知父母病危或要求尽快返国——奔丧。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亲人的老去与死亡似乎离我们的日常生活很远,看不见、听不到,也不愿去想。不知觉间,我们就走到父母的尽头了。 那么,我们是从哪里学习照顾人呢?外子说,他小时候在家中从不做家事,被哥哥称为“大少爷”;直到进入教 会后,才开始学习如何服事人。因为我们的信仰强调“管家的事奉”,从做饭、招呼人到关心人,都有机会参与学习。这成为他照顾人的最大装备。 我也是如此,虽然是家中的老幺,但成为母亲和传道人后,多年的操练让我逐渐建立出安慰人的语言,学会对人体恤和温柔相待,这也成为我照顾父亲最宝贵的装备。 因此,教会是学习如何照顾人的最佳训练场。
社会文化鼓吹青春活力,强调自我实现 早期的华人社会非常注重孝道,当我们生活在华人文化中时,延续着孝亲的传统:外有大环境的压力,内有社会多年来投射的期望和自我期许,因此行孝显得顺理成章。然而,随着时代变迁,传统价值观不断被挑战,三代同堂的现象也越来越少见。此外,我们的社会文化不断鼓吹青春活力,强调自我实现与追求自我价值。“自我”成为生活的最大目标,我们的生命意义仿佛都集中在创造自我价值,并以此形塑了以自我为中心的生活方式。
在如此情况下,我们往往被自身需求所包围,忽略对他人的责任。更何况,他人的病痛、年老和死亡,常被扫到台面下看不到的角落里。许多人对亲人的照顾,越来越多地依赖外籍看护、医院、疗养院或养老院,自己则退到旁观者的位置,远远地观望。而且,不到发生时,不太愿意去想。老年和死亡在我们的社会文化中似乎成为一种禁忌,不提及就仿佛永远不会发生。说来惭愧,过去的我也是这样。 然而,我被祂带领走到今天,才发现在我们的信仰中,照顾人不应该是意外的负担,而是一个神圣的托付。如果我们能够在这方面提前有一些心理准备和照顾人的装备,重担便不再仅仅是重担,而是我们陪伴父母走向荣耀的一段旅程。也可说照顾亲人的重量,即荣耀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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