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宁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闭上眼,单手捂住脸,低低地笑起来:“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极了……!”
而她这张“手纸”,甚至不配认识幕后的“大人物”。
这是什么狗屁的荒诞剧!!!
荣昭南见她状态不对,眼底闪过担心,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喝口热水,冷静一下。”
宁媛看着他对自己伸出手,忽然又想起了退休后。
她喜欢一边拖地、择菜,一边看新闻和电视,偶尔看见了一次新闻里查夫人陪着荣先生出访。
很奇怪的是,她到现在都记得新闻主播播报的标题——“伉俪情深,风雨同舟数十载”。
各国媒体记者的闪光灯下,他们夫妻已经不再年轻。
查夫人依然保养得像四十岁的贵妇人一样,眉目雍容,气质卓绝。
从飞机上走下来时,那个严肃冷厉得让人害怕、又威势深重的男人,总会先出舱门,然后向查夫人伸出手。
那是他难得在镜头前的温柔。
查夫人则报以温柔的笑容,由着她的丈夫牵着她下飞机。
那时候……她想,查夫人真是一个运气极好的女人,也是一个很有眼光的女人,真让人羡慕。
“啪!”宁媛忽然猛地一抬手,“啪”地一下拍开他递过来的杯子。
“哐当!”杯子瞬间掉落在地。
荣昭南一愣,看着她蹙眉道:“怎么了?”
他有些不理解宁媛的反应。
虽然他也惊讶于查美玲的手段,但查美玲没有得逞,宁媛这情绪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他伸手握着宁媛冰凉的手腕,掌心下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动得厉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就好像她真的因为查美玲遭受过很多痛苦一样。
宁媛又仿佛条件反射般甩开他的手,猛地后缩了一下。
荣昭南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事。”宁媛深吸一口气,随着杯子破碎,她也冷静了下来。
她有些狼狈地转身,避开荣昭南的视线,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我只是……有点震惊于查美玲的心机深沉。我之前完全没看出来她居然是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想阻止我认亲……”
宁媛低下头,眼里闪过森冷的寒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荣昭南看着宁媛这幅慌乱的样子,眸色暗了暗。
他语气却依然淡定:“按照查申楼对宁家的憎恶程度,他和查美玲之所以做这些事,只有两个用意——要么就是为了对付宁家,要么就是为了重振查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猜,他多半是盯上了你手里的翡翠辣椒。查申楼应该是听了翡翠辣椒的传说,认为拿到翡翠辣椒就能开启盛家藏在瑞士的宝藏……”
宁媛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她将手中细碎的瓷片扔回桌上的杯盘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宁秉宇曾经跟我说过,1976年的时候,宁家和查家联手收购了英资的怡和集团的九龙仓码头公司。”
“那家公司手里有不少地皮,但是查申楼想吞掉最值钱的海运大厦和铜锣湾的地块,最后没成功,差点和宁家闹翻了。”
“一会儿拿扫把扫掉就好了,别弄伤手。”荣昭南剑眉微蹙,抬手把宁媛拉起来,不让她再捡碎片。
这次宁媛没有再推开他的手,她任由荣昭南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不过,你刚才说过,77年新年的时候……”荣昭南轻轻拉起宁媛的手,让她面对面地坐在自己腿上。
宁媛没有拒绝,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推演自己人生暗处,看不见的真相轨迹。
荣昭南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唐珍珍接到了沪上来信,那时候她正好在宁南插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宁媛耳边响起。
“这和76年查申楼和宁家差点撕破脸的时间点是吻合的。”
“没错,如果按时间线推算,查家在76年底到77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搭上了唐家。”宁媛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分析。
她圆润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然后利用唐家在宁南当知青的女儿唐珍珍,查到了我的身份……”
宁媛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查美玲就是在那时候指使唐珍珍,想要从我这里骗走翡翠吊坠的,这时间点就算接上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有因果在先—— 宁、查两家的商业斗争战火竟然能跨越国境和时间,就这么蔓延到了毫不知情的她身上。
上辈子自己什么都没有。
可这辈子,查申楼很想要的尖沙咀那块地,自己手里都有一份了。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世界和人生真是一个荒诞的圆……
这算什么?算命运的补偿?
“没错。”荣昭南微微颔首,肯定了宁媛的猜测。
他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查美玲从小在宁家长大,宁家所有关于寻找女儿的线索,查家那边肯定都了如指掌。”
宁媛轻叹一声,秀眉紧蹙:“所以,她才会先一步找到我,然后想方设法地从我手里拿到翡翠辣椒。从逻辑上一切都说通了。”
荣昭南剑眉微挑,淡淡地说:“查美玲是宁家的长孙媳妇儿,未来的宁家主母,手里有宁老太爷送的翡翠辣椒当定亲信物。”
“如果再从你手里拿到一枚翡翠辣椒,就是两枚,最后一枚在老太爷那里……”
宁媛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查美玲从小就可以自由出入宁家,她最后要是能从老太爷那里偷到翡翠辣椒,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家贼难防。”
荣昭南轻轻反握住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她,手指轻轻插进她海藻一般卷曲乌黑的长发,像安抚一只猫咪或兔子。
宁媛难以形容的恍惚与烦躁都渐渐平静下来,她把脸搁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靠着他。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阳光落在地板上,光束里的灰尘轻轻跳跃着,让宁媛看得有些恍惚。
她忽然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进荣昭南深邃的眼中:“我能……见一见查美玲吗?”
荣昭南微微一怔,没有料到宁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剑眉微蹙,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想见她做什么?”
宁媛沉默了一下,上辈子,她到死都不知道原来查美玲才是幕后的大人物。
对方随意一句话,一笔钱,决定了她人生的走向。
她这样的“擦手纸”、“蝼蚁”都没有资格认识“查美玲夫人”,更别说坐在对方面前平等地对话。
“我想当面问她几句话。”宁媛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这“擦手纸”,这辈子拼死拼活站在了“查美玲夫人”面前,她想要给上辈子的自己一个交代。
荣昭南沉默了片刻,说:“但是,你们不能单独对话,她现在是嫌疑人,我会布置监听设备。”
宁媛想了想,点头:“没问题!”
荣昭南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肢,淡淡地说:“我带你去见她,如果你能引导她说出更多和查申楼相关的信息,那是最好的。”
他知道宁媛心中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但她不说,他也不想逼她。
“好!”宁媛大眼睛里,瞬间像是燃着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看着他面罩下的瑞凤眼,在阳光下眼瞳泛出漂亮清冷的琥珀色,她忽然闭上眼,伸手抱住他。
荣昭南一愣,但还是反手利落地也抱住怀里的姑娘,她很少这么主动。
宁媛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抱着她的男人肩膀可真是宽厚又结实……
她记得他这厚厚迷彩下的肌理拥有着怎样的爆发力,不管是拿枪,还是拥抱她。
她记得他喜欢含几片薄荷提神,她迷恋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青草和属于他身体的味道—— 他的味道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清冷干净。
现在加入了那种硝烟和枪械的钢铁金属气息,糅杂成一种富有侵略性又迷人性感的气息。
她也记得……
他生气的时候会冷冰冰凶巴巴的,带着青年人的横劲,像一把漂亮森冷的刺刀,呛人又伤人。
他动情的时候,肩膀肌肉会紧绷,像坚硬的石头,性感得让她的心跳都随之加速,漂亮清冷的凤眼会眯起来,染了水泽。
他高兴的时候,会把她举起来说“媳妇儿,你真好”,然后把她扛起来转圈圈。
他使坏的时候,像个大孩子,又坏得让人无可奈何。
她的荣昭南,和电视上看见的那个戴着义眼、威势深重又严厉的大领导完全不一样……
电视里的那个荣先生,仿佛被冰冷岁月和责任在眉宇间刻尽了沧桑,像天上的寒星,与她毫无干系。
而怀里的这个荣昭南,鲜活、真实,带着温度。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他的心跳和她如此贴近,他是她的丈夫,不是查美玲的伴侣。
宁媛忍不住伸手环紧了他的肩,掌心触碰到他丛林迷彩下结实的肌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包围。
“你和他不一样……”宁媛的声音很轻、很笃定。
这是属于她的荣昭南,荣队长,不是那个属于电视里查美玲夫人的荣先生,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荣昭南。
荣昭南感受着来自怀中女孩的温度,听着她轻柔却坚定的声音,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动。
“我和谁不一样?”他低下头,试图捕捉宁媛的目光。
宁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抱他抱得更紧:“荣昭南,你是我的。”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项里,像是宣誓主权一般,郑重而坚定地宣布。
荣昭南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地环住宁媛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嗯,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媳妇儿。”
第二天,荣昭南领着宁媛来到了囚禁查美玲的地点。
查美玲被囚禁在裙楼的一间原用作储藏室的房间内,因此房间没有窗户,里面仅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
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褪去,显露出苍白的面色。
曾经明亮妩媚又锐利的双眼此刻也失去了光彩,但头发和衣服依然整洁得一丝不苟,维持着她一贯的体面。
听到开门声,查美玲缓缓地抬起头,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宁媛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疲惫,不甘,恐惧,更多的是警惕和冷漠。
“宁媛,你来这里做什么?”查美玲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的目光越过宁媛,看向她身后的荣昭南。他依然全副武装,戴着覆面的头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不知为何,即便这个男人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他们之间也几乎没有什么正面交集,但她却依然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目光,甚至希望在对方面前保持体面。
荣昭南没有错过查美玲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宁媛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压迫感。
查美玲被他看得心中一紧,仿佛被豹子盯上一般。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不该这样对待自己,但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荒谬。
她明明和这个男人没说过几句话。
查美玲索性避开荣昭南的目光,转头看向宁媛,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来看我落魄的样子?”
宁媛径直走进房间,在查美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六姐说笑了。”
宁媛淡淡地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荣昭南见两个女人开始谈话,便示意身边的人“哐当”一声关上门。
随后,他径自和身边的大个子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
一见他进来,里面正在做最后调试监听设备的几个队员立刻起身:“队长!”
荣昭南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拿起耳麦,熟练地开始操作设备,进行录音和监听。
在查美玲的房间里。
“一家人?六姐?”查美玲挑眉问道。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宁媛对面的旋转椅上坐下,语气里满是嘲讽。
“宁媛,当初你大哥要和我分手的时候,你劝过他一句吗?”
宁媛神色平静,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查美玲。
“你当然没有。”查美玲并不需要她回答。
她冷冷地笑了,自顾自地说:“你不但没有劝,还落井下石,让你大哥小心我的报复,甚至让契妈离我远点。这是一家人能说的话吗?别假惺惺了。”
宁媛看着查美玲好一会儿,笑了笑:“六姐,倒是知道不少,看来大哥身边有你的人。”
查美玲一愣,交叠了美腿,淡淡地说:“小妹,我是落魄了,但我才是那个在宁家长大的人。我当了宁家未来长孙媳妇、六小姐这么些年,熟人自然比你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多得多。”
宁媛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查美玲:“看出来了。”
查美玲慢条斯理地端起一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小妹,做人呢,最忌讳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她嘴角浮起一丝淡漠的嘲弄:“契妈是认了你,给你办了宴会,现在整个港城谁不知道小妹才是宁家真正的千金?但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挤进我们这个圈子了吧?”
查美玲顿了顿:“我奉劝你一句,小妹,别觉得你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依你之见,我应该怎么做呢?”宁媛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查美玲说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查美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做?港城这个圈子,说难听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们这个圈子,讲的是出身,是背景,是人脉,是你从小到大积累的底蕴。”
她上下打量宁媛:“你除了顶着个宁家血脉,哪一样能拿得出手?”
宁媛点头,但她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沮丧或畏惧,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六姐是想提醒我,就算我是宁家的女儿,也注定融入不了你们这个圈子,只能被你们排挤在外,被人嘲笑是土包子,是上不了台面的麻雀?”
查美玲淡淡地看着她,轻叹:“我只是好心提醒小妹,圈子不同永远不要强融,但可惜,骤然暴富的人,都不懂这点!”
宁媛冷冷地看着查美玲,忽然问:“所以这就是你指使唐珍珍抢走我翡翠辣椒的缘故?因为觉得我不是你们港府豪门圈子里长大的人,所以不配认母亲和家人?”
查美玲僵住了。
她避开宁媛的目光,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珍珍醒了,你应该知道吧。”宁媛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查美玲脸色微变,和宁媛对视了片刻,忽然眉心拧了拧:“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你好。”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响起,查美玲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媛。
“你……你敢打我?!”
查美玲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后来家道中落,她也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而现在,她竟然被一个内地来的“土包子”打了?!
“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宁媛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袖。
她语气淡淡,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你也没挑日子告诉我,你要替我决定我不认父母家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