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政山东:让领导如坐针毡,让干部汗流浃背

学术   2024-11-03 23:02   江苏  

来源丨冯仑风马牛

封面图 | 《人民的名义》剧照

你多久没看电视节目了——非娱乐综艺的那种电视节目?受网络平台冲击,很多地方电视台面临转型,除了堆砌大场面、花钱请明星网红之外,地方电视台还能给当地人提供什么?


最近,一档坚持五年的山东本地电视节目在网上火起来,没有明星、没有台本,节目嘉宾常常汗流浃背,观众看完却大声叫好。这样一档节目,比起诸多「付费看明星旅游」「花钱看明星玩游戏」的综艺,更值得被人们所看见。


「那局长,你想管吗?能管吗?能管住吗?」

「(这个问题)不敢解决,还是不能解决?请您正视我的问题。」

「咱们的管理是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吗?」

「有办法解决吗?接下来怎么做好xx工作?」

前段时间,《问政山东》的提问合集被很多人转发,视频中主持人对着一众市长、厅长、局长们大胆开麦,把当地群众反映的问题或者记者走访调查发现的问题在直播中「甩」出来,让人颇为感叹:

原本很难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的一些官员,面对主持人抛过来的问题,像是面试现场的新人,在镜头前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断道歉,承诺马上行动起来,尽快解决问题。

有人评价道,山东不愧为考公第一大省,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节目。还有网友评论:我们局长去《问政山东》,做了两个月的心理建设,天天背稿子。
作为一档电视问政栏目,《问政山东》已坚持5年时间,其它很多类似节目却昙花一现。
值得思考的是:《问政山东》为什么能「特立独行」地坚持下去?为什么被许多人叫好?从中我们能看到什么?



1.让领导如坐针毡,让干部汗流浃背



《问政山东》节目最初设想是由时任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提出来的。
从2019年3月正式面世,截至10月24日,《问政山东》已更新179期,去掉长假和一些国家重要议程节点,基本做到一到两周一期。

值得一提的是,《问政山东》这个节目得到历任山东省领导班子的支持,除了第一期是录播,剩下的都以直播形式进行,每期节目都配有两名副省级领导到场旁听,现场观众都是各种省委代表。

至于被「问」的对象,基本是各个正副局长、厅长,有时是市长,现场还会连线问题所对应的具体部门负责人。

可以说,在这个节目上,不管再大的官,都得直面问题。更重要的是,内容全是提问群众最关心的各类民生问题。
从修路、车辆乱停放等交通问题,到住房城建问题,从教育旅游问题到环境污染问题……只要是群众如实反映的、经过记者走访确认的,主持人就敢大胆开麦,在直播中对着领导干部连续追问。

《问政山东》为什么爆火全网?

三个词:直接、真实、硬核。

三句话:节目真敢问、领导真敢答、问题真敢解决。

拿其中一期节目来说,山东某地一村子旁有一座尾矿山,虽被称作矿山,不过是堆积着的矿场废弃物料,且堆积量巨大。因为开采时并未采用合法手段,每当有风吹过,就会扬起滚滚黑沙,到了下雨天,还会出现山体滑坡,给当地百姓造成卫生和安全隐患。

就在记者准备进行报道时,尾矿山相关人员直接致电记者,直播过程中,那位工作人员更是直接威胁记者,声称:「你不必问我是怎么得知的,反正你的电话我已经拿到了。」

当镜头对准现场,一众领导脸上难掩尴尬,主持人并未因此退缩,直接提问: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违反规定的行为存在?尾矿山必须具备相应的安全生产资格,显然这家尾矿并未完成取证程序,当时工作人员已经承认这一点。
对口负责的厅长紧张地拿起话筒说明情况,承诺立即派遣人员前往现场进行取证和调查。当地市长也在观看节目,面对记者连线提问,市长脸色尴尬,表示会严查此事。之后直播过程中,主持人言语犀利,连续追问,好几次让厅长下不来台。
据相关文件披露,这期节目所涉及的问题均得到较为妥善的解决。

《问政山东》直接「整活」,让不少领导干部在现场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有些被问责的厅长曾在下播后,一口气灌完380毫升的矿泉水;还有网友曾在网上分享,自己的领导在参加节目前感慨,「真不想去参加这个节目。」
《问政山东》的每期节目都在给「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的人提供考题:如果你遇到这个问题,你会交出怎样的答卷?



2.《问政山东》为什么好看?



值得思考的是,《问政山东》为什么被无数人点赞叫好?

绝不仅仅是因为其直击痛点、敢于曝光的勇气,更在于其搭建了一个高效、透明的政民互动平台,让民众的声音直接传达到政府官员耳中,推动问题的解决:
1.民众的声音能够被听见

每个民生问题都代表老百姓的诉求,每个话题都紧贴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在镜头前公开追问,官员的表态不能再重复空话套话,必须在公众监督下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
2.推动问题实质性进展
《问政山东》以曝光问题为主,但其最终目的是推动问题解决,促进政府工作改进。有人曾吐槽部分领导的回答还是打官腔,但直播结束后,节目还会追踪、回访,相应问题往往有了解决方案。
3.正向引导社会风气
《问政山东》还起到良好的社会示范作用,鼓励公众积极参与社会治理,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诉求;提醒所有公职人员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不断提升业务能力。

举个例子,2021年3月的一期节目中,因为某地体育馆开放时间不合理,不少市民吐槽:「它上班咱也上班,咱下班它也下班。」「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正常生活节奏。」

采访视频播放后,当地体育局局长的表情紧张,他当场认错,「这是在浪费资源,反映出我们体育部门的懒政现象」。

主持人也毫不客气,对负责人问出市民心声:「今年体育场馆的补贴拿到了吗?」

「拿到了。」

「那按照规定应该开放啊,怎么没开呢?」

被采访的官员无言以对,当场不安地搓手,他回答道,「我感到非常痛心和惭愧,没有关注到老百姓的需求。」
节目播出后仅一天,体育馆开放时间就已调整,由原来的上午8点半-12点、下午2点-6点,改成早上6点-晚上8点,开放时长足足多了6个小时。

山东省政府还要求各个被问政的厅局将整改情况公示在网络和当地报纸上。

从现场答复,到限时解决,再到定时公示……《问政山东》已经成为一个电视问政的标杆,树立在那里,让全国百姓都能看见。

2020年12月,《问政山东》荣获2020第十届中国视频节目掌声节目。颁奖时,白岩松总结道:

为什么在我们北大电视研究中心,在掌声·嘘声的活动中已经不止一次地关注过各地的问政节目,我觉得可能有4句话,代表我们的共识。


第一,这类节目是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的真正的一种落地方式;


第二,搭建了公众和政府与政策之间沟通的有效桥梁;


第三,让很多的执政行为变得更加顺利的一种有效推动;


第四,治理能力提升的一种特别好的平台。


所以这四句话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要改变一种观点,好像有了问政节目,受益的只是媒体方或者说公众方,其实更受益的是各级政府部门,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提升了自己的能力,让很多单点的突破变成了更大的突破,使自己的水平有了更高提升,也完成了一种沟通,所以更大的受益人应该是政府。


今后应该更主动地拥抱这类的栏目。但是我觉得最大的动力,归根到底是老百姓,是人民,因此希望问政不要变,后面山东、湖北、江西、甘肃……把我们所有的名字都纳入其中,这才是我们共同的期待。

或许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进行或对或错的探索。但探索本身是积极的,推动着社会不断向着更美好前进。

就像一位网友所评论的:「老百姓是最没有记忆的也是最有记忆的,公信力不在于捂着错误不被发现,在于敢于壮士断腕,直面问题勇于改正,山东领导的理政思维在全国遥遥领先,这一点给山东点赞。」



3.不仅是《问政山东》



在一些人的刻板印象中,山东省深受传统儒家文化影响,是考编大省,山东人也表现得「封建保守」乃至「迂腐」。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其它省份类似电视问政节目因各种原因无疾而终的时候,是山东省将《问政山东》坚持下来,一干就是干5年。
为什么是山东?

电视问政节目归根到底,是政府形象宣传的一部分,是外界观察山东营商环境的一扇窗。

20世纪80年代,山东曾是中国经济第一大省的有力竞争者,山东、江苏、广东曾先后坐上中国经济第一大省之位。然而自1989年以来,广东连续30多年持续拿下中国经济、人口、外贸、科技创新、财政等多重第一大省之位。
2018年第4次经济普查之时,山东经济被「挤水」近万亿,彻底拉开与广东、江苏的距离,一度面临被浙江赶超的局面。

当时甚至有人认为山东就此踏上「东北老大哥」的命运,就连当地官方也直言,山东「面临由别人追着跑,到追着别人跑」的窘境。

但山东从未就此沉沦。

2019年,山东GDP突破7万亿,也是这一年《问政山东》面世。

通过新旧动能转化,短短几年时间,山东再次加速跑起来,几乎每两年GDP就跃上一个新台阶,2021年超过8万亿元,2023年迈上9万亿,2025年预计突破10万亿。
曾经,山东经济因过于依赖自然资源和国有资产,被称为「大象模式」(产业笨重、转型缓慢)——「国有资本腿粗,民营外资腿细」,传统产业占工业总量的70%,重化工业占传统产业的70%。

如今,山东经济构成有了很大变化。一方面「大象」在「减重」转型升级,另一方面,更多的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在不断成长,和「大象」一同构建起稳健的产业生态。

在今年上榜中国企业500强的55家山东企业中,有18家国有企业、37家民营企业。从营业收入来看,这18家山东国企营业收入总计为2.92万亿元,37家民营企业总计收入为3.72万亿元。

不管从企业数量还是营收角度看,山东民营企业在促进经济发展上正发挥着越来越明显的作用。

2024年上半年,根据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国工业经济联合会发布的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名单,山东以237家上榜企业总数成为单项冠军第一省。目前,山东已拥有24000余家创新型中小企业、18000多家专精特新中小企业、1000多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

如果把目光聚焦到更具体的产业中去,就会发现山东「更宝藏」的一面:

中国产出了世界上80%的渔具,其中七成出自山东威海;

山东潍坊的王家庄子村被称为「中国风筝第一村」,每年要为世界各地提供9000多万只风筝,市场份额占全国80%以上;

山东寿光用84万亩蔬菜生产基地撑起400万吨的蔬菜年产量,肩负起中国菜篮子的重任;

还有山东曹县,不仅成为继杭州、成都、广州以外的中国第四大汉服生产基地,还拿捏着日本的棺材自由,日本90%的棺材都来自曹县。

……

联合国将世界工业分为41个大类,207个中类,666个小类,中国是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列的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山东是我国唯一拥有全部41个工业大类的省份,不仅如此,在207个中类中,山东拥有197个,其中包含制造业179个,而在666个小类中,山东也占到了526个。
可以说,不仅仅是《问政山东》这档电视问政栏目,如今整个山东都支楞起来,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转型发展的标杆案例。

如果越来越多的地方能够像山东这样,有魄力去坚持电视问政节目,有决心去推动营商环境改善,诚心诚意为民众谋福利、为企业做实事,又何愁没有企业愿意来、经济发展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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