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慕的回眸
枪林弹雨话梁沟（七）
刘贵福悄悄跟在敌人后面几十米处，夜晚来临，这伙敌人钻进一个山洞里，点着干柴，围成一圈吃东西。刘贵福从对面的岩石后面观察动静，洞口外有一个鬼子士兵站岗。他后悔出发时没带上几颗手榴弹，从自己这个距离甩进去几颗手榴弹，这12个敌人剩不下几个，自己再补上几枪，就能来个干净利落。想归想，现实很无奈，他不想跟着敌人继续走下去，根据大半天的观察，这伙鬼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东撞一下西捅一下，没个准稿子。下午，他在高处发现，那个矬子日军拿着一个东西，在地图上查看。这可能是鬼子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用的是排除法，再跟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刘贵福仰望星空，看不到银河系和北斗星，混沌的天空中，连颗流星都见不到，驳壳枪手柄在手里攥出了汗，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只有这个老伙计陪伴自己。他左手按一下衣袋，这几十发子弹就是救命的干粮。从十几岁出来闯江湖混饭吃开始，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无助过，没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的牵挂和放不下，没有！打散之后，他没遇到过自己人，出现频率最多的是敌人。
妻子是否安全？兵工厂的机器设备是否安全？工人自卫队是否安全？刘鹏在哪里？一个营的兵力对抗几个日军联队，不成比例。他多么希望刘鹏能出现在眼前，刘鹏身经百战，一定有办法突围出去。刘贵福放单之后，几次和敌人擦肩而过，他已做好牺牲准备，他要把子弹打完，跳崖、和敌人同归于尽，甚至给自己留最后一颗子弹，绝不能做俘虏。
他最后看一眼那个山洞，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黎明时来到一处山坡上，借着东方发白观察周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好像到过这个地方。他向远处望去，弯曲的盘山道自上而下，石崖上的溜火石，脚下到处是圪针灌丛，忽然想起来，远处的山岭是转鞍岭，盘桓的山道是九里十八盘，不由脱口而出：“黄泽关！”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己又距离敌人不远了，必须马上隐蔽起来。
正如他所料，远处出现了人影，而且还不少，有几十个人拿着武器向自己这边走来。他趴在树丛里仔细观察，这群人从穿着上看不像鬼子，走近时才发现，遇到自己的队伍了，他这才放心地走出去。一打听，是军工部太行工业学校的师生们，属于一个系统。他们是从十字岭突围出来的，他对对方不熟悉，可人家知道他这个制造马步枪的能人。刘贵福和对方领导分析敌情后，决定从柏草坪方向突围出去。
刘贵福赶到预定地点马店头附近时，终于看到了自己四分所的职工和一些伤员，李玉华和王玉青围着他转圈：“伤着没有老大哥？担心死你了，景邵斌突围出来后想回去找你。”
“自卫队的同志们怎样？”刘贵福问道，“林溪同志他们突围出来没有？”他担心行动不便的妻子，但不好意思直接问。
李玉华看一眼王玉青，低下头去。
“说话！他们突围出来没有？”刘贵福从对方表情上看出端倪。
“听说突围时被打散了，现在情况不明。”王玉青回答。
刘贵福故作镇定：“突围被冲散是正常的，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这时马店头村民兵队长贺鸿增跑过来问：“谁是刘队长？”
刘贵福忙回答：“我就是。你是？”
“我是民兵队长老贺，刘队长咱长话短说，小鬼子又开始搜山了，现在已到王庄附近，这里不能久留，我带大家进山隐蔽起来，先躲上一阵子。”
突然，从马店头村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老贺回身望去，然后对大家喊道：“赶紧跟我进山，鬼子很快就到了。”
刘贵福带领工人自卫队和部分伤员跟着老贺向山里跑去。
20多年后的1965年12月，刘贵福和贺鸿增在北京重逢，谈起那段惊险的往事，两位老战友感慨不已，为表达真诚的情谊，他送给贺鸿增一张手书条幅：军民心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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