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4年10月红军各部队陆续踏上长征路,到1936年10月三大主力相继会师,红军历时两年多,纵横14个省,渡过100多条江河,翻越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20余座,走出了被称为“死亡之海”的茫茫草地,最终抵达了中国革命的落脚点——陕北。长征途中,红军历经大小战斗600余次,尤其是抢渡乌江、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这四大渡河战役,不但彰显出毛泽东等红军领导人高超的军事指挥才能和用兵韬略,而且展现出红军将士对党的无限忠诚和信仰,以及为人民解放事业不惧流血牺牲的大无畏革命精神。
渡乌江,勇在一个“抢”
1934年12月末,中央红军突破敌人3道封锁线,抵达乌江南岸。乌江是长江上游的最大支流,水深浪急,两岸多是悬崖绝壁,险势天成。当时,在红军背后,国民党将领薛岳、吴奇伟、周浑元等各率4个师的追兵从三面逼近,而乌江北岸,贵州军阀王家烈率3个旅封锁江面,阻击红军,国民党企图凭借天险、重兵,把红军消灭在乌江南岸。
在决定前途命运的严峻局势之下,红军只有在强敌追来之前突破天险、抢渡乌江,才能迎来生机。
1935年1月1日,中央政治局在贵州省瓮安县猴场召开会议,制订出红1、红3、红5军团分别从回龙场、江界河、茶山关渡口抢渡乌江的作战计划,朱德总司令电示红军各部:“抢渡乌江的部队不应小于一个团。”
红1军团得到命令后,即派1师1团团长杨得志带领全团率先抢渡。1月2日早晨,1团急行军抵达回龙场渡口,只见江水咆哮、震耳欲聋,两岸崖壁陡峭、形如刀削,刚到江边,就被北岸的黔军发现,密集的枪弹雨点般袭来,杨得志立即命令用迫击炮还击,暂时压住了敌人的火力。
红军到附近村庄找船,发现敌人已将船全部劫往江北,连一支桨、一块板都没有留下,而此时有情报传来,追兵距此已不足百里,如今夜不能渡过乌江,红军的命运不堪设想。
红1团经紧急商议,决定立即绑扎竹筏渡江。傍晚,红1团的战士们用草绳、竹皮和绑腿带扎起了一条丈余宽、两丈多长的竹筏,杨得志在队伍中又选出8名熟悉水性的勇士,由连长毛振发率领,驾竹筏抢渡。
当时,夜黑如墨,风雨交加,黔军想不到红军竟敢驾竹筏渡江,所以都躲进工事避风躲雨了。竹筏冲入水急浪高的江面,如一片苇叶在激流中飘摇,突然一个大浪打来,竹筏撞上礁石倾翻,勇士们全部落水。初起,能隐约见到几个人头在浪涛中时隐时现,不一会儿,就全被卷入了漩涡……
见8位勇士抢渡失败,杨得志又选出18位战士,由营长孙继先率领,在天色微明时刻再次登筏抢渡。竹筏到了江心,北岸的敌军阵地突然响起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原来,毛振发等人落水后,都凭借高超的水性游到了北岸,后因夜色漆黑,又不熟悉地形,就隐蔽在石崖下。凌晨,他们见战友们又驾竹筏抢渡,就向敌人发起攻击。
孙继先趁机率众登上北岸,冲入敌阵。南岸的杨得志见抢渡成功,立即命令所有的迫击炮轰击敌人的火力点,敌军顿时乱作一团,四处逃窜。红军勇士们奋力拼杀,夺取了山顶阵地,占领了回龙场渡口,工兵营迅速架起浮桥,红1、红9军团由此过江。
同时,红3、红5军团也在茶山关、江界河渡口抢渡成功,全线突破乌江天险,向遵义及老君关前进,蒋介石企图将红军聚歼于乌江北岸的企图彻底失败。
1月15日,由邓小平主编的《红星报》以“伟大的开始:一九三五年的第一个战斗”为题,对抢渡乌江作了精彩的描述。开国少将肖锋在参加抢渡乌江战斗后,挥笔赋诗道:“乌江长来乌江弯,十里堤岸十八滩。绳子藤条绑带爬,何惧山高何惧难。紧握战争主动权,红军机智胜过天。”以此赞扬红军在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渡江战斗中,展现出的不怕牺牲、敢于胜利的顽强精神。
渡赤水,重在一个“奇”
红军渡过乌江后,各部队向遵义地区推进,1935年1月7日攻占遵义城,15日召开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对红军的军事指挥权。但此时的局势依然十分险恶:蒋介石调集川、滇、黔等各省军阀和国民党中央军共40余万人,企图将红军围在长江南岸“合剿而聚歼之”。
为摆脱敌人“合围”,遵义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以下简称“中革军委”)发出《关于渡江的作战计划》,决定“北渡长江,在黔西南或西北开创红色根据地”。
为打通北渡长江的道路,1935年1月19日,中革军委决定在遵义西部的土城青杠坡发起“土城战役”,歼灭敌军郭勋祺部的4个团。红3、红5军团在彭德怀、杨尚昆的指挥下发起攻击,敌军凭借武器精良、人多势众拼命顽抗,双方反复攻守、冲杀,战斗异常激烈……红军交手后发现,敌人不但比预料中的多,且有增援部队。原来,红军战前的情报有误,敌军不是4个团,实为6个团,还有战斗力很强的后续部队。在万分危急关头,毛泽东果断命令陈赓、宋任穷率军委纵队干部团阻击敌人,主力部队撤出战斗,避开敌人锋芒,西渡赤水,向川南的古蔺、叙永地区转移。
红军工兵营在赤水河搭起简易浮桥,部队过河速度却极为缓慢。原来,受李德、博古错误军事指挥,红军长征出发时,携带了大量的器具、装备,给部队行动造成了极大负担。毛泽东当即下令:除了粮食、武器弹药等必需品,其他的东西全部扔掉。部队甩掉了背驮肩扛的重载,浩浩荡荡地渡过了赤水河,进入川南后又迅速西进,向扎西地区集结,摆脱了敌人的重围。
此时,蒋介石已掌握红军“北渡长江”的意图,派重兵扼守长江沿岸,并重新组织40多万军队从3个方向进军扎西地区,又命薛岳率4个师从红军背后追来。
面对新的困境,1935年2月9日,中革军委在扎西举行会议,决定发挥红军运动战的特长,采取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以大规模的游击战调动、拖垮、消灭敌人。毛泽东提出一个大胆、新奇的谋略:回师黔北、重返贵州、二渡赤水,向川、滇、黔边境地区发展。
1935年2月13日,国民党军各部相继在扎西镇会合,却不见了红军踪影,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红军主力已挥师黔北,打垮了贵州军阀王家烈的守军,在2月18日在太平渡、二郎滩二渡赤水河,甩掉了敌军的“合围”。
红军二渡赤水后,在毛泽东巧妙的指挥下屡出奇兵,红1军团仅用两小时就攻占了黔北重镇桐梓,切断了敌军的南北联系。红3军团以雷霆万钧之势,勇夺天险娄山关,打开了进军遵义的通道,并取得歼灭敌军两个师又8个团的战绩。
蒋介石得知红军“二渡赤水”的消息后大发雷霆,称之为“国军追击以来的奇耻大辱!”他又亲自制订“南守北攻”“碉堡推进”的战略计划,命令郭勋祺率川军4个师向遵义攻击前进,王家烈率黔军从后面追击,吴奇伟率湘军扼守湘江沿岸,阻挡红2、红6军团会合,周浑元率领中央军6个纵队对红军实施“合围”,妄图将红军驱赶到长江以南的狭小区域内“集中剿灭”。
面对敌兵压境、重重危机,毛泽东镇定自若,胸有奇谋。他命令必须破译敌军的每一封电报,及时掌握敌人动向。与此同时,他要求各部队利用崇山峻岭迂回穿插、巧妙周旋,采取不要让敌人追上、也不让其打到的战术,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消灭敌人,最终冲出重围。
1935年3月10日,中革军委在苟坝召开会议,毛泽东提出,攻打通往赤水河渡口要道的鲁班场,三渡赤水,冲出重围。会上,有人提出异议,认为鲁班场山势险峻、地形复杂,不仅有周浑元部3个师布防,还有王家烈、吴奇伟在两翼重兵驻守,红军一旦失利,会损失重大。
毛泽东解析道,周浑元部自恃天险重兵,必然放松警惕,红军精兵奇袭,定能取胜。另外,周浑元与王家烈、吴奇伟素来不和,鲁班场受到攻击,王、吴为保存实力,不会贸然救援,我们只要打得周浑元的部队不敢出来,即可渡过赤水。
战局果不出毛泽东所料,3月16日,鲁班场战斗打响,周浑元的部队毫无防备,狼狈地败出前沿阵地,而两翼的王、吴都按兵不动,于是红军主力顺利地三渡赤水。
之后,毛泽东命令刚刚三渡赤水的1个团伪装成红军主力,大张旗鼓地向川南的古蔺地区行进,而真正的主力则隐蔽在大山丛林中伺机行动。蒋介石发现红军“主力”已进入古蔺,意在北渡长江,就急忙调集军队火速向川南集结,并疯狂叫嚣:“剿匪成功在此一举!”然而,毛泽东又出人意料地杀了一个“回马枪”,掉头东进,第四次渡过赤水,趁贵州兵力空虚之际,挥师黔南,直逼贵阳。
渡金沙江,贵在一个“巧”
红军虽然取得“四渡赤水”的胜利,但并没有彻底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面临的境况依然十分危急。中革军委经研究,决定渡过金沙江,初步实现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以建立起黔西南红色根据地的战略计划。
金沙江是长江上游最湍急的一段河流,地势十分险要,两岸都有川、滇、黔军和国民党中央军重兵驻守,想要顺利渡江万分困难。但是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红军领导人周密谋划,巧施妙计,巧渡金沙江。
巧计“调虎离山”:红军四渡赤水后,红1军团直逼贵阳,并喊出“打到贵阳去,活捉蒋介石”等口号。正在贵阳督战的蒋介石顿时慌了手脚,此时他已将重兵都派往乌江、赤水一线“围剿”红军,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团的兵力,而红军已打到距贵阳城20多公里的飞机场。于是,他急令离贵阳最近的滇军军阀龙云火速“救驾”。龙云得令马上派总参谋长孙渡率3个旅向贵阳开进,而红军真正的意图就是调出滇军主力,削弱金沙江南岸的防守力量,为渡江创造有利条件。
巧取3座县城:要顺利渡过金沙江,须先占领禄劝、武定、会泽3座县城,以保红军两翼和后方安全。中革军委把攻城任务交给了红1军团。红4团政委杨成武了解到,这几个县城没有国民党部队驻守,于是决定利用缴获的国民党军服装和武器,化装成“中央军”巧取县城。果然,当一支军装笔挺、钢盔光闪、挎着捷克枪的国民党部队到达城下时,守城的民团连忙恭恭敬敬地出城迎接……就这样,红军没费一枪一弹就占领3城,为渡江扫清了障碍。
巧得军事地图:中央红军在对曲靖实施包围时,截获一辆滇军给国民党薛岳部队送给养的汽车,车上满载粮食、食盐、火腿及药品等物资,更巧的是车上有10张印制精美的云南军用地图。原来,薛岳的部队向滇军求助军用地图,龙云派汽车去送,没想到被红军截获。毛泽东看到地图后诙谐地说:“当年孔明入川有‘张松献图’,今天红军入滇有‘龙云献图’。”
巧雇船工舵手:夺取渡口是渡江的先决条件,各路红军与敌人竞相抢占金沙江各渡口。中央纵队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陈云率干部团急行军100多公里,率先占领皎平渡口,找到两条沉到江底的小船。经过抢修后,率先头部队乘小船渡江,占领了对岸的中武山渡口,缴获了4条大船。
皎平渡口河段水深流急,无法搭建浮桥,当地的船工、舵手受国民党反动宣传影响,都关门闭户,不敢帮忙摆渡。于是,红军便进村寨、走农家,宣传党的政策、红军的主张,给百姓送去粮食、衣物,为患病的老人、孩子诊疗,这让船工、舵手们十分感动,纷纷走出家门撑篙掌舵,一船接一船地摆渡红军过江。他们不顾疲劳,打破了“金沙自古不夜渡”的传统,人歇船不歇、昼夜不停地为红军摆渡。与此同时,红1、红3、红5军团也相继占领洪门、鲁车等渡口,3万多红军全部渡过金沙江,甩开了敌人的重兵围堵。
渡大渡河,胜在一个“强”
红军渡过金沙江,在会理城郊进行了短暂休整,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渡过大渡河,继续北上同红四方面军会合。会议还决定组成由刘伯承任司令员的渡河先遣队,做全军的开路先锋。
大渡河古称“沫水”,河宽300多米,水深10余米,河底乱石重叠、暗礁林立。红军抵达河岸时值5月,正是涨水季节,急流汹涌、漩涡迭起,十分险恶。1863年5月,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3万多太平军抵达“沫水”紫打地(今安顺场),因河水暴涨,渡河失败,被清兵围攻,全军覆没。
此时,蒋介石已掌握红军的渡河意图,命中央军、川军、滇军等从多路围堵,意图发起所谓的“大渡河会战”,叫嚣要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
为让敌人摸不清红军的真正意图和渡河地点,中革军委派左权率红1军团2师5团佯攻富林、雅安,摆出进军成都的架势,还在富林镇动员了2000多名民工修筑工事,并进行划船、登陆训练,大张旗鼓地宣扬将要在此渡河。
富林镇对岸的守敌惶惶不可终日,一封封急电向蒋介石报告,要求速派援兵。蒋介石慌忙调动人马向富林集结,放松了对安顺场、泸定桥等渡河节点的防守。
5月25日,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红军1团1营2连连长熊尚林率17名勇士,分坐两条小船在安顺场发起突袭,强渡大渡河成功。5月30日,红军长征途中出版的《红星报》,用整版篇幅报道当时的壮烈场景:
大渡河水深流急比金沙更厉害,对岸又有敌人一个营以上兵力扼守。二连十七个同志争先恐后地自动报名过河,在模范的营长、连长及支书领导之下,坚决首先强渡。他们一致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怕敌人火力猛烈,不顾水急的危险,至高地表现了他们阶级战士可敬可爱的铁一般的意志,火一般的热情,猛虎一般的勇猛。他们很沉着地逐着雪花一般的险恶狂涛,在敌人不断射击之下,强渡过河,刚上岸就是一个冲锋。我们这十七个英雄,把敌人一个营完全打坍,占领了重要阵地,取得了此次强渡第一步的伟大胜利。
红军虽然强渡成功,但仅靠几条小木船、竹筏,不可能短时间将数万红军全部渡河。毛泽东、朱德等军事领导人于5月26日中午赶到安顺场,仔细了解情况后,果断命令红4团团长杨成武,率部迅速夺取240多里外的泸定桥。此时,敌军得知安顺场失守,预料到红军要夺取泸定桥,也急调兵力前往,谁先一步到,谁就能夺得先机。红4团向泸定桥急行军时,敌军增援的两个旅也在向泸定桥急进,敌我部队几乎是在隔河赛跑。漆黑的雨夜,对岸的敌人突然点燃火把。杨成武灵机一动,命令红军也点起火把,并不停地向对岸晃动,让敌人误以为是他们的友军。午夜时分,对岸敌人宿营休息。但红4团依然不怕疲劳,继续前行,终于赶在敌人前面抵达泸定桥。但到了桥头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桥身竟是13根空荡荡的悬空铁索,桥下激流呼啸,漩涡迭起。对岸有川军刘文辉部的一个营兵力扼守。
面对强敌险境,红军将士毫不畏惧,由连长廖大珠、指导员王海云率22名勇士组成夺桥突击队。红军“神炮手”赵章成凭借过硬的本领,打出的迫击炮弹发发命中敌堡,压制住了敌人火力。勇士们乘机爬上铁索向桥对面强攻,他们前进一步,跟进的战士就铺一块桥板,到桥中间时,敌人在桥头放火阻挡夺桥。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廖大珠高喊“同志们,莫怕火,冲过去打垮敌人,冲啊”,率先冲入烈焰。勇士们紧随其后,挥起刀枪杀向敌阵。红军视死如归的劲头吓得守敌连连退却,勇士们乘机铺通桥板,大部队迅速过桥攻占了桥头阵地。
红军主力陆续从泸定桥渡河,摆脱了地域险境和敌兵“堵截”,向川西地区进发,彻底挫败了蒋介石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