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富林 | 《青涩之歌》:第三十五章 初显锋芒

文化   文化   2024-12-09 00:00   安徽  

一九八八年八月,庄达运在外进修了四年,也是流浪了四年,还是回到了钢城。

当然,这次没有回到原来的矿区中学,而是进了钢城大学,兑现了当初回家乡做贡献的承诺。

应该说原来的中学还是挺不错的,特别是庄达运后两年的研究生学习,已经给停发了工资,但房子一直算是借给他们一家暂住。期间,庄达运虽然寒暑假都回去,也遇到过学校的领导,可从来没有一位领导跟他谈收回房子的事,这给庄达运很大的宽慰。庄达运前后在这所中学服务了六年,情感还是很深的。

当然,当时的形势好像也还没有急功近利到那个程度,在大家的脑海中,你只要在中国,为国家工作出力,就是国家的人。房子也是国家的嘛!

不管怎么说,庄达运从心里还是对那所中学、对那所中学的领导和老师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中国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好事也得磨!按说,在这之前,庄达运已和钢城大学达成三点协议,可庄达运这次回来了,又去了钢城大学报到了,其爱人小雨的调动就应该自然而然地解决了,履行承诺嘛!

但事实并非如此!庄达运报到后,就立即提出爱人调动的事。虽然有师资科出面协调,可一直是调而不动,人事处的解释是调一个人要上校长办公会讨论。在提交校长办公会之前,人事处必须出具翔实有力的根据和理由。

庄达运后来了解到,为什么迟迟不能提交校长办公会,就是依据不足。原来,人事处出台过一个文件,对引进人才,解决配偶调动和工作安排,解决住房并帮助解决子女入学等问题。但指的是不在本市的配偶,而庄达运的爱人就在本市,但又是当初承诺过的,不解决也是不合理的。

庄达运找到人事处处长。他在庄达运的追问下,也觉得理亏,频频点头答应尽快解决。就这样,从八月初,一直拖到八月底,快开学了,儿子已上二年级,也存在转学的问题,如果不早点定下来,都会受到影响。

情急之下,庄达运又找到报到的基础课程部和外语教研室。几个班的教学任务,眼看着就要开始了,这些工作没有落实,直接影响庄达运的工作情绪嘛!

八月二十九日,在多方的努力下,学校答应:先将庄达运一家安排在大学里的一个招待所套间里,九月份安排小雨调动的事。

学校为了做大做强,在那个暑假,一下子引进了二十多位研究生,有炼钢专业的,有自动化、计算机专业的,有机械专业的,有数理化专业的,还有外语专业的。住房一下子腾不开,大多数安排住在了这个招待所里。

“那就先将就一下吧!”庄达运这样安慰小雨。于是,一家三口与另外两名研究生住在一个三室一厅的套间里。这时,他们得从原来的中学搬出来,但那么多坛坛罐罐,包括一些家具,放哪呢?后又经过基础部领导出面协调,暂时寄放在大学后勤的仓库里。

儿子上小学二年级,周边有两个小学,市里还有一所实验小学,据说是市级重点学校。如果要上实验小学,得找相当的关系。

又是找关系!这几年,虽然经过努力,取得了不少的成效,但庄达运一想到找关系,头就大。这社会怎么了?做什么都要凭关系呢!

庄达运虽然经常想起马克思对“人总是社会的人”的定义,但还是有一种不信邪的看法。总觉得,上学嘛,关键还是在自己啊!也就没有再去找什么关系,就直接带着儿子,上了门口的一所一般性小学。

接待庄达运父子的是班主任王老师,她个子不高,微胖的身材,梳着短发,表情和善,一听说是钢城大学的,很是欢迎。

搬家中最难办的是,几年来,庄达运都在外面漂泊,小雨带着儿子在家,勤劳致富,养了不少的鸡。

这一下子就要把它们给处理掉,还真舍不得,特别是儿子对鸡很是有感情。最后,全家投票决定,把鸡给带到了招待所楼下,弄了个鸡笼子,给暂时养起来。

刚到一个陌生之地,十几只老母鸡不适应,早上喂鸡的时候,一起扑着翅膀往外飞。儿子戏称:“鸡伙伴起义了!”

招待所的后面是大学的运动场,边上有不少的树木。十几只鸡跑到操场边,啄食虫草,好不开心,怎么招呼,也不回来吃食了。

到了晚上,这些鸡还不回来。儿子急了,就催着庄达运一起下去寻找。两个人围着操场找了一圈,一只也没有找到。

这下可急坏了小朋友。庄达运建议,由儿子来呼唤一下。于是,儿子就像以前一样,细声细气地呼唤起来:“咯咯哒?”。

还真管用,一只老母鸡大概熟悉柯尔的声音,在操场旁边的树上应和起来。

庄达运和儿子跑到近前,没有看到一只。柯尔个头小,他往树上一看,发现了:“爸爸,在树上!”

庄达运弯下腰,一看,十几只鸡分别站在几棵树的叉枝上,离地面有两米多高呢!

“干脆就让它们在树上呆一晚,试试看吧!”看到这种情况,他们也无法抓到它们,于是庄达运就和儿子商量了这个办法。

自此后,这些鸡就变成了树宿鸡,白天回到鸡笼的窝里下蛋和吃食,晚上蹬在树上过夜。

开学了,庄达运不得不将精力投入到正常的外语教学与研究之中;小雨也调进了大学,安排在总机房,重操旧业,但大学与矿山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这里人的素质明显高很多,更为重要的是上班就在大院子里,几分钟就到了。

儿子上小学,每天接送四趟,自行车就能搞定,一切都按班如规起来。唯一不如意的就是等待分房。

社会是生物与环境形成的关系总和,处处充满矛盾也属自然。因此,人在社会中,就得要学会与矛盾打交道,想着法子化解矛盾,处理好关系。

庄达运他们住在招待所里,其实这是学校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但生活在里面的人家,有单身的,有拖家带口的,大家也都是委曲求全罢了。

对于招待所的正常规定也就无法百分百地遵守,也在情理之中。比如,小孩子随时要吃东西,没有锅灶烧水,怎么办?好在大家都是有过经历的人,用电炉解决问题。这样,招待所的用电量就突然猛增。招待所是要效益的,虽然学校会根据划拨出来的套间,减免招待所的营业额,但作为招待所的所长还是眼盯着钱看的。

一个周一的上午,所长让员工借打扫卫生之时,来一个彻底清查。

如果你在每层楼提供一个灶间,供大家集体享用,哪怕是缴费,都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人家有老人在家,等着烧鸡蛋牛奶,喂小孩,你硬是把人家烧的炉子拿走了,还把牛奶弄倒了一地,这就带有惩罚的味道。

中午的时候,老师们下班回到家,听老人们一叙述,加上地上和床上散乱的景象,本来就有火的年轻老师们,实在忍受不了,就一起跑到大学校长那投诉。弄得校长也很没有面子,一个大学的后勤管理,怎么能采用“打砸抢”那一套呢!

这端校长是个做学问的人,一身的斯文,听老师这么一叙述,的确有些来火。他一边安慰老师,一边打电话给招待所所长,狠狠地批评了她。

这样的闹腾反倒成为了好事,加速了学校解决问题的进程。

国庆节过后,大学便陆续公布了房屋的调整安排方案。庄达运一家三口,被安排住进了一套两室一厅64平米的教师宿舍,虽然比原来中学的还小几平米,但这里是市区啊,又是管道煤气,不需要买煤球或罐装煤气了。

大学里分房子,是要看资历的。年轻的教师住最小的旧房子,有资历的老教师,会根据房源情况,逐步从小套调整到中套或大套。

庄达运这一套也是一位刚升为副教授老师腾出来的。据说,这位副教授在这小套里住了近十年。

房子虽然旧,但独立成套,又是一楼,对三口之家来说,还是不错的。

小雨有同学在钢铁公司上班的,虽然福利待遇好的不止一点点,但住房一直是很难解决的大问题。很多工人一家三代还是住在小平房里,十分的拥挤,有的人家干脆把平房外面用石棉瓦接了个披厦,做厨房。一家人都没有卫生间,依然像过去一样用着马桶。

庄达运和小雨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大学分给他们的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利用隔墙做了个碗橱,也是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嘛!

元旦前,他们搬入了新家,原来的几件家具都有了位置。虽然看上去有了几件家具,但家电少了些。唯一的那个九英寸黑白电视机已经用了多年,显然跟不上形势了。

最为理想的就是那些老母鸡,在南面阳台上找到了归宿,加上前面的院子,活动范围还是不错的。

有时候,运气来了就是顺当。正当庄达运他们愁着如何筹点钱,增加一些家用电器的时候,省城出版社来通知,要庄达运去领稿酬。原来庄达运在读研期间,翻译的那本《最高法院谋杀案》出版发行了。这让庄达运喜出望外。

庄达运利用一个周五,赶到省城出版社。让庄达运欣喜的,一本书的一次性稿酬拿了3200多元。

回到家后,达运和小雨策划了一下,一个冰箱是需要的,打听了一下,1700元左右,加上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1200多元。这样,这笔稿酬为家庭的新“三大件”做出了贡献。

周末的一天,小雨请了几位同学来家里玩。

见面后,大家叙述起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地工作,有的同学虽然工资福利都还不错,到小雨这里来,还带了一支金华火腿,说是单位发的,但与大学整体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

有一位同学还跟小雨逗趣道:“还是你有眼光,找知识分子是找对了!”

“那也是机缘巧合,”小雨爽快地应道,“当初,让你也从庄达运他们同学中找一位,你非要找军人嘛!”

“那个时候,是军人热啊!”另一位同学插道。

最后,大家一致赞同:以后小孩子的英语学习就请庄达运两口子负责了!

环境的稳定,给庄达运的工作带来了活力。大学的外语教学相对比较轻松,一个教师每周一般至多12节课的教学任务,虽然课时量是比较多些,但教学难度并不高。外语教研室共有二十七八位教师,有英、日、法三个语种,但具有研究生学历的只有庄达运一人。

根据学校的要求,每周都必须安排一个下午的政治学习。以前的政治学习都是读报纸,或由上一级领导来传达什么文件精神。可近几年来,情况有所改变,特别是高校的意识形态领域比较宽松,各种言论都可以拿出来讨论。

现在政治学习的时间,也可以用来讨论教学方面的问题。这让庄达运感到自己所学的一些理论知识有了用武之地,也常发表一些教学理论研究的心得,赢得了广大教师和领导的认可。

但对于开放性社会问题的讨论,庄达运不愿多说,总觉得纸上谈兵的说教,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庄达运对此深有体会,记得在上海学习的时候,宿舍旁边的大礼堂,经常有专家在搞讲座。有一次,请了一位著名学者温教授,在做关于社会改革的讲座。庄达运正好与同学下课后出来打羽毛球,锻炼身体。看到大厅外面的布告牌,便想起了见过这位温学者的事。

那是在庄达运来读研究生之前,他收到中学转寄当地教委不让考研的函,然后专门去拜访过这位学者,想就这种地方上闭关锁疆的意识以及不让人才流动的固步自封的做法,向他呼吁,希望从这位公知那得到声援。当这位温学者听完庄达运的简要介绍后,便老练地安慰达运道:“中央有中央的难处,地方也有地方的难处,现在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得要有时间。你回去,跟领导慢慢解释,争取他们的理解,好事多磨嘛!”事后,庄达运的老师和同学都劝他不要太相信这类公知学者的话,大多只会耍嘴皮,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这次来到这里做讲座了,庄达运也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处于好奇,想进去见一见。于是,他就利用讲座中间休息的间隙,跑到主席台旁,向温学者请教问题,估计温学者也没有认出庄达运来。

庄达运道:“温老师,您说当下需要全面进行改革,这里也包括政治体制改革吗?”温看了看庄达运,道:“当然,政治体制、政治制度都需要进行大胆的改革,我们的社会才能进步。”

这番话,不仅庄达运听得清清楚楚,连旁边听讲的同学也都听到了,这些言辞似乎给人振奋人心的感觉,因为据说这位温学者与中央某主要领导的关系比较密切,有一定背景啊!

庄达运出来的时候,有一位听讲座的同学还告诉庄达运,前一段时间还邀请了一位北京的刘学者,言论更加的自由开放。当时的这种思潮正席卷各地高校。

好在钢城这里,相对比较闭塞,学生的反应要慢一些,但可以感觉到大家对社会的一些不良现象是不满意的。因此,每次政治学习,往往都成了大家交流感受的时刻。

由于庄达运给人一种正派感,得到大部分老师和领导的认可。很快,基础课程部结合外语教研室领导班子调整,让庄达运担任秘书工作。主任是新调来的一位副教授,五十多岁,虽然只有一届的时限,但还是想干点事。一名副主任侯老师,四十多岁,主要负责研究生外语教学,他是上一届的副主任,这次没有让他主政,挺有些怨言。还有一名支部书记,也是四十多岁。四个人中,庄达运最年轻,年轻教师经常戏称庄达运为“少壮派的崛起”。

由于高校相对比较开放,言论也比较自由,导致思想观念的摇摆和动荡,也是自然。但当政策面提出反对之声时,事态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首先是北京的某些高校,学生开始罢课游行,然后各地高校也跟风效仿。钢城大学的部分大学生也自发组织起来,走上了街头。

为了安全起见,学校要求老师们可以跟随本班同学,正确引导他们按照常规行事,以免被坏人利用,参加打砸抢,做出违法违规的事。但明确规定,老师不能带头喊口号或挥旗帜。

人上一百,五颜六色。五月底的时候,学校通知基础部领导,说外语有一名教师一直参与学生的游行,并带头呼喊口号,接受记者采访。学校请基础部领导协助查明情况。

出了这事,本来就应该支部书记去协调的,没想到,教研室支部书记父亲病危住院,书记请假了。主任不是很熟悉,那侯副主任自称身体不适,没有到校上班。基础部书记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庄达运。

其实,庄达运对教研室老师也不是都熟悉,只不过是年轻人,比较好沟通。很快,庄达运根据提供的线索,确定了此人的行踪。

原来,是语音室的黄工。这位黄老师是上海人,早年学的是俄语,因家庭成分不好,下放农村。后来落实政策后,不能再担任教师工作,就在钢城大学外语教研室的语音实验室当一名工程师。现在已五十多岁,至今单身。他总觉得过去他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好像他的人生就给社会毁了。每每谈起,总显得怨恨载道的样子。

庄达运利用一个没有课的上午,到他家找到了他。跟他叙述了不少上海人的生活习惯,他也知道庄达运在上海学习过,对庄达运印象也不错,因此,两人聊了一会。

最后,庄达运从关心的角度道:“最近,学生上街,老师们可以跟班,也可以不去。希望黄老师不要受学生的影响,劳累过度。”

黄老师看着庄达运,似乎明白了庄达运来找他的目的,含糊其词道:“我很喜欢这些年轻的学生。”

“喜欢他们,更要爱护他们嘞,还是尽量劝劝他们不要做过激的行为。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应该比他们心中有数。”

“你说的很对!”黄老师似乎同意了庄达运的看法。

庄达运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基础部书记做了汇报。

大学里,除了教学,就是搞搞科研。科研基本都是自己干,做个体户,有时候也会很快出成果。但教学就要讲求团队,没有团队的合作,想提高全体学生的教学质量,是很难的。

外语教研室,虽然只有二十几位外语教师,但却承担着全校各个学院的外语教学任务,教学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全校的声誉。

学校的端校长是位老教务出身,知道基础教学的重要性。一天,他自己一个人来到基础部调研,谈到外语教研室师资队伍的建设以及教学质量提升的问题。

很快,基础部领导进行磋商,决定对外语教研室班子进行再次调整,让庄达运任教研室副主任,主持工作。

在其位,谋其政。庄达运在主持教研室工作后,立即召开了三个教研组的正副组长会议。会上,大家畅所欲言,为搞好教研室工作献计献策。

教研一组的组长朱老师道:“现在是一切向‘钱’看,我们带着大家抓教学,但如何让大家从教学中也得到实惠,是当前必须考虑的实质性问题。我建议:咱们也可以试行教学承包制,好班差班搭配起来,老师以抓阄的方式,选择班级。年终考核,教学效果优秀的,给予奖励。”

二组的组长洪老师道:“我也赞成进行承包式尝试,但首先要有一个考核办法,让大家明明白白地知道干什么,怎么干。”三组是二外及研究生教研组。李组长也就研究生教学提出相关改革举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十分热烈。研讨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会后,庄达运结合学校的一些要求,根据教研室的实际提出了一个教学改革一揽子方案,其中包括如何提高教学质量、如何提升教师的教学能力,并出台了一些教学和教学管理的相关奖励和考核政策,再经过教研室各教学小组讨论。

几天后,各教研组组长又将大家反馈的意见汇总给了庄达运,教改方案和一系列改革举措就这样出台了。

经过教、学、管三方一年的共同努力,全校外语教学成效显著提升,外语统考一次性通过率由前一年的27%一下子跳升到71%。这一下轰动了全校,学校专门拨款给外语教研室奖励,并在学校食堂宴请了教研室全体教师。

学校主要领导及相关职能部门参加了宴请,大家对教研室在庄达运的带领下取得的显著成绩给予了高度肯定。

酒席上,庄达运很是高兴,陪领导干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坚持陪领导们吃好喝好,然后送出了大门,又回来与老师们畅怀痛饮。

有诗为证:

教书育人本高尚,

厚德载物史流芳。

市场经济成主导,

师生陌路下课堂。

若要教学效果好,

管理先行做保障。

教无定法是常道,

成功唯有教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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