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邑乡村记忆】清及民国时期的百谷于氏

2024-06-18 11:48   陕西  

注:本文“泾邑风物志”发布后,地方史志爱好者张志勇先生阅读后,提了不少意见,并推荐在泾河文化研究平台发布,特向张先生致谢,并欢迎广大读者提出宝贵意见。

天命君

2024年6月18日。


一 百谷于氏世系略

二 百谷于氏

泾阳县王桥镇于氏是清代中晚期的大商族,从道光至民国百年期间,活跃于本地水利、商业诸行,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然而对于氏落籍百谷的年代,墓志无载。有人说其族从明到清,世代经商,直到清末民初才发展成为本地的商业巨族,该说法目前并没有实证性文献,其家族史料因建国后历次运动的冲击,现已荡然无存。仅从目前《于君华亭生圹》和《惺园公于氏墓志铭》两方碑志而言,大约可推至清代乾隆时期。

1.百谷于氏的溯源

1.1从于惺园的生活年代推算

于惺园的墓志铭是一个残碑(碑文附后),很幸运的是其生卒年文字尚在,其文曰:“公生于嘉庆二十三年三月初二日子时,卒于同治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卯时”。由此其生年为1818年,卒年为1873年,其寿55岁整,民间则称56岁。据族谱研究者推算,每一代平均为25—30年,如果依30年为一代,推至其曾祖“于之后”生年为1728年,为雍正六年。    

1.2从于荣祖墓志看

《于君华亭生圹》,曾有语“世为泾阳王桥镇人”,据此可知应该还要早一些,毕竟其曾祖到于荣祖最多一百多年间,生圹中于荣祖对其族源应该有所耳闻,能讲“世为王桥镇人”,其言应该不差。据此也许可推至清初,甚或明代呢,虽然目前没有碑志出土,但可能性极大。

从上面两则材料来看,于氏居住王桥镇确切年代为清雍正时期,坊间传言所谓自明代就是王桥镇商业巨族,实为民间传言,可信度并不高。

2.于氏家族兴盛的年代

2.1“王桥头一撮毛”

清末泾阳西部有歌谣,“东刘西孟社树姚,不及王桥头一撮毛。”东刘即桥底川流村刘氏,西孟则为北赵村孟氏,社树姚则为社树村姚氏,三族为清末影响力极大的商贾,基本在川蜀一带具有重要地位。川流村刘氏确证史料不多,民初调查《西康纪要》有语“陕西商人刘义兴在雅安开设茶庄,利润不少于16万两”,经查并未找到出处。关于“义兴茶号”西康纪要记载如下:  

店董 苗幼功;籍别,陕西泾阳;引额,11600张;销路,南北均销,亦可入藏;每平包口,六包半十一包二十一包二十四包不等。备考:康名“根古”,营业已近百年,信用极好,为边茶第一。    

由引文可知,泾阳籍商人的“义兴茶庄”营业已近百年,由此可推知义兴茶庄进入西康经营茶业当在道光年间,据“纪要”作者自序,调查始于民国十九年,成书于二十四年,上溯百年约在1835年为道光十五年。由此,陕商网文“刘义兴于1504年等创立义兴茶庄”等语显系臆测,至于义兴茶庄利润不少于16万两,不知其数据出于何处?  

“西孟”即为现桥底北赵村的孟姓大族,因其商号名称,店董等信息皆无,本县旧志记载“孟”姓人物很多,自明至清皆有,进士举人一大批,议叙入官者亦不少,均未见其墓志等实物,调查也无任何信息,不能断定其乡里所属。仅知在《姚文卿回忆录》中,有该支姚姓曾在北赵村孟家做小伙计一说,民间传言曾有孟姓为泾西著姓一说。

“社树姚”即为王桥镇社树村姚姓大族,落籍泾阳约在元代末期。现有史料在明代就较为兴盛,其族由吏入官者一名,武举两名。进入清代,由其族中大量捐赈及议叙入官年代来判断,全盛时期不会超过乾隆时期,最大可能在乾嘉之交。

从以上三家兴盛时间,结合乡间歌谣判断,于家发迹不会早于清乾隆时期。

2.2乾元堡的石碑

距离于氏族地一二里路有乾元堡,该堡建立时间不迟于明代,其堡有乾隆二十六年庙碑,纪念该堡重修关帝庙,碑阴记载了大量捐资姓名,粗略计算近二百人。除过数十名因破坏有名无姓外,确认于姓仅有一人为“于子福”,和大量捐款极少者混于一起,从碑志记载看,其捐资应该不超过“一钱”。

之所以作此判断,原因有二:其一,此“于子福”是否百谷于氏,无法判断,不能排除外地客商;其二,假如“于子福”属于该家族,未免太少,依乡间习惯如此盛事,本村及周边邻村皆有贺,而于氏仅一人,有悖常理;其三,捐资款项很少,如其为大族,有名望之士绅,不会限于一钱以内。    

由此可知,于氏在乾隆二十六年前后尚未发迹,与乡间普通农民并无二致。                                         

3.于氏兴盛迹象

3.1于氏金声公

于金声是前文于惺园的父亲,于惺园出生于1818年,假设其三十得子,金声公可能出生于1788年,约为清乾隆末期(五十三年)。于氏现存两方碑志有以下文字,值得研究者参考:

“金声公善病,晚年艰于步履,每出入公必谨扶持,日侍左右。金声公止之曰:僮仆多矣,何必尔……比随惺园公读书数载,经塾师口讲指画,其文诗皆有法度可观,惜未卒其业……惺园公隐于酒,实悲其兄克庵早逝,每有感伤,必资杯中物。公伺其微醉,辄以他端易之……尝谓公曰:吾乡风俗奢靡,吉凶礼文踵事增华,实为有识者所鄙。吾他日百年后,汝辈毋蹈此陋习。如谓薄于其亲,曷移之以待贫者?”(《于君华亭生圹铭》)

上述引文为该碑描述于金声的文字,所透露的信息:

(1)于家在金声公时期,雇用了不少仆人,照顾其家人日常生活。

(2)教育于惺园时,有专门家庭教师,进行一对一辅导。

(3)于惺园在其兄克庵去世后,有“隐于酒”的委婉说法,实际上就是终日酗酒,表现对兄长不幸早逝的怀念。

(4)金声公教育于荣祖时,有“吾百年后”等语,希望不要铺张浪费,把钱财都用丧事上。说明于家此时家境较以前发生较大变化,有了浪费和铺张的资本,虽然墓志用以表现金声公热衷于赈济资助乡人的美德,却从侧面说明其家赀较为雄厚。    

3.2李家堡的石碑

2021年,渠南李家堡子村发现一庙碑,上有于金声带领本村民众修筑庙宇事迹,该碑树立时间为嘉庆年间(详细情形待查,因碑被锁于该村庙中,具体文字已忘)

3.3王桥中学内的石碑

普能(1998年)验收以前,王桥中学内曾有旧碑四方,后来因校建将碑完全填埋,现已无法确定其内容。约略记得临近南果园左侧石碑有“西藏宣抚”等字样,碑上刻有花翎、玉瓶等物,初步推测可能与于氏家族相关,初步筛查清末于氏重要人物于荣祖与子天赐,议叙授官未与西藏有所牵扯,是否于惺园、于克庵两人,尚不能肯定。

碑刻年代现无记忆,惟待有朝一日学校重修(建),或能出土。

4.清末于氏助赈记录

4.1县志与碑志记载

于荣祖,王桥镇人,光禄寺署正,居近白渠,谙于水利,值修淤必资助,为乡里倡。光绪三年,赈银六千八百余两,议叙朝议大夫。子天赐能承其业。(《宣统重修泾阳县志·卷十四 列传》

“又岁值大祲,远近闻之者争先恐后扶老携幼而至,百谷一镇为哗然。公虑其众而滋事也,望见饿者急稽首至地,于是众始帖服,计散给三日乃止。公之善承亲训为何如耶?……他若周困乏,设粥厂,睦乡里,重士族,种种义举,与惺园公无少异。”

乙卯(咸丰,1855年)秋,前任邑侯黄公兴水利,知公勇于为义,请监修斯渠。公以身任其事,其时回气甫定,民气未复,计亩摊钱,徒滋扰害,遂议合邑富绅捐修。公因曰:吾既建是议而不首先倡率,如众论何?遂出多金,而吾邑之捐者日集。(《于君华亭生圹铭》)    

“然每遇岁侵暨国家有大征徭,慷慨乐输不下十余次,县尊故以公为识大体云,至其周困乏,恤贫寒,睦里䣊(党),重士族,完逋赋,无不倾囊。而意念抑然无少德色,并不令家人知,意不似区区阿堵令受者有愧色也。及接人遇臧获,疾遽不形他可知矣。”(选自《惺园公于氏墓志铭》,该碑笔者自命名

         

 

于荣祖 字华亭,邑西王桥镇人。祖士荣,有隐德。父振,字金声,赋性孝友,母死,事继母如生母,而又急人之急,戚族里党咸赖之,以输军饷诰授奉政大夫。荣祖生有豪气,不拘小节,兵燹后白渠淤塞,知县黄传绅思议浚修,而苦于费用浩繁,召荣祖商之,荣祖独任其事,毫无难色。传绅即以渠事委之,果克期告竣。传绅欲摊捐民间以偿,荣祖不许,遂给谕奖之。岁饥并捐粟赈济,前后不下数千金,并于西北乡一带设立义塾,以教贫民子弟之无力读书者。(《泾阳乡土志》光绪残卷)

由上述引文来看,于氏家族最初做善事当在咸丰乙卯年,即1855年。事件起因是于荣祖助修筑龙洞渠,于荣祖出资数量无载,旧志仅“值修淤必资助”,说明远非一两次出资公益。

最大的一次赈济当在“光绪三年”,即1877年陕西大灾,史载这场旱灾长达三年,陕西人口损失将近三分之一,于氏家族此次灾荒捐赈六千八百两。县志及两方碑志均提到了于氏捐助,县志记载过于简略,于荣祖生圹铭记载侧重于本人,于惺园则较为详细,其语有“慷慨乐输不下十余次”,由此多次获得“县尊”的赏识。

于氏完成华丽转身则在同治年间,《泾阳乡土志》(残卷)载其父于金声(振)有语“以输军饷诰授奉政大夫”,其父于金声可能在咸同年间为戡乱助饷,被授散官奉政大夫,官居正五品。《惺园于公墓志铭》载:“至咸丰九年,奉命捐京饷,始授今职。”“今职”是何职?因为未发现志盖,又为残碑,所以是否与其生父于金声有关,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原来以农商为业的于氏家族,自此成为具有半官方身份的一方士绅,完成了其家族的巨大转变。    

此后于荣祖继其父、嗣父(嗣父于惺园)后,又有十多次捐资社会公益事业的举动,其中最大的一次在光绪初年,捐资金额多达六千八百两白银,种种迹象表明至少在道光、咸丰时期已跨入巨贾行列。

4.2民国与新中国成立后的调查

《西康纪要》(右图)民国版218页表格,记载于氏在西康营茶基本情况:姑录如下:“店铺名称 恒泰;店董,苏含芬;籍别,陕西泾阳;引额,8000张;销路,南北均销,亦可入藏;每平包口,二一包半,无退。”该纪要未载于恒泰的品牌与商标,其中8000引茶在西康省规模,《寻找西康》的描述入藏茶叶共计11万引,于氏所占份额为7.27%;《西康纪要》所载各茶店茶引之合为94140引,于氏所占比例为8.49%。西康省茶引每引配茶5包,每包为旧制16至20斤不等,故可推知其营茶规模为旧制64万—80万斤。当时一年可获利润多少,因无文献可证无法说明,只能说是一笔巨款,而这也只是20世纪30年代的情形。至于清代晚期情况,可能还要更厉害,据“纪要”清末政府也整顿茶叶市场,一度斥巨资办公司意图独享茶利,排斥众多外埠茶商,对诸茶商造成一定冲击,以上数据为冲击之后的于氏营茶规模。

4.3建国后调查    

20世纪六七十年,回族学者马长寿调查回民起义,曾在泾阳进行了调查,后来进行出版,其书《同治年间陕西回民起义历史调查记录》中多处涉及于氏,现摘录如下:

而最富的于家,专营茶、药材,商号多在四川一带,最有名是恒泰盛字号,堂名务本堂,康定的恒泰盛就是他们的生意。(257页)

每年办引8000张,利润100万两,刘、姚、孟三家的财富加在一起不如他家的一撮毛。(188页)

王桥于家起家很早,县志上有于天赐及其祖父的历史,于家是县里第一大富豪。(257页)

 秦帮在清代专门经营典当业,汉中最大的典当业首推毛家(应为泾阳王桥于家——引者注)他家有七大商号:世发隆、裕丰永、裕丰德、大有德、公生明、隆盛和、其店主为泾阳桥头一撮毛家。(418页,以上引文《陕西回民起义历史调查》)

除了马长寿的调查,另有《汉中文史资料选辑》11期188页也有于氏在当地营商的记载:

泾阳王桥于家在汉中、四川设典的当铺叫恒泰盛,堂名务本堂,在汉中就有他们设的当铺七大号。汉中工商联——《汉中解放前的工商业》

学者马长寿的调查,其场景据该书是征召不少泾阳文史工作者,他们齐聚一堂畅所欲言,并未依据文献史料,故而其数据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毕竟都是建国之后的民间传闻,并无确切依据,如八千茶引利润100万两,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汉中文史资料”虽然迟于马长寿调查,其多为定性化的描述,当时于家收养后人尚健在,估计较为准确。马文的“恒泰盛”,可能是建国后众人回忆有误,《西康纪要》(上图)明确为“恒泰”,特此说明。从以上引文我们可以推知以下信息:    

(1)于氏家族最主要的营商地域当在汉中、川西及西康一带。

(2)其家族主要以药材、茶业、典当业为主。

(3)至少在民国时期,于家拥有大量财富,虽不敢号称泾阳县第一,但其实力不可小觑。

(4)于氏家族最盛时期应在于金声、于荣祖父子时期,即清道光与光绪时期。

5.采访于家小伙计

5.1伙计赵铭伍

居住成都的退休干部赵铭伍,曾是于家在四川字号的小伙计,2018年10月,年逾八旬的老人回陕省亲。笔者采访时,尚能回忆解放前昔下川学习经商的过程,当时其祖父为培养其能力,没有把他放在自家店面,反而送到了于家商号,开始在成都,后来被“发配”到雅安,最后则放在了最艰苦的甘孜。后来解放,一直在甘孜工会上班,直到退休常驻于成都市。

5.2赵铭伍下川

东街赵铭伍的祖父赵燕翼,在“聚诚”字号(见前表)做经理,也是一位较为成功的商人。赵铭伍出生于1933年,小学毕业已十五六岁,被家人送到四川当伙计。他回忆当年由王桥出发,乘牛车至咸阳,坐马车去宝鸡,行贿乘汽车到成都,后来联系同乡于家掌柜,将他从成都“发配”到了雅安,让他在“恒泰”茶号当小学徒。

5.3赵铭伍眼中于家的生意    

“于家东家每年在固定时期到铺子收取利润,其他时间则很少到铺子关心经营活动,这种情形自然就导致了投资人既未能将客户资源掌握在手中,也没将货源把持在手中。于氏定居泾阳,其商业网点遍布西安、咸阳、汉中、成都、雅安、康定、甘孜、玉树,年富力强时可以有效控制各字号,年老时逐渐失去对于商业帝国的控制。”

“有时连他们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有多少商业网点,自家的根底都不清楚。同时动荡时局使得于氏商业迅速地垮塌,可见衰落就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了。”

“处于清末民初的乱世,经理忠诚度基本决定着一个商业帝国的成败,于氏后来衰落了,原因是于氏户族人丁短缺,于天赐年老无子(有一女),后来在本地抱养一子,但难以承继祖业。”

“于家恒泰字号的茶叶就是金字招牌,多年建立的商业信誉,是其他地域的商人很难在短时间内能取代的。尤其是年龄偏大的藏族同胞,对于家茶叶的品牌忠诚度是非常高的,凡是看到印有恒泰字号的茶砖,多是丝毫不迟疑,生活消费基本就是他了。”

6.百谷于氏的名声

民谣“东刘、西孟、社树姚,不如王桥头一撮毛”,这个民谣源起何时不好说,据推测应该不会要早于清光绪年多个版本的说法,民谣初看是在与另外三个财东比财富,实质却不是。据当地村民回忆,王桥头于家出名在于义举。

关中气候每至夏收,天气多雨,且多为霖雨或暴雨(又称白雨)。本地劳力紧张往往需要借助外地劳力。于是就有许多甘宁一带的农民每到收获,便会到关中各县“赶场”,习惯称为麦客。他们习惯风餐露宿,不带有财物,依靠短工收入度日,依习惯“东家”搭镰时也不会亏待他们。麦客们白天干活,晚宿屋檐之下,一般情况下夏收天气炎热,倒也能将就。麦客最不怕吃苦,最怕遇到雨天,雨天没活干,没有活干也就没有饭吃,也没有了收入,且雨天也没有地方可以待,他们本来就是一帮穷汉,身上仅有一点钱可舍不得住店。    

于家习惯雨天舍饭,当时周围的麦客都受到了恩惠,虽非大鱼大肉,馍馍热汤也能暖人心肠。至天气放晴,麦收完成最早的就是王桥镇诸村,因为这里麦客数量最多。也正是于家多年的义举,让于家有了不同他家富户的好名声,他家富则富矣,与麦客何干?而于家则是在困难之际帮了这些穷人的大忙的,也由于麦客多来自外地,有很大的流动性,所以好的名声也就传播开来。据说就在改革开放时期,还有甘宁麦客频频光顾于氏财东家门,就为了祖辈放不下的嘱托。

民谣虽非正史,但能反映于氏家族百年以来的义举,这就是所谓的“口碑”吧。

三 于氏与龙洞渠管理

1.参与管理龙洞渠

泾阳水利开始于公元前237年,自秦就有悠久的水利灌溉历史,清以前渠道多由政府直接管理。自清中前期以来,灌溉效益从一百万余亩跌到不足十余万亩。其后限于种种原因,乾隆初年改引泾为引用张家山泉,导致水量大减,从此从一个广受瞩目的国家水利工程演成了一个地方性工程,原名“白渠”的引泾工程,则因引用龙洞泉水源改称“龙洞渠”,逐渐拉开了龙洞渠民间管理的历史。从清咸丰时起到民国初年,王桥镇于氏父子一直参与着渠道的管理,长达七十余年。

《于君华亭生圹铭》则记载了这段历史:乙卯秋,前任邑侯黄公兴水利,知公勇于为义,请监修斯渠。公以身任其事,其时回气甫定,民气未复,计亩摊钱,徒滋扰害,遂议合邑富绅捐修。公因曰:吾既建是议而不首先倡率,如众论何?遂出多金,而吾邑之捐者日集。时余亦董斯役,与公日访泉脉,因势利导,守前人法,不敢稍事更张。而来源因得不废,至今灌溉之利,众犹赖之。    

于荣祖去世之后,其子于天赐接任其事,继续管理着龙洞渠。光绪二十四年(1898)陕西巡抚魏光焘再次修浚龙洞渠,大约从1898年开始,用了一年时间完成了该工程。水利关乎国民生计,魏光焘极重视,于是在渠树碑凿龙洞渠记》:“是役,始戊戌,竣于己亥春暮,共用国帑四千九百九十余两……始终襄事者则于绅天赐”,于天赐基本全程参与了渠道工程。事毕,魏光焘还设立章程如下:乃就地□筹经费,以资岁修。设各县渠总,以专责成。设公所于社树海角寺,以便会议酌之,□程以垂久远。每年夏秋由泾阳水利、各县丞会率泾阳渠总,就近督同额设水夫,按月三旬勤刈渠中水草,九月之望,各渠总会集公所勘验渠道及各渡水石桥、截水土渠,遇有施公,随时修理,只许动用息银;工程较大,则先行核实估计,禀候批准,酌提存□,工竣造报。

于天赐就是魏光焘选定的龙洞渠总,每年固定时间由受水各县县丞领导,于天赐则依照章程督同水夫,修浚龙洞渠。大清灭亡之后,于天赐的管理身份一直没有变化,陕西省建设厅长郭希仁(1917年11月27日)委王桥镇富绅于天赐、姚秉圭(介方)为正副渠总,统管全渠灌区渠事,直到1922年初病故为止。下面就记载了于天赐对龙洞的管理,1917年9月12日,龙洞渠绅于天赐等向陕西省水利分局禀:

“据水夫张世才报称 九月四、五日大雨倾盆,泾水泛溢,冲去龙洞渠、倒流泉石堤,水磨桥北石栏杆, 琼珠洞石堤,打鼓洞石堤,野狐哨等五处及石土各渠亦被石砂淤泥壅塞内等情, 禀请勘验„。”

2.渠道修缮资金管理    

于家是陕西著名的当商,龙洞渠募集到的修缮资金,也由于天赐进行直接管理,一些小型岁修工程则用其息完成。旧志水利卷载

“筹抽皮坊在渠洗皮一张纳银三厘,每年约得银四百余两,委监渠于绅天赐经理生息为岁修费。”

“然筹集殊不易,光绪二十六年,知县舒绍祥禀提差徭余存银一千两,嗣又

奉升方伯允捐发银二千两,先后交管渠于绅天赐发商营运。光绪二十八年,知县

舒绍祥以沿渠皮作房,需水洗皮,禀请按货价每百两抽银三钱,试办三年,共抽

得银一千二百两,交商生息,所获息银均作为岁修经费。”(以上 《宣统重修泾阳县志·卷四 水利》)

四 王桥镇于氏的衰落

从清到民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由于历史原因社会也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对于商业而言十分不利,王桥镇于氏也在这样的社会变革之中走向了衰落。中肯地说,于氏衰落与社会动荡有关,也有其本身的原因。

5.1后继无人

王桥镇于氏从清代中期走到民国时期,已近二百余年。从民国初年就呈现出了衰落景象,其最直接原因就是后继无人,当地人讲于天赐育有一女,却无男性子嗣。

于天赐老年之后,才收养有一子,其子所受教育有限,难以支撑庞大的于氏商业活动,更谈不上与龙洞渠继续产生联系。前面本村伙计赵铭伍就讲过,摊子铺得太大,字号很多,于家掌柜年事高了之后,又缺少继承人,对自家字号慢慢无力掌控,最后导致不少合作者离开,从而使得商业走向衰落。

5.2社会动荡    

以前曾收集过一段网文,不能肯定事实,仅列以说明社会动荡对商业户族的打击:团长惠显峰因收债,而纳王桥镇于家女子为妾,仗威权套骗了于家在泾阳城内‘川心点’的街房二百余间,据为己有,于家子弟失了主权。惠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常对人说:“川心店整个院落是于家嫁女时的”,于家在泾阳县城等处确有大量房产,东街村民某曾说,直到20世纪80年代,于家还从县政府领取房租,随着社会变迁于氏逐渐失去了以前房产,沦为一般村民。

5.3于家大院

于氏发迹于王桥,其祖宅建设得富丽堂皇,有网文说于氏祖宅建于清朝初年,还说中途因土匪毁坏过一次,现代建筑是他们重建的。然而根据我们对于氏家族兴起的分析,基本可以判断于氏在乾隆前期尚未发家,故可判断其祖宅最早不会超过清乾隆时期。当然也有可能中间毁坏过,但此次毁坏时间应该在清同治元年前后,据载清同治元年泾阳县回民叛乱,杀光了泾阳县城居民,各乡村镇尽在其铁蹄之下,极有可能在此次事变中,于氏祖宅被部分毁掉。同治后,他们可能进行了重建。

建国之后,农民运动于氏祖宅被没收,“原建筑规模较大,坐北面南,主体建筑由门楼及前后相连的三进院落组成,此外还有账房、马房、花园等附属建筑。其中第三进院落是建筑工艺最考究的绣楼,供小姐们居住,可惜,这个院落及花园等附属建筑均在解放后损毁或被作为“破四旧”的对象拆除。仅存的门楼及两进院落土改后曾先后作过村公所、镇卫生院。

新世纪之后,随着社会变革,王桥镇卫生院迁出,该祖宅被卖于私人,之后由于缺乏保护,一所极尽豪奢的清代古代建筑群,墙倒屋塌成为残垣断壁。再后来成为村民宅基地建成普通民宅,于氏最后一点痕迹也湮于历史尘烟之中。    

附:惺园公于氏墓志铭

此昔侍克庵公疾药,亲理无间,昕夕边(实物已不知,故未校)。病笃有告以良医,虽百里必亲延之。其殁也,悲兄慰父,曲尽其道。当弥留之际,公以贻命请克庵公,公曰:“有弟如此,复何言。”葬之日,尽慎尽礼,观者罔不为之感泣。克庵公辞世三十余年矣,公事孀嫂与事兄无少异,迄今完节,旌表获邀,恤典乡里,荣之非公友爱不至此,公性令人俭约,不事奢靡,然每遇岁侵暨国家有大征徭,慷慨乐输不下十余次,县尊故以公为识大体云,至其周困乏、恤贫寒、睦里党、重士族、完逋赋,无不倾囊。而意念抑然无少德色,并不令家人知,意不似区区阿堵,令受者有愧色也。及接人遇臧获疾,遽不形他可知矣。自侍养金声公数十年,无事一语忤亲旨。金声公恒以公不卒儒业为憾,爱敬笃挚欢洽庭闱,亲之所憾,公之所乐也,呜呼!孝矣!

视弟公华亭,情敦手足,生前跬步弗忍离,殁后每遇祭祀,弟必垂涕而奠,则公之友爱可知,公胞叔涟漪公无子,奉金声公命以公为之后,常以不获侍养,抱痛终生,其笃于至性又如此,公家累助饷,议叙辄辞不受,谓此时尽己职,安可藉此以博荣名。至咸丰九年,奉命捐京饷,始授今职。余综公之生平,而质言之于乎可以风己。

公元配邢宜人无出,继配刘宜人。女一适邑廪生山西修补经历张元懋。继配秦宜人无出,以弟荣祖子天赐兼祧焉。公生于嘉庆二十三年三月初二日子时,卒于同治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卯时。葬公南郊祖茔之侧,邢宜人、刘宜人附焉。

铭曰:峨山巍巍兮,公之德峻极而难量。泾水汤汤兮,公之命源远而弥长。门内克敦其孝友兮,融融一堂。阿堵物鄙夷不屑兮,胸襟之光。视敌忾以同仇兮,不惜倾囊。身虽郁而不伸兮,子孙其昌。我今铭公之墓兮,千载流芳。    

诰授朝议大夫直隶候补知府戊午科举人徐叶佩顿首拜撰

例授文林郎候选知县癸酉科选拔费灼顿首拜书

诰授奉政大夫江苏候补同知怡立方拜篆

男天赐泣血纳石

频阳刘好仁刻


启     示

    希望各位地方文化爱好者,能提供散落于各村的碑石、建筑等信息,也可提供图片或碑石文字信息,凡有重大帮助者,笔者有致谢书籍一本。让我们携其手来,共同发掘泾水流域丰富的历史乡土文化遗产,先谢谢诸位了。笔者微信:wangqiaozhongxue,邮箱:619820513@qq.com。

代收人:蒺藜

2024年4月28日

作者:天命君 地方文化爱好者。

泾河文化研究
挖掘、整理和研究泾河水利、经济、民俗等人文资料,编辑出版有关泾河流域的文化书籍。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