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写余秀华,离第一篇“余秀华的春天”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当时写文是为了祝福她与杨姓小男友的甜蜜爱情。
虽然那段感情很快便以失败告终——而且两人分得很不体面,但即使从这个结局倒推回去,我仍会保留给余秀华的祝福。
倒不是期盼有情人终成眷属,单纯为赞叹她的坦诚和勇气。在这个过于理性、攻利,充满算计且“恋爱脑”频遭鄙视的年代,余秀华敢不计得失、大大方方地去爱,当属稀缺品质了。
这倒不全因为余有“愿赌服输”的资本,她个性就是如此。爱起来不含糊,恨起来也不手(口)软。不要说对她动粗动手的渣男了,那些平时在她文章下面抨击辱骂她的网友,她都会毫不留情地骂回去。
我喜欢看她在网上骂人,那叫一个过瘾啊。什么文人的优雅、女人的温柔,通通一边去吧!在自己的地盘遇到无赖之人,凭什么只能高姿态地不屑一顾不理不睬?当然也可以说粗话甚至飙脏话——这不是泼妇之怒,而是最有效的反击方式。
分手之后,余秀华在痛骂之余,也写过黯然神伤的文字,喝过不少的酒。看热闹的人褪去,伤却只能一个人慢慢地疗。不管勇敢还是脆弱,自信还是自卑,她都不加掩饰地表达出来,没想过要风度、立人设。
再后来一段时间,她的公号文章不再提杨某人了。但愿这场爱情闹剧在她心里彻底翻了篇。
春节前夕,余秀华跟一位叫“丰阳玢子爱书法”的人吵了一架,让网络又热闹了一阵。
起因是余秀华写了一首小诗《任何小地方的作协主席都是伟大的》讽刺荆门作协李主席。如果没有丰阳玢子的留言,这件小事也翻不起多大水花,大家读完诗,无伤大雅地打趣几句李主席就过去了。
但丰阳玢子为了给作协主席打抱不平,在留言里贬低余的诗歌。他说余秀华把“屁”和“性”写进诗歌是对诗歌的糟蹋。这位被网友翻出长期跪舔贾平凹父女(没有看不起贾平凹的意思)的“作家”,大概太不清楚自己在文化圈的份量和余秀花怼人的功力了。
余秀华这次也没用什么弯弯绕绕,干脆把粗俗进行到底,用最直接的狠话还击对方。
这次互怼之所以出彩,除了余秀华的狠,更大的原因在于丰阳玢子留言中最后的括号部分。这个括号将他虚弱的文品暴露无遗,当他还在自我感觉甚好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大笑话了。
余后来删除了她的回复(也有可能是系统删除的),但网友们津津乐道了好些天。这事也成了那段时间我的快乐源泉之一。
余秀华的敢爱敢恨,不仅局限于自己的是非情仇。面对社会上其他的荒唐或不平事,她也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比如最近发生的“毛疯子”起诉莫言事件。
莫言被咬,知名作家出来发声的很少。这当然不难理解——去回应疯狗的狂吠会自降身份。对于毛某某这种一眼就能看穿他卑鄙把戏的丑陋小人,确实不用过多理会和关注——他的热度越高,收割的无知韭菜就越多。
但余秀华(以及其他很多不知名的写作者)对毛疯子的批判,也是现在必须要发出的不可缺少的声音,是文人应有的态度和风骨,也是普通人应有的勇气和良知。
声援莫言不仅仅为了保护获得诺奖的大作家,更是为了保护写作者的创作环境和普通人的表达自由,为了让我们的国家不被小人搅乱,为了文明不会倒退,为了“人斗人、人整人”的历史不再重演。
余秀华最新的这两首小诗,不管是《任何小地方的作协主席都是伟大的》,还是《我拒绝一元钱的赔偿》,从艺术水准来说在她的诗中不算好,但它们的意义是巨大的。
公众号“人格志”的作者将爷针对余秀华和丰阳玢子吵架事件有一句评论:“幸亏当代文坛还有个余秀华,要不然,就真的太无趣,太无聊,太无骨了。”
深以为然。
近些年的网络环境越来越离谱,举报和抵制之风越刮越猛,人们不敢多说话不敢说真话,担心一不小心就被“道德警察”们揪出来扣帽子。在盛产哗众取宠、低俗降智的内容平台,能容得下理性的表达空间越来越少。
余秀华能坚定而又不费吹灰之力地吊打文化权贵,唾弃疯狗与蛆虫,这位摇摇晃晃行走于人间的脑瘫女子,活得有重量、有风采。
附:我拒绝一元钱的赔偿
获得诺奖的作家是伟大的,起诉作家的人更伟大
——这个世界越来越好玩了
我的孙子和我下象棋轻易打破象棋规则
他的炮是核武器,秒杀我的“帅”
我还不能骂他狗日的,因为他说狗狗比人可爱
起诉作家的人要求作家赔偿中国人每一个一元钱
我拒绝这一元钱的赔偿
因为我没有授权他代表我,我有权拒绝这份耻辱
在正义的肩膀上取下一元钱的重量
此刻,2024年03月04日10:42:05,一个环卫工人
在我宾馆的窗外打扫
我捂紧嘴巴,怕一句叫喊就撞破春天的新绿
世界这么脏,亲爱的人啊,我都放下了扫帚
我祝福起诉者获得成功
不要被高额的起诉费吓软,为了你的“正义”
你可卖血卖肾
叫了这么久没有实际行动,像个骗子多不好
我拒绝一元钱的赔偿
仅仅想用这一元钱维持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
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