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真大，张开时，是四方形的，闭上了，像破折号。阿拜刚学过破折号的用法，那是一条很特别的横线，有多种用法，现在呢，又多了一种——这少年的嘴！阿拜忍不住笑了。
饭后，阿妈端来水盆，让少年洗洗脸，他仍然背着冬不拉。让他休息，他望着窗外，摇了摇头。阿拜就想：这家伙像个闷葫芦，嘴巴大也白搭，背着冬不拉的阿肯（民间歌手）能用歌声唤醒太阳，他呢，只能带来乌云。这时，少年看看腕子上的电子表，站起身说：“我出去走走。”无边的草地隐在月色里。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草虫，虫鸣消失了，一片寂静，世界变得无限广大。阿拜抬头看看天，天上没有云，月亮圆圆的，草地很亮。平日，这时候的天早就黑透了，没路灯，伸手不见五指，今晚有点儿特别，白亮亮的。“嘿，你分享了我的蛋糕，给我唱首生日歌吧！”阿拜喊起来。少年沉默着走向一道高坡，冬不拉在他腰间晃啊晃，月亮映着，闪出星星般的微光。这是一柄好琴，已经磨成了褐色，一看就是老阿肯用过的，可惜呀，挂在了闷葫芦身上。“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阿拜自己唱起来了。他是头一次在夜里歌唱，四周那么静，仿佛万物都在听他歌唱，痛快极了。他一遍又一遍，挑高音，降低音，拉长音，重复唱着生日歌，还舞起了双臂，像被马奶子酒灌醉了。忽然，嘚嘚嘚嘚，马蹄声碎，踏出生日歌的旋律。不是跑来了骏马，那是冬不拉发出的声音。少年站在高坡上拨动了琴弦。哈萨克人离不开马，他们会用冬不拉模仿蹄音——琴声舒缓，那是马儿在散步；琴声急促，骏马就奔腾起来了。这娴熟的演奏，让阿拜想起一个人，一位了不起的阿肯，每当她的琴弦上响起马蹄声，观众就沸腾了，琴声、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这是哈伊娜的琴声！”阿拜奔到少年跟前，“你也是她的歌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