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森气冲冲地走出劳动局的大门，因为过于恼怒而使他的双眼发直，让他发直的双眼转过来的是一排居民楼。
确切地说，是居民楼大门上的几个大字——劳动局家属楼。
来过劳动局不下六次，以往怎么没看到这栋楼。林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因为气冲顶梁门，竟然鬼使神差走错了方向。
踟蹰不前中，林森被眼前楼房的气势恢宏所折服，想想自己家住的低矮房子，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反差，把他心里窝着的火又浇了一层油。
他这个待业青年，在家已经呆了三年多，这三年里，他干过无数的工作，不管多么苦多么累，他都咬牙坚持着。
因为林森心里有希望，正是这个希望支撑着他起早贪黑。他是城镇户口，和那些农村户口的人不一样。
林森在街道登过记，在县劳动局有备案。他是一名待业青年，只要哪里有需要工人的，他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正式工，也就是铁饭碗。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有不少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所以林森每天都是希望傍身，在外劳作虽苦犹甜，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脱离这个地方的。
看着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分配了工作，林森替他们高兴之余，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可是等来等去，林森所盼望安排工作的事如死沉大海，见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着落，唯独他被落下，这时林森坐不住了。
2
林森便一次又一次地往劳动局的“劳动就业科”跑，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希望，可是回来后长久的没消息，又让林森陷入迷茫。
没办法，林森只好又一次来到劳动局，劳动局负责人赵科长都认识他了。可见，林森都成了这里的常客了。
“赵科长，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安排上工作？我认识的人中，大部分的人都有了着落，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林森的急切都写在脸上，浸在话语中。
“目前的状况是工作岗位少，要上岗的人多，我们只能优中选优。给那些适合的人先安排。不过。你不用着急，回去耐心等待，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又是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每次来都是老生常谈，一个套路。林森耳朵都磨出了茧子。
人家就是那一套，林森又有什么办法？所以他气冲冲地从劳动局的二楼走下来，因为生气而走错了路，可见，他是动了真气。
什么人员多岗位少，还不是谁有关系谁拿钱才给谁安排，这是和林森同病相怜的伙伴和他说的，因为伙伴的同学就是这么被分配到化肥厂的。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时赵科长的面孔又浮现在林森脑海，那笑里藏刀的背后，多少人的命运在他手里被毁了。
想到此，一股绞痛袭击了林森，被这股疼痛裹挟着林森失去了方向，前途渺茫，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着落，工作没有着落，那他的人生将会被关闭。
他接下来的日子岂不是暗无天日，又一阵毁灭性的疼痛袭来，林森蹲下身子，想把痛苦给挤出来，排解掉。
等林森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怎么走到劳动局的家属楼的三楼。那时的楼房都是筒子楼，从楼口可以把整层楼尽收眼底。
3
本来林森想从楼梯处下去，可是他的脚步却开始往楼里走去。
此时正是午后，楼道里静悄悄地。被一股一股的疼痛折磨的林森鬼使神差地在走廊里蹑手蹑脚，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蹑手蹑脚。
这层楼里，家家关门闭户，唯有靠近最里面的一家的门虚掩着。正是因为这扇虚掩的门，把林森的脚步叫停了。
林森环顾四周，走廊各家各户把它当成了厨房，这家也不例外。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堆放的粮食好几袋子，最让林森吃惊的是一个大罐子映入眼帘，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液化气罐？
第一次见到此物的林森，想到的不是它的先进方便，而是和自家的柴灶在对比。那股寒酸刺激着他，把他心里埋藏许久的不满、压抑、不平，都给抖落出来了。
林森知道，只要把他的工作解决了，那么他的人生就会一路顺风，前程似锦。如果没有工作，那么他会永远活在卑微中，然后在卑微中毁灭自己，走向万劫不复。
看来，一份工作给林森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了，现在是一份工作，可以打开他所有的心结。
他不想在被安排工作的伙伴们的面前，被他们的高高在上而压迫、被鄙视，他要和他们一样，能挺起胸走路。他们的不可一世，就是他以后的模样。
4
可是林森三番五次地去劳动局找赵科长，可每次他都是以同样的借口往外推。就是在他的推脱下，林森的心开始一点点地走向扭曲。
长久的希望得不到实现，人的心里就会转不过弯，一转不过弯，就会往死胡同里钻。
如果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么林森也会像这个虚掩着门的家一样，不会再因为吃喝方面而发愁。
林森刚要迈步往回走，突然他看到在米袋子的上面，一个大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袋子装东西都是没有规矩的，而这个袋子却非同一般，是那么地整整齐齐。
这里面装得又是什么新鲜玩意？
林森再次看了看静悄悄地走廊，这种静悄悄给了他胆量。他轻轻地打开口袋，才知道里面放的是一捆捆的挂面。
我的天！挂面可是林森最爱吃的。在那个年代，挂面可是稀缺之物，可不是能轻易吃到的，可是人家却有一袋子。
那细细的白白的挂面，似无数双纤细的手，在林森的身上抚摸来抚摸去。他好像闻到了煮挂面的清香，又好像看到了一碗泛着油花的挂面，正在汤里曼妙，而旁边还有一碗鸡蛋酱。
是林森吞咽唾沫的动作，才把他从臆想中拽了出来。他又咽了一下口水，手就伸向口袋，拿了两捆。
可就在林森转身要逃离时，他耳边忽然传来，女人痛苦的低吟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