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的初恋:MIKIMOTO说“像珍珠一样的女人”高峰秀子

文摘   2024-08-13 22:23   日本  

高峰秀子是谁?日本的明星,相当于我们说到秦怡、白杨、林青霞那种。她出生于北海道,身世坎坷,5岁就当起了童星,而且一红到底,到她55岁拍完最后一部电影息影,一直都是日本最红的演员之一。她还是一位散文作家,尽管她几乎没有上学的经验——因为即使入了学也总是被带去拍电影,但她随身总是带着书本和作业,靠的是自学,和她自己所写的“耳听学问”——像海绵一样吸收周围的人说话时谈到的知识和见解。以她的话说,从5岁起被扔进了片场,扔进了成年人的世界,看多了世态炎凉,去芜存菁,只留质朴清洁。她演过的电影有很多,《细雪》《浮云》《二十四只眼睛》——这部《二十四只眼睛》,是讲渔村女教师的,我母亲曾对我提到过,是她年轻时看过的日本电影。我前两天与朋友们去小豆岛旅行,也去了那里的“二十四只眼睛”村,是当时摄影所留下的,也是偶然的缘分。

《二十四只眼睛》剧照

与青年黑泽明的恋心

世界的黑泽明,在他还是一名青年时,险些与高峰秀子谈起恋爱。因为受了高峰秀子母亲的阻扰,未果。

事情要从拍摄电影《马》说起,电影在1941年公映,高峰秀子主演,黑泽明还是一名副导演。一天,拍摄秀子纵马奔腾的场景,马儿不听话,乱跑乱动,眼看秀子被马抛下来并要被马蹄所踩到,一个青年冲过来一把抱起了秀子,从马蹄前救下了她——看上去像拍电影,其实是在拍电影的时候发生的真事,事实上,生活比影视戏剧化多了,这是真的。

青年黑泽明

话说,青年副导演黑泽明与女演员高峰秀子从落马事件后,急剧接近。但黑泽明整天要跟着导演,高峰秀子随时有女佣跟随。柏林奥运会纪录片是二人唯一看的电影。

青年黑泽明,满脑子都是写剧本。当电影拍完,秀子回北海道巡演归来,接到黑泽明的信,信上写着:“现在是半夜,我在写剧本,写着写着想小便,但我懒得下楼,我打开窗子撒尿,哗啦啦哗啦啦,屋顶上一只猫吓跑了。在楼下睡觉的家人可能以为是下雨了呢。”

秀子读信后大失所望,她原本以为是情书呢,不料这也太日常而通俗了。但收到黑泽明来信,这件事本身令她快乐。她将信撕得碎碎的,第二天一早去摄影场的路上,将纸条扔进了河里。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秀子的母亲是个控制狂,两眼放光盯着接近她的人,白天秀子去拍戏,母亲就细细搜查她房间。

如果没有拍摄场这个可以透口气的地方,秀子大概会疯掉,她甚至想,要做点什么让母亲大吃一惊的事,以表达自己反抗的决心。她想过离家出走,还想过未婚先孕——那个时代,未婚妈妈可不像今日这样能被社会接受(写这句时的高峰秀子,处于1951年)。结果是,从未独自行动过的秀子身无分文,无钱出走,而到哪里去生个孩子出来让母亲厥倒,也是难事,因为那样也毁了自己的前路。

就在这样被母亲全面管控的少女时代,秀子找到了唯一的反抗之路。再次在片场邂逅黑泽明,他说:“我在你家附近租了房子,来玩。”

自从电影《马》杀青,二人见面机会很少,最多在片场食堂喝杯茶活午休时在小树林里散个步。这短短的约会也让秀子雀跃。当黑泽明说租房就在秀子家附近,她立即说,我一定去玩。

两三天后的傍晚,吃完饭,母亲又约了人打麻将。秀子回到二楼准备看书,却被楼下的麻将声吵得无法静心。她扔下书,也没告诉母亲去哪里,嗖地冲出了家门,一路跑向黑泽明的租屋。

敲门,听见里面黑泽明问“谁呀”,边打开了门。身穿和服的黑泽明笑嘻嘻。六叠大的屋子堆满了书。

“我来玩了。”

“快进来。”

突然秀子心里满满地情绪涌动,眼里溢满了泪水。那不是因为见到了黑泽明的喜悦之泪,而是因为瞒着母亲独自出来了。自由行动的艰难和喜悦满满当当。

黑泽明关上门,长长的胳膊按在秀子的肩上,二人相对坐下,说时迟那时快,门被打开了,出现了母亲气急败坏的脸。

从此秀子被软禁在家一个星期,除了去厕所,就连下楼都不行。一星期后,秀子回到片场重归拍摄,等到午休,离开拍摄现场,赶紧去找黑泽明。在食堂前草地上找到黑泽明,但他脸上却没有亲切的笑容,完全无表情。三秒,四秒……黑泽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留下发呆的秀子,但17岁的秀子内心的“女性”还没有成长到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少年意气,从此二人断了联系。

后来秀子才知道,在她独自跑去黑泽明家的第二天,报纸上就有了《黑泽明和高峰秀子订婚》的消息——按现在的说法,这二人的单独约会上了热搜。东宝公司和秀子母亲一拍即合,赶紧叫停,这才有了一星期的关禁闭。

如果说那瞒着母亲一路奔跑去黑泽明租屋的心情是恋爱的心情,秀子的恋心只持续了15分钟就被追来的母亲打住了。

告别“色与欲”

1946年,高峰秀子迎来她人生中第二段与男人有关的故事。她以“色与欲”撰写了这段往事。高峰秀子自从5岁当童星起,一家大小(养母和亲戚们)的生计就在她身上。

东宝的演员科科长平尾像父亲一样对待她,或者说,从小没有和父亲一起生活过的高峰秀子,一厢情愿将平尾科长当作了父亲般的存在。无论是需要先支付片酬还是高峰秀子与母亲的紧张关系,平尾都是秀子可相谈之人。不觉间,她发现走上了一条色与欲之路。

高峰秀子在书里这样写道:“男女的问题,很难说清是这样,那样,因为,所以,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我觉得走上一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路,越是挣扎,越是泥足深陷。感受着不洁感和自我嫌恶,因为我不希望和有家的男人纠缠。也许别人会说,不用这么认真,开心就好,但,我是一名女演员。虽然这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职业,但既然是要在人前露脸抛头露面的职业,某种意义来说我是被选为做这份职业的人,如果藏着不能对人说的粘滞的秘密,我作为人、作为女演员,都是不能谅解自己的。我要在明亮的太阳光下,堂堂地走在路的中央,挥动着手臂,意气风发向前,那样,我才能底气十足地说:我是一名女演员。

1951年拍摄日本第一部彩色电影《卡门归乡》


三十岁时想结婚

拍摄《二十四只眼睛》的高峰秀子,眼看要30岁了,这是她为自己在心里所定的结婚年龄。一位人气女演员要找人结婚,她目光所及就是年轻的副导演。根据她书里自述,有两个人符合她的条件:青年、工作勤勉。一个叫松山善三,一个叫川头义郎,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秀子当然无法自己打听,就让每天跟随她的女佣去片场打听。

女佣很快把消息带回来了。两个人都是单身。川头家有钱,在银座有土地,家里有六兄弟。松山家里贫寒,父亲失业,母亲患病,家在横滨。

因为高峰秀子自己出身受过穷苦,她知道,如果没钱,去挣就是了。而有钱的人反而更担心陷入贫穷,所以秀子立即决定,约松山吃饭。

当时秀子如果要和男子吃饭,第二天就会被娱乐记者写上小报,但只有一家在银座的西餐厅是她的心腹之地,在那里吃饭不怕被娱记盯上。秀子和松山的第一餐饭。

坐在布好的西餐前,松山青年有些不安,也不动刀叉,秀子心下担心,会不会是不喜欢法国菜?

松山突然问,这道菜,是用哪把刀?又说:“你先吃,我跟着你学。”

原来是这样,秀子放下心来。她一面举起刀叉,一面内心感动,只觉胸中吹拂清爽的风。世界上竟有这样真率素直的人。

这餐饭后,二人见面又是在片场,一行人去小豆岛继续拍《二十四只眼睛》。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木下惠介。有一天,木下惠介跑来找秀子说:“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徒弟松山君想要和你交往。对这个人我是打包票的,他将来是能做出优秀作品的人,你愿意和他交往吗?”

未等秀子回答,木下导演又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他还只是个副导演。你忘了这事儿吧。”

不料秀子对他说,行,就交往吧。

为徒弟而欣喜的木下导演,在100多人的拍摄组里,不知如何给他们制造机会。晚饭时,导演大声说,听说最近电影院放夜晚场,秀子你想去看看吧?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让松山君陪你去。”

一对年轻人穿鞋要出发的时候,不料剧组其他不明就里的人也跟来好几个,听说有夜场电影?我也去我也去,于是七八个人一起开向了影院。

交往一年后,二人在第一次约会的餐厅举行了婚礼。由木下导演和川口松太郎(第一届直木奖获奖者)担任证婚人。

去年四月,日本珍珠店MIKIMOTO,举办了高峰秀子展,因为她是“像珍珠一样的人”。

高峰秀子 女演员,1924年生于北海道,2010年逝世。5岁时出演《母亲》而成为童星。出演过超过300部影片,获得过日本电影界最多的奖项。55岁隐退。她的《我的渡世日记》获得日本第24届散文奖。

这本上下两册的书是我夏休日里读完的,很感佩于她的文笔和智慧有趣的人生,摘取部分翻译书封面的画是日本著名画家梅原龙三郎为她画的。高峰秀子早已将画捐给了东京都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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