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4日刊 | 总第3775期
《人世间》飞天、金鹰、白玉兰大满贯,《风吹半夏》托举赵丽颖两夺视后,今年的开年大剧《南来北往》收视、招商屡破纪录…
如果要总结近两年全民向剧集赛道的“财富密码”,那年代怀旧一定是关键词。
近日,由正午阳光出品,张开宙执导,原著作者大米担任编剧的《小巷人家》,在湖南卫视、芒果TV同步热播,再次验证了年代怀旧的魅力。这部剧从上世纪70年代末起笔,以苏州小巷庄家、林家、吴家三个普通家庭为中心,细密描绘了他们在二十余年间的生活变迁和命运起伏。
与其他头部年代剧类似,《小巷人家》有着温情的回望视角、鲜活的群像造构,和颗粒度极细的怀旧质感。由此而生的全民“好感度”转化成数据反馈,就是突出的收视表现。《小巷人家》首播当日即在CVB、酷云、欢网、猫眼等剧集榜中,均拿下了省级卫视收视率第一。
与多数年代剧不同的是,《小巷人家》不仅征服了“沉默的大多数”,还调动了年轻观众的参与感和表达欲。他们在各大社交媒体的首页,为黄玲(闫妮 饰)理论指导实践的反婆家“霸凌”鼓与呼,心疼在家庭矛盾中努力缝缝补补的长子庄图南,讨论着如何跟着宋莹(蒋欣 饰)学习不吃亏,用放大镜分析林工(李光洁 饰)的“宠妻学”……
《小巷人家》的故事虽然从70年代末开始讲起,但它却与当下观众的精神状态同频,甚至能为观众奔赴未来提供内在力量。在年代剧中看到指向未来的“箭头”,这是《小巷人家》提供的新鲜体验。
观众喜爱年代剧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对孕育无限机遇和潜力的改革年代的怀想,可能出于对集体记忆的温习和再确认,也有可能是由于对父辈生活的“陌生感”和好奇心……
无论基于哪种出发点,能一把将人拽回几十年前的“年代质感”,都是观众对年代剧产生兴趣的前提。但“年代质感”又不简单地体现为一种美术置景或者是妆造风格,它内在地包括了对时代环境、时代氛围以及对人物“时代性”的细描。
“看了三集,感觉身体暖暖的。”在《小巷人家》的高赞热评中,有一条夸张但精准的观众评价让人印象深刻。
这条评论,其实就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小巷人家》“年代质感”的特点:它对时代环境的复现是现实主义的,但回望时代的目光是温存的。
《小巷人家》中,有着对70年代末南方普通市民生活环境沉浸、立体的复现。
改革开放前的苏州保留着江南小城的安静秀美,“三直三横”的骨干河道穿城而过,滋养着青瓦人家、小桥流水;在这样的小城里,工人能在单位附近的小巷里,分到两间公房、两家合用一个小院就是小康生活的标配;虽然生活在小小的方寸天地,但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会变,他们“螺蛳壳里作道场”给孩子隔出单间,在院子前后开荒种菜,攒出自行车、电视、冰箱等一个个大件……这就是七、八十年代真实的苏州小巷环境,接地气也有人气。
《小巷人家》拍出了70年代末普遍存在的物质条件有限、家庭资源紧缺的情况。这种资源紧缺当然也会导致矛盾。比如在多子家庭中,老一辈的父母就可能存在家庭资源分配不均的情况;再比如“知青”返城浪潮中,很多年轻人就可能面临无房可住,也没有工作机会的困境。这些都是《小巷人家》中的几位主角正在经历或见证的。
但这种有限和紧缺,并不一定意味着苦难。在这部剧中,我们能看到黄玲因为不用“工业票”买到一个搪瓷脸盆后露出的笑容,看到庄、林两家因为能在院子里种菜补贴家用而并肩搭“菜架”的热情;看到两家合伙过年,你做粉蒸肉我做小酥肉的一团喜气……
这正是因为,《小巷人家》在回望过去时选择了温存的视角,把日常生活中微小却真实可感的幸福,把资源紧缺年代中人们的抱团取暖,放到了镜头的中央。
对于“附近”正在消失,生活越来越讲究边界感的现代人而言,《小巷人家》中的这种“温存”有着神奇的疗愈功效。
年代剧有宏观的、史诗性的拍法,也有微观的、散文式的打开方式。
前者以《人世间》为代表。他的主人公们,往往要参与大历史的书写,聚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散则是各个领域的弄潮儿。后者则更加注重一个社会切片的提取,对人物命运逻辑的刻画优先于对时代潮头方向的折射。《小巷人家》选择的便是后一种打开方式。
《小巷人家》的几家人都具有一定典型性。
庄家是教师和工人的婚姻组合,庄老师敏锐捕捉到了恢复高考的时代信号,谨循“读书改变命运”的真理,抓儿女的教育是家中的头等大事。
林家夫妻一个是大学生出身的工程师,一个是要强的骨干工人,他们对孩子的教育相对顺其自然,但林工的技术优长、儿子林栋哲从小表现出的经商头脑,为这个家庭在改革开放浪潮中的“起飞”做了铺垫。
吴家是个单职工重组家庭,代际关系处理和人格独立成为了吴家三个孩子面临的主要成长议题。
循规蹈矩的教师家庭,头脑灵活的工程师家庭、相对保守的单职工工人家庭。在计划经济的平均主义年代,这三个家庭因为共同生活在一条小巷而有机相连;在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改革开放年代,三个家则走向了不同的发展方向。但在小巷生活时联结起的“根”,让三家的年轻一代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的人生选择各有不同,有的擅长读书成为了高级知识分子,有的下海经商成为“弄潮儿”,但重要的不是他们分别代表了什么群体,而他们的成长经历既折射了普通人在时代浪潮中的命运起伏,又突出了家庭能在时代巨变中,给个体提供的确定性和精神给养。
最后还想聊一聊《小巷人家》的“怀旧”。
在大众文化的批判视野中,“怀旧”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它象征着对过去的一种不切实际的留恋,一种隔着时间滤镜的美好怀想。总想着修复过去的荣光,往往意味着对现实问题的逃避。
但有一种反思性的“怀旧”,是值得倡导,并且具有进步意义的。这种“怀旧”珍视的不是过去本身,而是过去如何在现在发挥它的活力。我想《小巷人家》就是属于这种“怀旧”,也正是因为它的反思性,才会激起观众广泛的参与感和讨论欲,才会让观众觉得“与我有关”。
比如,《小巷人家》中对代际关系的讨论,就极具当下性。
《小巷人家》中黄玲所面临的婆媳矛盾,根本原因不是性格冲突或简单的观念冲突,而是在家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总会有人在资源分配时,被迫牺牲、让步的规律。庄家是这样,在2020年代的张家、王家、李家同样的情况也能出现。在庄家被牺牲的是长子再生家庭的权益,在2020年代的张家被牺牲的可能是妻子的职业发展权,是老人的晚年自由……
黄玲与婆家对峙直指问题本质的那段戏,对当代观众而言也振聋发聩。
再比如,宋莹“不吃亏”的性格。
表面上看,她为了分房可以“不讲理”地把儿子送到书记家,和房产科的负责人公开对峙、“撒泼打滚”,完全不符合一个“好人”的定义。但事实上,宋莹又是最讲理的一个。她争取的永远都是自己配得的权益,只是当不公正的游戏规则要她作出退让时,她选择了反抗。
这样的价值观,难道不正是现在年轻人向往的公平正义和发声自由吗?
《小巷人家》有对代际关系、家庭关系、邻里关系的讨论,也有对年轻一代主体性的觉醒、对自我价值找寻的呈现。怀旧如果只停留在“修旧如旧”,那就仅仅是造梦;如果能在怀想过去中,引导观众去思考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关系,思考过去的宝贵品质和经验如何在当代发挥活力,就是有意义的怀旧。在这一点上,《小巷人家》有着宝贵的创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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