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信心”是什么?
可以用一只蝙蝠来解释。
大约50年前,哲学家内格尔(Tom Nagel)写过一篇论文:《成为蝙蝠是一种什么体验?》(What is it like to be a bat? )。
论文的结论是:你永远不知道。因为你,作为人类,不可能以自身的“内在”去推知蝙蝠的“内在”,永远无法得知身为一只蝙蝠的真正“感觉”是什么。
无论你能把蝙蝠的感知过程用语言描述的多么精确、详细——精确到蝙蝠接收到超音波时,会触及哪根脑神经、神经振动频率几何,依然没法体会到“蝙蝠脑神经被拨动”是什么感觉。
就算在自己胳膊上装蹼,白天把自己倒挂在房檐上,傍晚到处扑棱,捕食昆虫,把眼睛蒙住,只靠反射高频信号感知周围世界——这些也只能告诉我们,自己的行为和蝙蝠一样,但依然无法进入蝙蝠的主观体验。只有从蝙蝠的主观出发,才知道是蝙蝠是什么感觉。
这就是“感知”在物理与心灵之间的解释鸿沟:物理信息无法让人感知蝙蝠的感觉,我们也无法用信息“体会”他人的内心世界。同样道理可用于AI:你怎么知道人工智能开始有了意识?
所以世界上有两种存在:一种是能由文字和语言完整描述的“物理世界”;另一种是语言无法企及的“意识世界”,它不存在于文字或描述中,不在物理世界中, 但依然是一种存在,且能给物理世界产生巨大反馈。
信心就是这么一种东西。
你不能“教”一个人如何“产生信心”,也不能数一二三,让家人们准备好手速,一键把信心刷起来。因为信心存在于意识世界,它是人在平行世界中给自己搭的心理堡垒,用来对抗物理世界中“别人给你的现实”。
02 “信心”可以被强行生产出来吗?
也许可以从一个国家身上得到点儿启发:
为什么阿根廷是一个永远走不出摆烂泥潭的国家?
是因为它是一个国内银行系统又小又弱,无法支撑财政融资,只能靠大量借外债的经济体吗?
是因为其出口部门小、占GDP的比例低,且以农业为基础,制造业出口极少,出口收入极不稳定,无法支撑按时按量还债?
是因为其政府养成了过度借债、再印钞还债的坏习惯?
还是因为这个国家具有“摆烂N合一体质”,能把所有该犯的错,比如违约、恶性通胀、过度印钞在同一时间全部组合到自己身上?
以上都是正确原因,但也应该都有解决方案——很多国家都有和阿根廷相似的体质。但为什么只有阿根廷,理论上可以摆脱困境,但事实永远做不到?这么多商品依赖型经济体,能累积出货币政策的信誉、对自己本币的信心,为什么只有阿根廷永远是一只“充气公牛”?
直到哈维尔·米莱老师抱着火箭筒当选总统,炮口直指央行和政府,他要一了百了,废掉自己的央行和货币,给整个国家来一次深刻的解脱。
不管是东方智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还是西方智慧(you can’t cross a chasm in two small steps),还是经济学均衡理论——渐进式改革在阿根廷这个国家不适用。历史已经已经无数次证明,渐进主义和”摸着石头过河“不可能让其恢复正常,更别提走上可持续增长之路。
所以米莱老师抛出改革纲领:跬步在阿根廷永远到不了千里,必须冒着扯蛋的风险,拼老命迈出一大步——要么一步上岸,要么跌落谷底。非增量、大跃进,才能改变根深蒂固的现状。在“左/右”政治光谱上根本找不到米莱老师,他已经坐在了“现实/激进主义”的维度上。
(breitbart.com)
他会成功吗?
也许会。但当且仅当一件事发生——新资本进入阿根廷,开始在进行生产性投资,创造实际增长,且此过程发生的速度快于国内经济收缩速度。世界上那么多四处游荡的资本,米莱老师可以讲一个精彩故事,只要故事吸引力足够大,甚至大过比特币,资本的心不会动?
也许会,但概率极小。不是因为政策不起作用,也不是因为这个国家已经一无是处(至少牛肉依然无可替代),而是因为信心是个共识游戏,而对阿根廷“失去信心”已经是共识,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行不通”。
没人愿意接空中落下的刀。因为在所有人的“信心世界”中,对阿根廷的共识是:继续衰退、主权债务依旧违约、明天的资产价格永远更便宜。也没人相信”政府有作为“这件事会在阿根廷发生。
就算你像米莱老师一样勇敢,愿意赌一把,也不能指望其他人都会勇敢或理性。投资人“不投资”,和阿根廷无关,只因他知道其他人都不相信——这就是共识的力量。
所以,最后结果——我们大概率会在某天看到一个新闻头条:“米莱大跃进改革:一次失败的极右翼实验”。
03 所以”信心的转变“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信心是个共识游戏。它来敲门的“那一天”,你和全村人的意识世界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信心。只需要一个“皇帝新装”故事中的熊孩子,面对全村人,喊出那个全村本来就知道的“新信息”。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新的“共识”就出现了。“信心”便从意识世界中走出,开始对物理世界施加影响,产生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