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戈纳尔——18世纪法国洛可可艺术的集大成者，他善于在画作中营造梦幻的氛围、炮制诙谐的意趣，大大拓展了爱情等世俗题材的表现方式。他生前享有盛名，但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被遗忘，直到19世纪下半叶，他才被世人重新发现。
为了描述弗拉戈纳尔的伟大画作，狄德罗曾想象过用梦境去再现。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弗拉戈纳尔是画梦的大师。其画如梦——人们在歌剧院包厢里睡着时所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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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爱德蒙·德·龚古尔、于勒·德·龚古尔
图文选自/《爱情艺术时代的小诗人：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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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世纪没有诗人。我说的不是什么蹩脚诗人，也不是擅长作诙谐俚俗的打油诗的诗人，更不是偏好格律、玩弄辞藻的诗人，而是真正的诗人。诗歌是真理的表达和意义的升华，由图像创造，是想象力彰显和拔高的结果，为人类的心灵提供满足感和愉悦感，均衡地承载着时代的灵魂和民族的精神。18世纪的法国并没有这样的诗人。也许只有两位画家可算得上，那就是让 - 安托万·华托和弗拉戈纳尔。华托是北方人，佛兰德斯画派的后裔，爱神的大诗人。他擅长描绘恋情和温柔乡，其作品就 像是节日里的香榭丽舍大街。华托是那忧郁的魔法师，让那幻想的快感女神在充满伤感的秋日森林里吟唱着自然的悲歌。华托是摄政时期的哀思（Pensieroso）。弗拉戈纳尔则是爱情艺术（Art d’aimer）时代的小诗人。让 - 奥诺雷·弗拉戈纳尔 1732 年 4 月 5 日出生于普罗旺斯的格拉斯。那是个宜人的地方。果园里种着月桂树、橙子树、柠檬树、石榴树、扁桃树、香橼树、草莓树、香桃木、香柠檬树和香水树；花园里种着郁金香和石竹花，它们盛放的鲜艳色彩只能在阿尔卑斯地区的花圃里见到，北方完全没有；那里的田野弥漫着百里香、迷迭香、鼠尾草、甘松香、薄荷和薰衣草的气味，流淌着数不清的潺潺溪泉；用马赛神父萨尔维昂（Salvien）图绘般的词句来说就是，那里的土地“交织在葡萄园的阡陌之间”，庞大的牧群漫步在葡萄藤下，在普罗旺斯北部和南部地区之间来回迁徙；那里的土地有着蔚蓝色的地平线——那便是地中海。 喧闹声、欢笑声、音乐和风笛舞曲彰显其欢乐的本质，在这个享乐的国度里，18 世纪的普罗旺斯人过着幸福的日子，他们非常健谈，喜欢唱歌跳舞，在欧洲最纯净、最甜蜜的天空下，享受着像潘神的节庆一样的生活。作为画家的摇篮和养育他的城市，格拉斯就是这样一座花园。它宛如天堂里的酒坊；它盛产芳香、甜糖和精油，满是香水厂和糖果厂；它有着层层叠叠的花园，高大的橙子树林间结满金色的水果，盛开银色的花朵，还有蜿蜒在茫茫绿色平原间的弗克斯河；它的南部有着广阔的视野，从莫朗、穆然、夏多讷夫、拉瓦尔平原到阴沉的爱斯特雷尔高地，逐渐消融进一片无限的蓝色温柔——那便是邻接意大利的海。![]()
弗拉戈纳尔在那里出生（naît là），并且从那里诞生（naît de là）。他从故土的本质和性情中汲取灵感。他在这种温暖的环境中长大，宜人的气候练就了他泰然自若的性格。画家所有的作品都反映出他自幼受到南法天空和阴晴不定的普罗旺斯天气的祝福。他的作品散发出快乐和明亮的幸福感，正如他的整个童年时期。甚至在他的草稿中，我们也能感受到一种热情，闻到一股香气，那就是他家乡的气息。
他不仅技巧娴熟，且有着炽热的心。他的调色板只需有法国南方风景中的白色、蓝色和红褐色。他画面中的亮点来自落在橙子树林上空的闪电。他画的室内场景中打开的窗户，或是在拉·封丹的故事背景里打开的窗户，朝向的不外乎是普罗旺斯的风景和意大利的风景。
他画笔下的乡村人物的人生故事总是发生在户外，正如这片受祝福的土地，其视野是如此开阔，人们可以随意行走在麦田里。在他作品的小角落， 到处都可以看到普罗旺斯式白软帽和地中海水手便帽。他喜欢把画面场景置于拱形建筑物下，这些低矮的拱顶、山洞和罗马式岩穴内部均是法国南方最遮荫、最清凉的地方。![]()
他还会经常凭记忆在画面背景中添加一些陶土制的锅碗瓢盆，最经常出现的是那种用来保存葡萄酒和油的大罐子。他画自然场景时，画的总是自己的故乡，又总在画面中添加些蓬勃的植被和疯长的荆棘，让这些交错生长的植物来打乱它；他把点缀着鲜花的灌木丛浸泡在特拉孔纳德、弗克斯和梅赫维伊的溪泉中；而他最爱的植物总是会任性地反复出现在他的构图中——那是一种颤动的、轻盈的、蓬乱的、 富有东方激情的高大野草，曾经在某本日本画册里现身，这种东方风情让年幼的他眼前一亮—— 那就是生长在普罗旺斯河边的芦苇。他似乎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大把芦苇，用来构建他的画面。同样，弗拉戈纳尔的一切——用色习惯、想象、构思、情感和色彩——都来自法国南方。他的画难道不是艺术家在蔚蓝的天空下，把画架立在花园里，呼吸着夏日的空气，被快乐的气氛包围着，聆听着吟游诗人的谣曲、彼特拉克（Pétrarque）的歌句（canzone）、爱情法庭游戏的最后一丝喃喃细语、沃克吕兹的潺潺水声和它们混杂的回响，而即兴创作出来的吗？![]()
但我想在他的出生证明里寻找的，不仅是作为画家的他，还有作为个体的他。他的故乡普罗旺斯绰号芬芳的穷光蛋，这难道不是仙女为它取的外号吗？在我看来，他的故乡所赋予他的不仅有绘画的才华，还决定了他的族系、性格、慈悲心和亲切感，让他拥有乐观的天性、苦中作乐的态度、对前进道路的坚定、不慌不忙的姿态和懒散的工作方式。
他只愿摘取艺术和生活中欢乐的果实，他只喜欢和谐共处、轻松惬意的情境，他从不担心未来—— 所有这些都突显出他的果敢性格和他对命运的信任。因此，当人们问起他画家生涯的起点及其所受过的教育，他总是愉快地回答道：“本能把我推向了生活，同时要求我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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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艺术时代的小诗人：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
[法]龚古尔兄弟 著
陈旻 译
| 内容简介
弗拉戈纳尔是18世纪法国洛可可艺术的集大成者，他善于在画作中营造梦幻的氛围、炮制诙谐的意趣，大大拓展了爱情等世俗题材的表现方式。他生前享有盛名，但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被遗忘，直到19世纪下半叶，他才被世人重新发现。龚古尔兄弟创作此书的年代恰是弗拉戈纳尔重新为人重视的年代，且距弗拉戈纳尔生活的时代不算遥远，这使得他们可以更贴近地感受到18世纪至19世纪的艺术脉动，而这些生命体验也让本书在展示弗拉戈纳尔艺术风采方面个性独具。
全书由十二章和一篇附记构成。这些篇章夹叙夹议，既生动地讲述了弗拉戈纳尔的生平，又精准地剖析了弗拉戈纳尔的作品。在本书中，龚古尔兄弟对弗拉戈纳尔在艺术史上的地位给出了准确的评定：爱情艺术时代的小诗人。本书配有近100幅弗拉戈纳尔和其他艺术家的高清画作，便于读者更为直观地感受弗拉戈纳尔其人其作的魅力。
| 作者介绍
龚古尔兄弟（哥哥爱德蒙·德·龚古尔[Edmond de Goncourt，1822—1896]，弟弟于勒·德·龚古尔[Jules de Goncourt，1830—1870]），法国著名的兄弟作家。除了自然主义小说和特具社会史意义的日记，龚古尔兄弟在艺术评论领域也颇有建树，这方面的代表作是《18世纪艺术》。《爱情艺术时代的小诗人：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即编选自此。陈旻，策展人、艺术家。曾留法十年，毕业于法国阿尔勒国立摄影学院和格勒诺布尔艺术学院，现在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当代艺术与社会思想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译有《心灵的解放者：保罗·塞尚》等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