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半生,我一直沉浸于枸杞盆景的奇妙世界。它和其他盆景一样,方寸之间,石与苔交织,岩山与曲溪相映,既有江南水乡的缩影,又有塞北大漠的狂放。还有北方山村的舒朗,江南园林的秀气。
盆景的摆件也有匠心独运。两位古人,在时光的长河中拱手道别,在松下对棋畅饮,在月下对影高歌,在风中漂泊凌乱。
盆景,便是以紫砂为盘,奇石为骨,再以枯木老枝为肴,艺术家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精神佳肴。
欣赏盆景。无需多言。
或有“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的闲适,或有严子陵垂钓寒江的淡泊,又或有人迹板桥霜般的孤独寂寥。徜徉在中国的盆景中,就像走进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在慢节奏中体味林木葱茏的驿道风情。
有时,盆景又似大雪封山的清晨,山民赶着两头驮木炭的小毛驴,在皑皑白雪中艰难前行。那单薄的衣裳、弓腰缩颈的姿态,让人不禁感受到天气的严寒。
而当万物凋零,白雪覆盖溪岸与山峰时,盆景青松依然傲立寒中。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这是写青松最具有革命浪漫主义的诗句,也只有革命家才能写出来。同样也是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写下了“旌旗十万斩阎罗”的夸张和浪漫。他对沂蒙革命老区有感情,他说:
“我就是躺在棺材里,也忘不了沂蒙山人。他们用小米供养了革命,用小车把革命推过了长江!”
盆景松应该加入革命浪漫主义风格。
继续欣赏盆景。我们会看到,庭院中央,梅花绽放,火热的红梅与严寒的天气,形成了色彩强烈的对比,如果此时大雪纷纷,那更是“雪压红梅”的盛景。
一树梨花压红梅。
两位文人秉烛夜谈,畅饮达旦,那微弱的灯火,和觥筹交错,火炉微温,小屋顶上3000米,来自西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穿越大山大河,呼啸而来。
盆景,不仅仅是植物和石头、摆件的堆砌,更是意境的传达。每一位盆景艺人都是匠人,他们拥有工匠精神,更是大师级别的艺术家。他们的作品独一无二,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铺排着着世间最美好的精神典仪,工具很简单,只是一双手。工具又不简单,因为人类的大脑在无时无刻思考。
《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便是一位热爱盆景的才子。他在《浮生六记·闲情记趣》针对枸杞入景,说过一句精妙的话:
或緑竹一竿配以枸杞数粒,几茎细草伴以荆棘两枝,苟位置得宜,另有世外之趣。
李渔精通剪枝养节之法,更懂得接花叠石之妙。他认为盆景,应该追求小景入画、大景入神的效果。
李渔还说:
金陵城里枸杞苗随处可见,下场雨采回来不用花钱。
《红楼梦》中也说:
连前儿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商议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 现打发个姐儿拿着五百钱来给我……
看起来,枸杞不仅仅只有观赏功能了。
枸杞盆景是一个人的微缩山水,用简单的石头与花木勾画出一个四季变换的微型世界。自然搬不进屋子,植物盆景可以。人在樊笼中,不能天天往返自然,所以,“把自然搬进家里”是长期以来人们的共识。
春天,盆景人四处寻找,或于破落老屋后、田埂老渠间挖得老枸数根,再去深山里的碎石,堆叠成群山万壑赴荆门,新条一枝出石来;夏天,盆景人看枸杞入眠,移情于以一小石臼种菖蒲,养一池小鱼;秋天,盆景人置枸杞盆景于窗台,顺便看看窗外那秋色漫漫,席卷了群山小溪;冬天,盆景人将盆盆罐罐端进温暖之所,顺手把老腊梅根植于老城墙上的厚土中,时不时惦记着“寒梅著花未”?然而,那几盆枸杞,是每天必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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