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从梦想到现实

作者：泰斯·布吕克（Thaïs Brouck）、卡尼卡·赛加尔（Kanika Saigal）

来源：The Africa Report，2024年10月

编译：尧山

导语：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AfCFTA）正在从梦想变成现实。在非洲人的共同努力下，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已取得重要进展，同时也面临着不少需要克服的障碍。

非洲领导人设想着这样一种未来——非洲的国界只是地图上的线条，科特迪瓦人只需点一下鼠标，就可以订购莫桑比克设计的服装，南非制造的汽车比欧洲或亚洲制造的汽车更便宜。

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AfCFTA）的设立就是将这一未来变为现实的途径。非洲大陆自贸区的构想于2018年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提出，每一年都变得更加具体和可感可知。今年，非洲大多数国家已经批准该协定，第一批免税出口业务也已开始。

例如，今年1月，南非向加纳和肯尼亚出口了多个种类的产品；7月，喀麦隆的铝加工厂Alucam向阿尔及利亚出口了100吨铝，而这些仅是沧海一粟。

01  国内生产总值至少增长7%

即使是在今天，非洲国家对外贸易中也只有16%是在非洲大陆内部进行的，与之相比，亚洲、北美和欧盟内部贸易额所占其对外贸易的比重分别为55%、49%和63%。

世界银行2020年的一份报告估计，非洲大陆自贸区通过消除贸易壁垒，支持货物和服务在非洲大陆自由流动，可使3000万非洲人摆脱极端贫困，并为近6800万非洲人增加收入。

非盟估计，“消除关税壁垒将使非洲内部贸易至少增长53%，而消除非关税壁垒可使非洲内部贸易翻一番，达到38%，并推动一直停滞不前的非洲经济实现工业化。”到2035年，将使整个非洲大陆的GDP增长7%，即增加约4500亿美元。

但要实现这些目标，需要走的路还很长。地区冲突、基础设施匮乏、经济不够多元化或互补性不强、以及繁琐的官僚体系，凡此种种都是非洲大陆依然存在的挑战。

02  取得积极进展

南非开普敦大学纳尔逊·曼德拉公共治理学院教授卡洛斯·洛佩斯（Carlos Lopes）说：“从历史维度看，非洲大陆自贸区比之前其他所有自贸区的进展都要快。”他说，“当2012年设定目标着手建立非洲大陆自贸区时，人们对这一目标能否实现持怀疑态度，但如今它的确实现了，而且是在新冠疫情期间生效的。”

到目前为止，非洲联盟55个成员国中，除厄立特里亚外，已有54个国家签署了《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47个国家批准了该协定。在该协定施行的第一阶段，90%的关税细目规则已经商定，争端解决框架也已制定。大多数国家提交了关税减让临时清单，授权在非洲自贸区框架下，进口产品将享受关税减免。

由于新冠疫情影响，《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推迟至2021年1月1日生效，到今年终于在以下12个测试国家得到实现，包括：阿尔及利亚、喀麦隆、埃及、加纳、肯尼亚、毛里求斯、尼日利亚、卢旺达、南非、坦桑尼亚、突尼斯和乌干达。

图源：Jeune Afrique

03  进展缓慢

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UNECA）区域一体化和非洲大陆自贸区小组组长安德鲁·莫尔德（Andrew Mold）说：“在政治层面，各方显然做出了承诺，”但有些方面对协定的执行速度缓慢表示担忧。

尽管非洲各国都做出了政治承诺，但实际情况却严重影响了该协定的推进。

非洲大陆自贸区第二阶段涉及投资、竞争政策、知识产权以及国际贸易条约谈判。然而，现存的双边贸易协定可能会削弱非洲大陆自贸区的集体谈判能力。

美国《非洲增长和机会法案》（AGOA）是一项单边贸易优惠政策，允许美国制定与非洲国家的贸易条件，只要非洲国家符合条件，均可享受免除关税向美国出口产品。

非洲与欧盟的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是一项互惠贸易谈判，包括货物、服务和知识产权贸易。有人担心，欧洲企业可能会阻碍非洲新兴出口企业的发展。

欧洲先进的工业化水平已经决定了对其有利的贸易平衡。与此同时，欧盟关于森林砍伐的严格规定阻碍了非洲的出口，欧洲国家转而从南美和亚洲进口咖啡和可可。

莫尔德说，“这类优惠市场准入协议已持续了几十年，虽然有一些非洲企业在这些协议下成功实现出口，但并没有带来根本变革，也没有促进非洲经济多元化。有理由怀疑......修订后的《非洲增长和机会法案》是否会突然改变非洲经济命运，与欧盟的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也同样如此。”

04  贸易平衡和外汇危机

过去十年，非洲与欧洲、美国和亚洲的贸易逆差不断缩小，但贸易平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非洲大陆出口其丰富的自然资源，而不是出口制成品或高附加值产品。

根据莫·易卜拉欣基金会（Mo Ibrahim Foundation）的数据，非洲三分之一以上的出口产品是煤炭、石油和天然气，其中约四分之三出口到亚洲和欧洲。金属、宝石和矿石等矿产占非洲出口的第二大份额，其中一半以上出口到亚洲。

中国拥有来自刚果（金）、赞比亚和津巴布韦的关键矿产，已成为电动汽车制造业的领导者。与此同时，仍有近60%的非洲人缺乏可靠的电力供应。

在当前全球金融体系下，如果非洲希望从出口原材料过渡到制成品，就需要外汇。政策研究机构Mirisak & Associates执行合伙人卡西里姆·恩武克（Kasirim Nwuke）说：“但现在，非洲正遭受着外汇危机。”

一些国家转而建立黄金储备来支持本国货币，而非盟的泛非支付和结算系统（PAPSS）——允许非洲货币直接兑换——将有助于打破对美元的依赖。但黄金储备仍然相对较少，泛非支付和结算系统也几乎没有启动。

恩武克说，大多数用于制造业的商品和机械仍然要从非洲以外进口，“在这种情况改变之前，非洲国家将继续依赖外汇进行贸易”。

05  债务阴影和次区域联盟

英国牛津经济研究院非洲宏观研究主管雅克·奈尔（Jacques Nel）说：“非洲政府目前的财政状况意味着，他们不太可能有意愿放弃任何与贸易相关的收入来源。”

根据非洲开发银行的数据，非洲大陆将在2024年支出约1640亿美元用于偿还债务。过去三年里，加纳、赞比亚和埃塞俄比亚相继出现拖欠外债，尼日利亚奈拉、安哥拉宽扎、赞比亚克瓦查和肯尼亚先令是今年全球表现最差的货币，这使得这些国家更难管控其债务。

雅克·奈尔说：“非关税壁垒，包括电力供应不足、基础设施薄弱和边境效率低下，将继续对深化非洲经济一体化构成巨大障碍。一体化进展状况令人失望。”

非洲其他区域政治和经济联盟，包括东非共同体（EAC）、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南非发展共同体（SADC）、东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场（COMESA），都在其框架内嵌入了贸易协定，其中设置了无数的贸易壁垒，不利于非洲大陆自贸区的顺利实施。

雅克·奈尔说：“非洲大陆自贸区内的进展最有可能采取的形式是深化区域经济共同体（RECs）内的一体化，以及扩大区域经济共同体以纳入新成员和双边协议。”他说，“围绕区域经济共同体的发展将是衡量更广泛的贸易一体化的重要领域。”

工业基础较好的国家和缺乏足够市场规模的国家无疑将从更深入的经济一体化中受益，而那些工业不够成熟、市场规模较大的国家则难以获得更多益处。非洲大陆最大的经济体——埃及、肯尼亚、尼日利亚和南非——与非洲其他国家的贸易收支基本平衡。莫尔德说：“可以说，他们对加快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实施负有特殊责任”。

06  秘书长的使命

消除非洲内部贸易壁垒是非洲大陆自贸区秘书长瓦姆凯莱·梅内（Wamkele Mene）的使命。自2020年被非盟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推选为非洲大陆自贸区的领导人以来，梅内就一直在努力将自贸区的梦想变为现实。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这位南非人已成为潜在的“世界最大自由贸易区”的化身。从峰会到论坛，从会议到访谈，这位非洲大陆自贸区首任秘书长不断地向世人宣介，自2018年签署这一“历史性”协定以来所取得的进展。

瓦姆凯莱·梅内（图源：Anadolu Agency/AFP）

07  秘书长受到质疑

尽管取得了不少进展，但越来越多的声音批评这一进程太过缓慢，基础设施不足的问题没有得到缓解，关于原产地规则的谈判无休无止，还需要计算特定产品的本地生产比例。

梅内的组织和领导能力也受到质疑。非洲大陆自贸区的一位谈判代表说：“维持非洲大陆自贸区各机构运行需要寻找资金，梅内有机会参与捐助方和有关重大讨论，但他并没有充分参与，也没有制定出能够加速非洲内部贸易的、清晰明确的措施。”

有人称这位秘书长容易感情“冲动”，说他“偏离了主要目标”。

44岁的梅内曾是一名华尔街律师，此前在世界贸易组织和南非贸易与工业部工作过。面对别人的指责，他说：“非盟如此迅速地批准了该协定，这是绝无仅有的。这表明各国政府强烈的政治意愿和坚定不移的承诺。”

尽管如此，他承认确实存在许多障碍。“非洲的出口在很大程度上仍以原材料、可可、咖啡、碳氢化合物和矿产为主。这是殖民时代遗留下来的问题。我们正在为七十年的相互分裂付出代价，而且这种裂痕还很深刻”。

08  展望未来

在过去两年，非洲大陆的团结并未得到加强。马里、尼日尔和布基纳法索退出了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ECOWAS）。尽管卢旺达和布隆迪都是促进“货物和人员自由流动”的东非共同体（EAC）成员，但两国之间的边界自今年1月12日起再次关闭。

然而，梅内说：“尼日尔的政变或苏丹的不稳定，不应使我们偏离我们的目标。总会有一些事件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在前进。”

他坚信，非洲大陆的一体化仍处于起步阶段，最终非洲将成为一个关税同盟，随后是货币联盟。

他在纽约说：“这是非洲大陆各国元首决定的道路。”9月份联合国大会结束后，这位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巡回推销员”继续他的世界之旅。

10月初，梅内在埃及开罗参加了全球数字公共基础设施峰会，之后又前往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非洲品牌重塑论坛。尽管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发展依然困难重重，但梅内仍然决心为实现非洲贸易一体化而努力。

原文题为：Africa’s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from dream to reality

原文链接：https://www.theafricareport.com/in-depth/africas-continental-free-trade-area-from-dream-to-rea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