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拆除不锈钢盲道,黑灯回应

时事   2024-12-11 17:06   湖北  


近日,多名深圳网友发帖称“福田连夜拆不锈钢盲道”。一位网友在帖子里称“连夜铲掉‘瞎滑’。新装的是水泥的,放心吧”,还@了脱口秀演员黑灯。评论区中,黑灯表示不确定拆除一事是否跟节目相关。

“瞎滑”的调侃出自今年10月18日播出的一档喜剧节目。黑灯在其中吐槽了部分盲道形同虚设,无益于盲人实际出行。他提到,下雨后走在不锈钢盲道上,“跟溜冰没有任何区别,就这么爱吃,路上都是‘瞎滑’”。

不仅讲盲道,黑灯在节目中还讲过地铁扶梯上鲜为人知的盲文、从头铺到尾几百米长的盲道、把残障人士导到无座的无障碍车厢等设置,引得观众连连称赞。

12月10日,九派新闻对黑灯进行了独家专访。他认为,目前各城市甚至每站地铁的盲道设计都不同,没有规律可遵循,无障碍设施的实用性还有较大提升空间。作为脱口秀演员,他表示,盲人身份不是自己的优势,只是大家此前对盲人生活了解很少,所以愿意听。

回顾“病耻感”段子的创作,黑灯直言,“这是一个反复被生活捶打、又反复自我疗伤的过程。”起初也觉得沉重、不容易写,后来经过一次次练习、尝试才写出来。对他而言,没有“比脱口秀更好的活儿”。

以下是九派新闻与黑灯的对话。

【1】每个城市盲道规则都不一样

九派新闻:近日深圳福田区拆除了不锈钢盲道,你对此举有何看法?

黑灯:其实不是最近拆除的。“瞎滑”的段子是决赛那天(10月18日)讲的,节目播出后两三天就拆了,我估计拆除这件事跟节目有一点关系。

网友艾特黑灯获回复。图/@Milo

(据“长安街知事”,12月10日,深圳市福田区委副书记、区长周江涛做客深圳新闻广播《民心桥》节目时表示,通过对不锈钢盲道的情况做全量梳理,“全区共有40处,前面已经完成了35处的整治和改造,余下五处我们在年底前可以全面完成。”)

九派新闻:从你走过的各个城市来看,哪里的盲道设计较为合理?

黑灯:每个城市,甚至每一站地铁的盲道都不一样,大概有一些规律。比如武汉地铁的盲道分为条形状和点状,点状代表着车门位置。但这个规律不适用于其他地方,换个城市就不一样了。

香港的盲道还不错,有(定期)维护,也有(一套)规则。那里的红绿灯有提示音,到了绿灯提示音的节奏很快,“哒-哒-哒”,告诉你要快点走;到了红灯提示音变慢,“哒——哒——哒”。其实,内地10多年前也有红绿灯提示音,现在少了,因为被人投诉太吵了。

另外,香港的扶梯也有提示音,即将上扶梯时会听到“哒——哒——哒”。准备下扶梯时候,能听到“哒-哒-哒”,可以循着声音找到扶梯。内地的设计思路是,为了安全考虑,建议盲人走楼梯,不建议走扶梯。比如,武汉地铁里的盲道,基本是把人导到步梯。

在我看来,我们的无障碍设施大部分是摆设,只是按规定设置了,但没有仔细考虑是否实用。

九派新闻:除了盲道,你认为视障人士还遭遇着怎样的困境?

黑灯:比盲道更值得引起重视的是盲人就业。在大家的认知里,盲人似乎只能按摩,其实不然,能做的工作有很多。但因为盲人从小上盲校等原因,没有意识到自己能有更多可能性。

大家往往以为,盲人什么都看不到,视野一片漆黑。但很多盲人是能看见的,只是看不清或者视野较窄。1700万视力障碍者中,800万是盲人,全盲的只有100万人。有的盲人视力能达到5.2,但视野只有5度,相当于只能看见一条管状通道在中间,旁边都是黑的,就像望远镜一样。

【2】盲人身份不是优势

九派新闻:你做脱口秀4年,作品常涉及视障人士的困境,收获了不错的效果。盲人身份是你的创作优势吗?

黑灯:我从2020年开始做脱口秀,在我看来,盲人身份不是我的优势。跟其他演员相比,我与大家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大家此前对盲人生活了解很少,所以愿意听。中国有8700万残障人士,相当于每16个人里就有一个,但大家平时很少见到。

九派新闻:正常情景下,视障人士的困境是一个严肃且沉重的问题,没有人敢轻易因此而发笑。当这个问题融入单口喜剧,你怎么把握边界,让它更加柔和、让观众敢笑?

黑灯:这是一点点试出来的。基本上每个段子都是这样——刚开始讲的时候没什么人笑,后来慢慢讲多了,笑的人也多了。

比如我写“病耻感”的段子。当时上脱口秀大会时,我就想写“病耻感”,但所有人都觉得好沉重、不知道怎么写。既想自己克服病耻感,又不想说出来得到别人的同情。

这是一个反复被生活捶打、又反复自我疗伤的过程。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了,决定去面对现实,但真正找工作时,发现自己的视力又下降了,再次崩溃了。

到后来,我也写出来了。要说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一次次练习、尝试。每个人的创作习惯不一样,王建国写出来直接上台讲,但我就得反复练。

【3】没有创作期限,平时多看多积累

九派新闻:你的创作习惯是怎样的?

黑灯:我会在日常生活中不断观察和积累素材,碰到什么就记在备忘录里。比如我周日坐飞机时发现,起飞前航空公司播放的紧急事件处理的片子中,画面下方给听障人士提供的手语演示,并非贯穿片子始终。在开头的欢迎语和结尾的祝福语,并没有手语画面。这就说明,有手语的地方才是重要信息。

九派新闻:你一般多长时间内能创作出一个段子?在创作周期上对自己有要求吗?

黑灯:我没有给自己设定创作期限,想写就写。有的段子写完后上台一讲就好笑,有的段子怎么讲都不行。如果遇到不好笑的段子,下台后就得反复改、不停试。

比如一天3场开放麦,第一场讲完效果不行,赶往下一场的路上就在想接下来怎么讲,讲完后效果可以的话就说明改到位了,如果不行就回去再接着改。

这个过程中,也会找一些朋友聊聊,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改完再去讲。实在不行的话就放一放,等过段时间有了新想法或者新角度,再重新试试看。

九派新闻:在不同开放麦讲同一个段子,会不会收获截然不同的效果?

黑灯:也会有这种情况,这时候就得多试。找自己认为准确的开放麦去试,或者按照自己的判断,直接讲。

【4】“抛头露脸”后,汇聚病友的沟通成本降低

九派新闻:据媒体报道,你开始讲脱口秀,是想让更多人了解你患的“青少年黄斑变性”。从业至今,你认为这个目标实现得怎么样了,这一疾病被更多人看见了吗?

黑灯:确实有更多关注,但和我想象的还差很多。青少年黄斑变性的发病概率是1/10000,大约有十几万患者。在我的想象中,播完脱口秀节目,我们预计能汇聚1万到2万患者,但结果并非如此。截至目前,我们一共才三四千人,其中还有很多是以前积累的。

我想,这跟媒介形式的变化有关系,现在不同于以前,是去中心化的模式。我参加的脱口秀节目,可能在小范围内影响力还不错,但并不能触达所有人,不知道的人完全不知道。

九派新闻:注意到你和朋友2019年创办了公众号“青少年黄斑变性关爱中心”,分享国内外最新治疗进展。目前负责这个账号的团队是怎样分工的?

黑灯:从创办至今,公众号团队一直是三个人。我负责出去“抛头露脸”(汇聚更多患者)、审核信息、拉病友入群。另外两位负责公众号的具体运作。

我还是病友群的群主。在群里,很多家长非常焦虑,反复问其他患者年龄、视力等基本情况。不过,我更希望大家能互相交流有效信息,分享新的资讯或生活心得、经验,比如孩子上学看不见黑板怎么办、哪个注射器好用等。

九派新闻:你参加脱口秀节目后,现在汇聚病友会不会比过去更容易?

黑灯:现在的沟通成本有所降低,病友对我更加信任,我不用再一一向大家做自我介绍。

以前汇聚病友很费劲。收集病友信息时,我们要用到一个表格,病友先填上个人信息,我收到通知后及时处理。

之前一段时间,因为表格的免费权限用完,我没有收到新的通知,再加上那段时间忙着录节目,没顾得上处理几百位病友的加群信息,有时加上了也没能第一时间回复消息,对方就给我拉黑了。和那时候相比,现在的沟通效率更高了。

【5】没有比脱口秀更好的活儿

九派新闻:你怎么看待脱口秀演员这一职业?

黑灯在我看来,脱口秀是一份很好的工作。我做起来比较轻松,不觉得在上班,也没有刚才提到的“退休”的概念。没那么吃力,能让观众笑,还能赚钱,没有比这更好的活儿了。

九派新闻:在脱口秀创作上,你存在压力时刻或瓶颈期吗?

黑灯:没有,我属于写到哪算哪。暂时还没遇到创作瓶颈期(段子怎么都改不好的情况),现在还有好多没写。

做脱口秀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和状态,付出多少心思、多大强度,以什么频率做,现在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平衡。素材一直在积累,段子一直在写。只要想到了怎么讲,在地铁上也能写。

九派新闻:你在决赛舞台上说过,知道自己说的一些问题,短时间内很难改变,但了解是改变的前提。所以,你如何看待脱口秀节目的现实意义?

黑灯:不就是这样吗?不只是脱口秀,人类做什么都是这样(注:发现问题,并改进)。不过,在节目中吐槽后,落到现实里大多数没有变化。就像不锈钢盲道,全国各地都有,但目前只看到深圳有拆除,还没看到其他地方行动。

黑灯讲脱口秀吐槽不锈钢盲道。图/某喜剧节目

九派新闻:有没有担心过总写视障人士困境,观众会腻?未来创作还会围绕这些话题展开吗?

黑灯: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考虑那么多,也不会担心观众会腻,大家喜欢看什么主题自主选择就好。至于以后,可能再扩一扩吧,讲讲其他话题。

我对脱口秀创作没有什么限制,不管什么领域,只要有合适的素材都会去尝试。我还是想写自己对一些社会现象的观察和看法,比如大家最近讨论比较多的“延迟退休”。

有一些话题不太好讲,也不能不写,否则就永远发不出声音。虽然不知道能讲到什么程度,但不管怎么样先试着写,至于最后成型怎样,没有人知道。

黑灯在决赛舞台。图/某喜剧节目


来源:九派新闻
记者:胡冰月
编辑:辜子旋 武菲菲
微信编辑:齐铭
审核: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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