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玺 | 我的文学记忆

文摘   文化   2024-04-03 23:30   陕西  

我的文学记忆

作者 | 袁文玺

再有一个月,来自黄土高原的我在蓉城工作、生活即将满14年。

14年前,沿着曲曲弯弯的黄土路,我从陕北高原的一个村落一路走来。如果没有读书,或许我的经历依然是先辈的反复。这些年,无论我走到哪座城市,就像我生活过的村庄。城市在我眼里,就是我的村庄,或许是那样大,大到能容纳下成千上万个我的村庄;也许又那样小,小到只能容下村庄里的人。记忆中的村庄,已然挣脱时间的缰绳,儿时玩伴的嬉笑打骂、农人的劳作、清晨的鸡叫犬吠都成了回忆。眼前破落的院子,犹如一个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当村人离去之后,它仍以梦影和记忆的方式存储在我的生活中,魂萦梦绕,挥之不去。凡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或许可能发生的事,也在那里发生,或者说也可能发生。而我的旅迹,正幻变成一行行文字,匆忙地行进于你的双目检阅之下。

穿越时空的记忆,我们看到了一片深陷悲情苦难的大地。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无论南方的北方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行色匆匆地追赶一趟叫现代化的列车,为房子、车子,票子等拼尽全力地奔波。他们并未因苦难而抗争,而是以暴力的形式,将自己的苦难转嫁给他人,造成更多的苦难。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记忆都是痛苦的,依然还有美好和幸福。

上世纪90年代,我还是个中学生,在宿舍捧着一本盗印的《平凡的世界》,被其中少安、少平两兄弟改变命运、面对时代的苦难努力抗争的故事深深吸引着,暗暗地钦佩大哥的少安面对烂包的家庭生活主动扛起了生活的全部,也为润叶和少安被拆散的爱情惋惜,更为小霞英勇救人的画面感动地泪流满面。懵懂之间,萌发了对文字的热爱。我对作家精心编织成的故事感到神奇,它居然能调动我的大部分情绪,直到后来和同学的交流中才知道萌发我喜欢的不是故事,叫文学。唤醒我文学的人就是那本《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遥,令我惊讶的是,他也来自黄土高原,原本我以为文学是属于都市贵族阶层的专属,因为属于吃饱喝足之后的品头论足,和有所谓的生活情调。

在那个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时代,为了考上大学,踏入城市里的高考,我的文学梦想被隐藏在来回反复的高考题海战中。然而幸运的是,我也通过了高考被录取在2000公里外的江城一个工科学院,在白山黑水之间,那个相对自由的大学校园里,一代宗师梁思成宾大回国设计的三座石头楼,常常唤醒我的建筑梦想,大部分时间我都穿梭在图书馆、食堂和寝室之间,但每一次路过石头楼,我都不由自主的驻足。直至后来我才知道梁先生对建筑的热爱,他喜欢称建筑是凝动的音乐,而那时的我,肤浅地认为楼房就是建筑,让我对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难当,也是为此我继续在图书馆里寻找着我的梦想,某日再次拿起了熟悉的正版的《平凡的世界》,再次走进路遥的笔下那个熟悉的黄土地,和平凡的世界里的故事中。至今我都清晰地记得,在我捧着它读到小霞英勇救人的那段惊心动魄的瞬间,居然看的泪流满面,吸引了考研做题的同学诧异的眼光。

就这样我在剩余的大学时光中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我执迷于各类文学、历史书籍和评论,痴迷于他们之间的文字、叙述和分享,在不同作家的世界里徜徉和奔走,与他们对话,交流,同时思考他们的现实意义。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毕业后,我没有停下行走的脚步,从黄土高原到白山黑水,八闽大地,到蒙古高原,江南水乡,再到川渝大地,青藏高原,感受不同地域的春夏秋冬晴雨霜雪鸟兽虫鱼湖海山原的自然万象,也体会着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聚散离合得失荣辱的人生百态,到现在还在继续,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我对历史、文学类书籍的热爱伴随着工作没有停下,越发热爱,越发疯狂,我想起了我年迈的父母依然津津乐道的给别人分享养育我读书他们的所思所行,更想起了毕业前夕校长穆先生赠别留言:一曰,心里有太阳者,到哪都洒满阳光;二曰,不要忘记读书和做学问。回头数年,先生箴言,亦是父母所愿,读书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

书闯进了我的生活,充盈了我的生活。疫情期间,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如一巨幅的画面徐徐展开,讲述着川西藏族部落康巴藏族土司家族跨越清末民初再到新中国跌宕起伏的宏大叙事,再一次震撼了我。拉着我进入格绒追美笔下的康巴大地上一个雪域村庄神秘的前世今生,去探索了解对整个藏区的民族历史文化的变迁和成长、过往和现状,以及当下急剧的城镇化、现代化的审视和反思。
庄子“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的人生观,既是对代表着社会先进生产力的抵触,同时,也将“欲”与“心”联系在一起,认为外部利益的引诱必然导致心智外驰,从而让邪恶乘虚而入。实际上,当相对弱势的民族遭遇先进文明的浸入时,往往会与庄子的心学思想不谋而合,自觉地抵御外来文明。然而,这样抵御又往往是如此的无力,就像阿来在谈到《尘埃落定》中的傻子少爷时所指出的,在傻瓜这个人物身上,我就寄予了很多想法。他代表了现代化的冲击所引发的反应。一般来说,面对冲击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抵抗,对这种抵抗如今在全世界到处都在以各种形式上演。但是傻瓜的表现却很“反常”。这种“反常”就好像是在突然加速的火车上,一个正常人会做出一些抵抗性的反应,因为他要通过抵抗重新获得一种平衡,但是反应的结果怎么样呢?你知道这个历史的进程就像是列车加速度一样,首先是重创这些做出抵抗性反应的人,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你的失败。

尽管这是遥远的带有乌托邦色彩的记忆,但却是被遮蔽在混乱、欲望之下的希望。这就是“隐蔽的脸”背后的真相。正如作家格绒追美在文本最后写到的,“如果天空倾斜起来,你没有办法找到一根撑木,将它扳直。如果人心离我这个‘人’走远了,那么,也没有办法找到一根‘撑柱’吧,就像天空自己变回来走向平衡,人心也要靠自己走回来吧。人可以变成魔鬼,也可以变成菩萨呢,那伸手可摘的星辰眨巴眼睛说。蓝色的宇宙像绸缎般舞动起来。我的梦蜕变得幽蓝而飘渺。”佛法认为,一切善恶都源自于人的欲念,而欲的生成源于人执著于感官和肉体捕捉到的外界镜像以及由感官传达的各种意识形成的观念或精神。所以,人心的纯净是回归善的根本,也就是晋美说的“人心也要靠自己走回来”。那么,如何走回来?格绒追美并没有给出答案。但他用诗意的目光引导我们去寻找。其实,寻找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作者简介——

袁文,笔名春泽,电力工程师,参加过九寨沟抗震抢险和灾后重建,热爱科技,人文社科,运动,阅读,美食,关注教育,建筑,艺术,宗教等,偶尔习文,生活在烟火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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