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秋的好处,高洁的人怀赏秋菊,辛勤的人悲壮黄栌,闲趣的人仰慕流云,悲凉的人伤怀落叶。而俗到骨子里的人,聊在一起,话题飘向北山里的那棵柿子树,说恰逢时的红果儿,软甜软甜的,挂在山坳边诱着人呢。
我们却是性情中人,经不得撩拨,一旦有了念头,便叽叽喳喳出发,朝着六十公里外的柿子树前进,期待它还在原地,玉树临风红果累累。
那是曾经邂逅的美好,还留存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历久弥新。去岁家在莽塬渭水之间,经济疲软似雾霾烟尘,人总想拨云见日的站在高处,看到晴空的希冀。于是走出去,或寻个理由,或找个借口,出门相望,南有终南山,北有九嵕山。脚向南迈,那是个山之北的阴峻,脚向北迈,那是个山之南的阳坡。实际上心有千千结,话有嬉闹说,且为那枝头俏,南山水柿子,北山火柿子,选择一路向北,消散心头的雾水。
人生的快乐,有时很简单。从一个沉闷的环境里,拔腿出来,换个地方,竟然地心随境迁,变得应景愉快起来。遇见如火罐似灯笼的柿子,沉甸甸的挂满枝头,安详祥的站在路边,像有了成就的人,却不夸夸其谈;像有了功劳的人,却不自鸣得意。
谁家的柿子,成熟的可爱,俊俏在风地里,丰腴在光辉下,红的像火,甜的像蜜?喊过三五遍后,沟壑里传来几次次回声说:亲爱的客人,请您尝一尝,大自然的馈赠。过往的行人,不妨摘一个,山里人家顾不上。
然而,低处的柿果,供人分享,博得夸奖。高处的柿果,随风摇落,粉身牺惶。
于是,伸手去摘,那最诱人的一颗。到手以后,绵软柔和。去蝉翼皮,现沙糖肉。吞吃入口,甘甜如饴。味褒舌面,滑爽进喉。沁人心肺,滋润脾胃。
随记下了,这棵树上的柿果,如此的甜蜜神奇。这个美妙的过往,编织洒脱的故事,撒下了思慕的种子,不知何时发芽,不知何月重逢。
世上千千万万的联系,总有心动的缘起,会在不经意间,思念的发疯,情蕴的冲动。
北山那棵柿子树,像移栽进广袤心田,像留下了一夜温情,像许下了再会诺言,忽而被迷人的秋风、倦怠的夕阳、离人的惆怅,撮合进蒙古包的毡房,来一场亲密的互诉衷肠。
只知,它在遥远的路旁,不知它确切的地方。
我们鼓起记忆里,最深处的印象,摩挲着那山、那梁、那树有多美丽,和那一串串走过的足迹有多快乐。
一路上的柿树,欢舞道旁,弄影山梁,像花枝招展的姑娘,摆弄着诱人的身姿,摇曳着乳房般鼓胀酥软的红果。我们毫不在意,她们蛊惑的目光。因为在遥远的地方,有我可爱的姑娘,她在或不在,始终牵挂在我的心上;找或找不见,那是命运在安排的幽香。
终于,她风姿绰约地,站在夕阳、山梁殷切等着。
我来了,激情澎湃地,穿过芦苇、果园亲密欢畅。
相遇是宿命,人生的种种场景,均是上苍剧本里的情节。有情人,剧本愈演愈烈,无情人剧本愈演愈冷。处处留情,则情到真处泪自涌。处处伤情,则情到假处恨相逢。
柿树是丰盛的,她挂满了红果,妖艳无比,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急不可待的,从谦羞的枝头,摘下绵软的柿果,屏息提神,吞咽下肚,滋味比记忆里,更加清晰迷人,感觉比想象里,更加甜黏美好。她这么好一棵柿子树,天生慧质兰心,生长在偏僻的地方,到了成熟的时节,很少有人采摘,佳果落红无数,芳菲三季无赏。
柿树无语,伫立山梁,遥望九嵕山,俯览泾河湾,春发绿意全,秋悬艳甘甜。
回去时,绕行袁家村吃一大碗粉汤羊血,在酸酸辣辣中,还能隐隐约约,感知柿果的软软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