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妻多夫制还很普遍吗？” 我问开车的司机导游。他是一个汉人。
“很普遍，在这里县城以下的乡村，或者省会打小工的家里几乎都是。” 他笑呵呵地对我说。
我行走在某国西部的T省。这里的一妻多夫制没有摩梭人那么有名。但是普遍程度和人口的绝对数量可能是世界第一的。
这里居住着离太阳最近的民族，保留着最古老的婚姻制度。为了书写方便又避开敏感词，我只能把这个离太阳最近的民族简称为Z族。
一妻多夫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如果回看历史，一妻多夫可能持续了数万年，远比一夫多妻或者一夫一妻更加长久。中国历史舜娶娥皇女英姐妹是最早的一夫多妻。而信史之前的人类社会，几乎全是母系。
我要去的景点是三大圣湖之一。这里水碧绿，如同翡翠一样。远处雪山点点。太空的云非常近，感觉伸手就可以抓到一样。
开车司机是一个在T省长大的汉人。他对Z族的风俗很了解。他生在这里，从小和当地人一起上学。一路上来六个小时，我和他聊起这边的婚姻和财产制度。解开了我一直弄不清的问题。到底是婚姻制度成就了财产制度，还是财产制度导致了婚姻制度。
藏族的女生服饰很好看。不过行走在T省街头，穿漂亮藏服的都是汉族游客。真的本地人不穿这么艳丽的衣服。
“一妻多夫仅限于农村吗？还是城里人也是这样？”我问他。
他说城里人的新移民，一般在农村都有老房子。所以即使生活在城里的人，只要老家是在农村的，多半也会有一妻多夫的传统。
比如他认识Z族兄弟4个人，其中老大和老二还是在体制内工作的，一个是在烟草局，一个是在高速公路部门工作。但是他们兄弟4人就是一个妻子。
兄弟4个老大已经快50岁了，最小的一个刚刚十八岁。所以他们这个妻子是老大年轻的时候娶的，现在年龄也差不多快50岁了。
最小的老四这个兄弟就非常不想和兄弟共用这个妻子。因为年龄差距很大。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跟着家族的习惯，如果他不娶嫂子为妻，那么他就要被扫地出门。
“扫地出门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就是家里的牛羊啊，房产，和土地都没有他的份，他必须得自己一个人出去讨生活去攒钱，盖房子娶媳妇”
“所以他最后从了吗？”我好奇的问。没有多少十八岁的小伙子愿意娶五十岁的女人做媳妇。
“好像还是从了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Z族人对男女关系比较随意，似乎没有约束。他在这里上的小学和中学，初中的时候就会有Z族男生公开对女生进行袭胸。女生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自己有魅力。在农村半强迫，或者全强迫的性行为是非常普遍的，也没有女子去告官。
四个兄弟一个妻子。如果生下来的孩子，并不分谁是他们的父亲，最大的兄弟叫大爸，老二叫二爸，最小的叫四爸。
我问他，”为什么家里人不给老四另外娶一个媳妇呢？难道他们的父母就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比他年长那么多的媳妇儿吗？而且和兄弟们共用。”
老人其实不希望家里分家。尤其是这个家庭，是由婆婆做主。婆婆掌管的家里的所有的财权，公公们没有话语权。如果另娶一个媳妇，那么这就意味着未来两个媳妇来继承所有的家产，那么就必须出现分家的现象。
“你是汉人，你觉得一妻多夫好还是一夫多妻好？”我问他。
他嘿嘿的笑着说，一妻多夫也有它的好处，就是男的不需要怎么努力的工作。不像农村的汉人需要攒钱准备彩礼，盖了房子才能娶媳妇。
Z族这里作为一个男性，只要你不和家人搞崩了，那么一直有自己的家。并不需要像汉人一样去花钱，才能有自己的家。这里的男人，当二流子混着也没事。
我一开始还是很难想象四个兄弟共妻的场面。但是到了农村。看到这里男性身材矮小，真实的其貌不扬的状态。好像觉得也是合理。
“他们这里男性酗酒成风，赌博斗殴。到了节假日，会在树林里搭帐篷，然后每天喝到天亮。车里都是一箱箱的酒。男人根本守不住家。”
“这里娶亲需要彩礼和嫁妆吗？”我接着问
”基本上不需要他说当然这可以理解，因为一个媳妇加入兄弟众多的家里就意味着继承了这个家里所有的财产。哪里需要更多的彩礼？” 他接着补充，只有优秀的女子才能嫁到儿子众多的富裕大家庭。
“可是如果都是一妻多夫，同时男性和女性的总数量都是自然平衡的，那些嫁不出去的女性最后去哪里了呢？”我好奇地追问道。
“那就嫁不出去呗，一直在家里，就像咱们汉人也有那么多人打光棍，娶不到媳妇儿一样。不好看的，嫁给家里穷的，子女少的。”
“他们在睡觉方面怎么安排呢？”我好奇的接着问，“难道妻子像古代的帝王一样每天晚上翻牌子决定和谁睡在一起吗？”
他说一般没有这方面的矛盾，一般都是兄弟轮流。一个兄弟众多的家庭里，老大一般是守在家里的，然后其他的孩子会到城里去打工。逢年过节兄弟们回来，那么妻子会陪其他兄弟多一些。
“他们打工挣的钱都交给家庭吗？” 我接着问
“是的，所有人的劳动所得都交给妻子，自己并没有留什么私房钱。如果留了私房钱，可能也会被大家批判。”
“他们在城里打工不会被汉人一样学坏了，明明挣了一万块钱，不拿回家里，留着自己用吗？”
“他们不像汉人有那么多心思，大部分时候如果到年底的时候你带回来的钱多一些，那么妻子就会对你格外好一些，如果你没有挣到那么多钱，那么可能妻子就会对你差一些。另外自己在家里也很没面子，抬不起头”
“一妻多夫，兄弟之间不会互相吃醋吗？” 我想起来甄嬛传。或者一夫多妻情况下，妻子之间互相的内斗。
“好像没有听说过。当然具体人家家里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知道。但是兄弟们一家人似乎不是特别在意这个。”
和他交流完，我总体的感觉就是一妻多夫制，其实是对于农村更稳定的架构。如果是一夫一妻制或者是一夫多妻制，就意味着家庭会不断的被分裂，牧场被分割的越来越小。他们需要保持生产资料的规模。
我这里不是想为一妻多夫唱赞歌，觉得这个制度有多么好。我只是觉得曾经那些为一夫多妻或者男权社会唱赞歌的逻辑，其实都是胡扯。
比如长久以来，很多人会认为男性擅长逻辑思考更加理性，所以应该成为社会的主宰，管理更多的资源。所以人类社会自然进化为男权社会。
或者人们认为男权社会，是自然形成的，是因为男子拥有更多的肌肉力量，体格更庞大一些，所以在古代，暴力盛行的时代，男子会天天拥有更多的资源。社会也会自然变化为男权社会。
其实这些并没有什么道理，因为男女有别。虽然男性有更多的肌肉，但是女性拥有男子没有能力就是生育的能力。仅此一条就是母系社会或者是母权社会的基础。人类历史早期都诞生出过庞大和持续很久的女性崇拜。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从中国的大母神到希腊的Artemis，几万年前最早的一批崇拜都是丰乳肥臀的女性。
无论在任何一种制度下，新生儿都无法确切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任何一种社会制度下，大家都非常的清楚地知道新生儿的母亲是谁。这让以母系为主的社会变得更加的稳定。父系社会里，人们永远会为血统纯正问题打大出手，随便举个例子就是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血统问题导致的战争。
一夫多妻或者是一妻多夫，甚至是一夫一妻。并不是由于生产力水平或者经济条件导致的。而是社会形成了某一种共识，而一旦形成这种共识会匹配相应的财产分配制度。在这种财产分配制度的加持下，原有的共识就很难被打破。
就像刚才四兄弟的那个例子。老四即使不愿意娶比她大三十岁的女性为妻。但是他就很难打破制度，否则他要放弃所有的牛羊和田产。按照一头牦牛2万元计算，一个牧民家庭拥有50-100头牦牛。那就是200万左右的财产。而打小工一天只能挣400.
在实施一夫多妻的社会里。财产制度也紧跟着婚姻制度而建立起来。比如今天的阿富汗，女性没有任何财产权，所以女性也很难突破旧有的制度。必须遵从执行一夫多妻。女性没法独立挣钱的社会，一定是一夫多妻的。
在今天的现代社会里，人们实施的是一夫一妻制。相应的也会有财产制度进行保障和维护。比如比尔盖茨和贝索斯，他们离婚就必须得付出高额的财产费用。
所以并不是财产制度而催生了或决定的婚姻制度。而是人们在文化上先决定了某一种婚姻制度，然后用财产制度保证其婚姻制度的稳定。
当然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既是靠强大财产制度维护的婚姻制度在外来的冲击下也会被突破。今天的z族的人，他们年轻人如果上过大学，在城市里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独立的收入，无论是男女也都不喜欢一妻多夫的制度。
对比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让我想起了在非洲的草原上看到的狮子和鬣狗两种动物的社会架构。狮子典型的父权社会制度，雄狮子拥有整个部落，优先进食。鬣狗则是完全反过来。雌性鬣狗女王拥有无上的权力，而雄性鬣狗低位最低，完全是打工仔，最后一个进食。
这完全违反环境决定论，或者生产力决定论的说法。狮子和鬣狗都是草原上的掠食者。他们所处的环境和食物链位置非常接近，应该进化出相同的成员部落制度。而现实是他们的部落制度是完全相反的。而一旦某一类动物陷入这一种制度，就很难发生改变。就像狮群很难变成母狮子为狮王。
但是无论是狮子还是猎狗，选择他们相应的制度，并不是由于身体的强壮大小或者是草原的生态决定的。而是某种原因随机产生的。一旦产生并形成某种共识，相应的食物分配制度就会伴随而来，用来强化这种制度。
Z族的一妻多夫制度。在外来现代文化的冲击下也渐渐走向消亡。我感觉这有些可惜，因为总的来说我，觉得现代社会女性依旧受到系统性歧视。女性被社会整体暗示，他们只能从事某些工作，或者必须去承担某一类的社会责任。比如一个不生孩子的女性就会被人说三道四。而大家不会用同样的语气去指责一个不生孩子的男性。
虽然当今社会绝大部分地区实施的是一夫一妻制，但是依旧有很多地方实施的是一夫多妻制。即使实施一夫一妻制的地区，依然有大量的女性，由于没有和男性一样的挣钱能力而成为男性的附庸。
作为平衡，也许应该保留相当部分的人口继续古老的一妻多夫制。不是说这样有多好。而是这样可以让大家看到人类的形态生活形态是多种多样的。男女在社会架构中的重要性是绝对平等的。没有什么是天然的，必须的，永久的，生理上带来的社会规则。
社会规则最恶心的一点就是给了一些思想的限制，例如男人应该怎么样，女人应该怎么样。
“我以前还听说有几个兄弟集体娶几个妻子的。多夫多妻制。这里有这样的么？” 我继续问。
“好像没有。我反正没见过多夫多妻的，估计是谣传” 他摇头说。
最后我问起来司机汉人和Z族人通婚问题。他说，Z族嫁汉人男子的很多，反过来的比较少，但是也有一些汉人女子嫁给Z族农村人的。
我好奇问是什么样的人呢？他说主要是KTV，按摩房这些从事服务业的女子。他一边说一边坏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天给每个人是自有好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