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北宋王安石变法的缘起、流变及偏失

文摘   2024-10-07 10:17   辽宁  


始建于公元960年的赵宋王朝,虽然上承晚唐五代十国下启元明清,但却不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政权。高梁河之战的失败,导致收复燕云十六州成为奢望。而西北方向党项李氏的膨胀又使宋受到很大的困扰,进而给予辽可乘之机索取关南十县。

与此同时,宋朝自身发生严重财政危机与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宋太宗末年,崇文抑武”政策的一些弊病已经逐渐显现,也有官员提出各种解决问题的主张,但宋真宗一朝的主政者,大多持重,“祖宗家法”之名,不乐于有所更张。

之后的北宋统治者虽有意振作,遗憾的是,两次改革皆以失败告终,庆历新政由于宋仁宗的态度旋踵而停顿,熙宁变法虽然有宋神宗的全力支持,却导致北宋朝野上下党争的畸形发展,进而严重影响了南宋政权的内政原则和外交策略。


庆历新政时代背景改革挫折

公元9世纪末,黄巢起义给予李唐王朝致命一击。战乱残酷地消灭了门阀世族,致使拥兵自重的军阀成为唯一的主导力量。中原地区接连出现的四个王朝,都是职业武人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对于宋太祖、太宗这一代利用“义社”师兄弟成长起来的开国君主而言,五代政权频繁更替的历史教训滋生了他们防微杜渐的心态。文官群体也在70余年的周折反复中,意识到知识份子对于社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这种政治理想和社会共识落实到政策层面,便是宋朝“崇文抑武”基本原则的出台。时值雕版印刷技术的推广应用与科举制教育机会的普及,社会阶层之间的纵向流动虽然加速,可录取人数远比唐代多,任官也容易

唐代进士及第之后,尚须通过吏部身、言、书、判的考试,才能任官宋代则予以免除。除了科举之外,尚有荫补一途,中、高层官员可以经由各种名目,荫补子弟、亲戚,甚至门客任官,十分浮滥。官员人数因此持续增加

根据宋仁宋时期包拯所提供的资料,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17300名文武官员,其中未授差遣京官、使臣及守选人数尚不在内。除俸禄外,每逢三年一次的郊祀有皇帝特殊的赏赐,称为郊赉,也是一笔大数字。

“崇文抑武”的另一个侧面,便是在“杯酒释兵权”之后的养兵费用需要由政府负担。由于北方国界缺乏天然的屏障,所以在东北、西北以及京师开封都驻有大量军队,而且数目一直在增加。

宋太祖时期,禁、厢军总数共三十七万八千,其中禁军总数十九万三千;宋真宗时期,禁、厢军总数九十一万二千,其中禁军四十三万二千;而到了宋仁宗庆历年间,禁、厢军总数一百二十五万九千,禁军八十二万六千。

问题是,厢军没有作战的能力,只是在地方政府做杂役的工作。而豢养这一支庞大队伍却需要用掉政府一半以上的开支即时人强调一岁之用,养兵之费常居六七”。天下六分之物,五分养兵,厢军制度已经成为一块腐蚀大宋机体的顽疾

相比于用在官俸兵费方面的开销,给夷狄金缯之遗岁币数目虽然不小,但是就整个宋代财政支出的结构来讲,所占的比例不大而且送给辽、夏的银两,两国会用其中一部分在榷场上向宋购买物资,又流回宋的境内。

因此,养兵日蕃任官日冗才是真正问题。范仲淹在十事疏中说: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便清楚地点出了外患与改革之间的关系。

庆历新政诸多改革措施,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提出来纾解政府财政的困窘而出现不过,综合观察范仲淹所提出的各项建议,在内容上实以整顿行政组织为主,也就是一般意义上澄清吏治

明黜陟抑侥幸择官长均公田覃恩信重命令等六项措施,均与吏部有关而非户部精贡举一项,很明显用意在于改进选用人才的方式,也是为了增强行政组织的效能。

至于与财政有直接关联的,则有抑侥幸”,在于减少冗官厚农桑”,在于减少政府和籴与运输费用修武备”,在于减少养兵的经费最后的减徭役一项看上去是为了减轻人民的差役负担,但只要县邑并省之后,政府的开支也可以减少。

范仲淹的想法很清晰,那就是在一方面,尽可能提高政府行政效率与机能扩大北宋王朝的赋税收入减少浪费;而另一方面,民众的赋税负担也不至于加重,甚至减轻,和政府同时蒙受其利。

到了仁宗时期,北宋政治环境俨然形成了一种帝王“垂拱而治”的运作方式。皇帝的精力和重点主要放在“聿修厥德”,遵“先王成宪”之上。至于具体的大小日常行政事务,皇帝本人并不遑过多问,而由众多宰执处理。

赵宋官家的这种自我谦抑好似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仁宗本人非常乐于克制自己的欲望、感情与痛苦,将自己“圣人化”以垂范后世。“祖宗之法”和士大夫群体的组合,确实有效地消除地方势力的割据威胁,并在客观上构成了对过度专制的遏制。

然而,这种对“祖宗之法”的绝对奉行和神圣化处理,却在北宋君臣在处理新兴的时代问题时形成路径依赖,不敢“僭越”雷池半步。尤其是在旧有纲纪“日削月侵”、“三冗两积”严重之时,任何新法制度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与批评。

更糟糕的是,当“正家”之法与国家的公共性、正当性、根本性法度混溶起来,皇权向行政庶务,甚至日常生活世界的其他方面渗透和延伸,便会毫无制度性约束。正是这种内在逻辑缺陷导致了仁宗之后的君臣失谐,并深刻地影响了未来中国历史的走向。

1043年获得宋仁宗信任范仲淹、富弼等人开始主持改革事务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的反问下,之前“条陈十事”被陆续落实到具体领域,并不出意外地引致了若干士人的不满。

在一般意义的历史书写中,往往对反对力量内部既得利益集团大写特写,而忽视了庆历新政的种种举措,以及背后宋仁宗因素的存在,已然违背了北宋开国以来太祖、太宗定立,真宗追随、奉行的“祖宗之法”。

要知道,仁宗时期的北宋政治环境俨然形成了一种帝王“垂拱而治”的运作方式。皇帝的精力和重点主要放在“聿修厥德”,遵“先王成宪”之上。至于具体的大小日常行政事务,皇帝本人并不遑过多问,而由众多宰执处理。

赵宋官家的这种自我谦抑好似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仁宗本人非常乐于克制自己的欲望、感情与痛苦,将自己“圣人化”以垂范后世。“祖宗之法”和士大夫群体的组合,确实有效地消除地方势力的割据威胁,并在客观上构成了对过度专制的遏制。

然而,这种对“祖宗之法”的绝对奉行和神圣化处理,却在北宋君臣在处理新兴的时代问题时形成路径依赖,不敢“僭越”雷池半步。尤其是在旧有纲纪“日削月侵”、“三冗两积”严重之时,任何新法制度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与批评。

当保守派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很大的声浪,配合上一些有意制造或偶然发生的事件,使得宋仁宗的疑虑愈来愈深,最终放弃了对改革措施的支持。宋仁宗前期最受倚重的宰相成了善于运用权术只能守成吕夷简,而非一腔热血欲恢复“三代之治”的范仲淹。

更糟糕的是,当“正家”之法与国家的公共性、正当性、根本性法度混溶起来,皇权向行政庶务,甚至日常生活世界的其他方面渗透和延伸,便会毫无制度性约束。正是这种内在逻辑缺陷导致了仁宗之后的君臣失谐,并深刻地影响了未来中国历史的走向。


宋英宗改革与“祖宗之法”的制度惯性

与仁宗晚期政治上的沉寂和仁宗本人的不置可否不同,接下来的英宗特别坚持己见且勤劳有为。他亲政次日就问宰执:“积弊甚众,何以裁救?”但问题在于,英宗这种“谨于细务,忽于大体”之举在士大夫群体看来没有抓住要领,所作所为并不符合“人君之职”。

自嬴政创立皇帝制度之日起,所谓“天子”便被赋予华夏世界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然而,皇权究竟是君主所持有的个人意志,还是代表着政府公权力,却从来没有制度上的明确界定。事实上,就连皇帝本人也不十分清楚自己的权限在哪里。

皇帝作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很难一丝不苟地做到“天子无私”,以为自己拥有生杀予夺、主宰万物的权力,甚至屡屡脱逸规范,恣意妄为的情况倒是屡见不鲜。好在,宋代士大夫已经逐步摸索出一整套限制君主暴走的理论,即“祖宗之法”。

应该说,就经验主义原则,人们会本能地重视先人或自己的经历和经验。判例法能够成为英美法系国家的主要法律渊源,足可见崇拜古代“旧案”、“故事”的“保守主义”倾向,绝非中国独有。

当一个皇帝试图以“九五之尊”的特殊身份来摆脱礼制或其他规则的约束时,“祖宗之法”其实是最好用的工具。而在“祖宗之法”背后,则有着“天道”在支持。一个皇帝如果不想变成“无道”昏君,那么就必须恪守“祖宗之法”。

何况,安史之乱后的大动荡加速了社会流动,荡涤了魏晋南北朝余绪于唐代的门阀观念。特別是五代时期政权像走马灯似的频繁更迭,不仅打散了传统的政治组合,也让皇帝头上“君权神授”的光环变得黯淡,这也给君臣关系造成冲击。

在群臣士大夫的眼里,特别是在宰相等高层官僚的眼里,皇帝也是一个政权的最高行政长官,但基本上是名义上的。与其说他们看重皇帝本人,还不如说看重的是“江山社稷”的有序运营。

对于前代王朝更替、江山鼎革之际,忠君死国的大臣,宋代人多认为:这是因为皇帝在异族入侵时就代表着宗庙、社稷。正如《礼记•文王世子》所说“为人臣者,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

这也是为什么宋太宗给自己迁都开封找理由时,会脱口而出地说出:“江山在德不在险”。而在北宋士大夫们看来,则变成“人主”可以“无功”但“不能无过”。宋太宗北伐丧师割地和宋真宗签订城下之盟,也从未动摇过自身权威。

作为儒家经典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士大夫群体,他们对“王天下”的尊崇比之西汉中后期的儒生更有所形而上学层面的超越。他们认为两汉生说春秋无,并非特指周室衰微,而是感慨其时诸侯争霸,没有人从的角度建设政权,进而统一天下,大兴王道

北宋士大夫群体看来,当时尚有周天子,何必纷纷说魏齐”。在姬周王室尚未绝嗣的情况下,臣下投奔他国行为显然不不合理。天子是一种名号,而应是切实存在的天下共主。

何况古代中国对外一向有修德来远的主张,这种思想可上溯到孔子名言,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供之”的诠释。他们主张以义理规范君主,要求君主讲求王霸之辨,明义利之分,期望君主自律,正心诚意,最终恢复“尧舜相传之道”。

北宋士大夫群体的这种主张,并非坐而论道的产物,而是在深刻反省晚唐五代的割据与战乱的结果。北宋宰相的吕本中对此表述得相当明确,在他看来,权臣积恶绝非一人或一时之事,而是累世叠加形成的。

规避这种现象的方法,就是皇帝具有绝对的控制力和至尊地位。君主保证意识形态稳定、社会长治久安、政治运作清明和国家发展均衡的主轴;是维系一个国家、民族、社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当然,君隆盛至尊并不代表一人独治,而是要因才施用,以礼相待,使之各司其职“贤”是士大夫获得重用的原则,“礼”是保证君臣之间和谐关系的基础。每一次王朝倾覆的根源,都是“君臣失道,而至于君杀臣,臣继而弑君也”。

在士大夫群体的眼中,皇帝是天地、祖宗、孝道、风化及永恒秩序的组成部分,是整个天下秩序的关键和枢纽。王朝兴替系于嗣君和法度,皇帝的真正职责是做好董事长,而不是将精力放在职业经理人该考虑的细碎问题上。

在各种影响与压力之下形成的自律意识,使皇帝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不得不抑制个人意志,从而皇权中私的一面被公权力所吸收。其必然结果就是,皇帝只能机械地遵从王朝的政治运作,完全成为中央政府支配系统的一部分。由此形成的“天子无私”的公共形象,促进了皇权走向象征化。

日后熙丰变法其实就是要建立这样一种理想秩序,即所谓“立政造令,悉法先王”。这种政治内涵还可以进一步分解,比如说针对官僚群体,是“一道德同风俗”;针对君主的,则是“致君尧舜”成圣人之君。

在这一点上,司马光和王安石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只要我们君臣一心,就一定可以使陛下成为圣君,我们成为贤臣。只是在实施路径上各有侧重,王安石要对“祖宗之法”发起“正面冲锋”,司马光、苏轼等人则认为应该“侧面迂回”。

例如,他们都主张广开“学校”以正人心,但当王安石所主持编纂的《三经新义》用来作为教学和考试的统一标准时,便会遭到司马光的强烈反对。《春秋》三传可靠与否,《周易》是否揭示了宇宙奥秘,这些都是学术问题,完全不应该成为“一道德”的政策指引。

现在,宋英宗拒绝这种士大夫对皇帝的定位。他想将自己的精力放到应对具体的朝政批评与政务改革上,切实地“膺天命”来治理天下;更不愿受礼制束缚,所谓“濮议”事件是宋英宗“从心所欲”的第一步。

作为宋仁宗的养子,宋英宗赵曙自登基以来便始终回避生父的名份问题一场持续18个月的论战,几乎逼得曾患有神经官能症的宋英宗旧病复发。最后,韩琦、欧阳修等宰执在赵曙弥留之际遵奉其生父为皇考,次年1月赵驾崩,长子赵顼继承大统,是为宋神宗。

宋英宗时代的濮议之争,是言官在政治上活跃的一个高峰。王珪、司马光、吕诲、范纯仁、吕大防、贾黯等台谏大臣不仅积极纠绳皇帝而且以规训姿态论奏弹劾大臣,甚至进行人身攻击,将自身置于道德制高点。

吕诲范纯仁、吕大防等人在濮议之争中把韩琦、欧阳修等比作豺狼,刻意激化矛盾。他们有时更会无中生有,罗织罪名,往往凭“风闻言事”,或小题大作,甚至上纲上线北宋晚期畸形的党争已初显雏形。


王安石变法的酝酿偏失与阻力

1069年,也就是熙宁二年,宋神宗赵顼将理财和策划对外政策的重责大任,都交付给王安石令其变法解决冗官、冗兵的问题。王安石的学问、德行,在当时的士大夫之间,早已知名。他担任地方官,在政事上也颇有表现。

从宋仁宗庆历七年(1047)到皇祐元年(1049),他担任鄞县知县,在任内兴筑堤堰,疏浚河渠;借贷官谷给农民,等收成后再加轻微的利息还给官府;用孔庙设立鄞县县学,聘请当地受人敬重的儒者杜醇出来主持。后来他推动的农田水利法、青苗法,都源本于此。

王安石胸怀理想,希望能够得君行道。嘉祐三年(1058),在出任提点江东刑狱之前到京师,曾经上了一篇万言书给皇帝,这是他首次向皇帝详尽地提出对时事的兴革意见。这篇万言书指出当时国家的问题在于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

在这篇文章中,王安石简略地提到了他的理财主张,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也仍然是强调要善辟财源不过接下来王安石谈得更多的却是人才问题建立法度,才能挽救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的危机。

只是,这篇万言书呈上去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嘉祐五年(1060),王安石调回京师任三司度支判官,这期间写了一篇度支副使厅壁题记,文中同样将理财、法度和人才三者结合在一起讲:

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

这时王安石已然很清楚地表达出来要以法令的建立,使兼并之家不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来达成理财的目的。而法令建立之后,又必须有优良的官员来执行。新法中重视人才培养、选拔的几项,如更改贡举法、太学三舍法

讽刺的是,给王安石变法惹来巨大非议的正是人事问题,还有他自己。王安石在提拔官员时“唯才是举”,挑选出来的人也确实都是“能臣干吏”。问题是,这些人品德过于偏狭,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例如吕惠卿。

王安石执拗的个性使他一向认为自己的主张本于义理所以对他来讲,是人言何足恤,不同的主张只是不合理的异论。对政见不同的司马光来讲却是过分坚持己见,不仅听不进别人的劝告,而且有错也不肯改。

和王安石同朝为官的很多士大夫精英,都认为理财的方针偏向于节用,而不赞成开源觉得朝政的改进应着重择人,而不强调立法。他们对于政治、社会的弊病,未尝在某些部分和王安石有相同的看法,

例如范镇、苏轼等人便曾有过改革募兵弊病的想法吕公、司马光都认为在考试中应该提高经学的地位理学家程颢也认同开科取士应出自学校的观点。但是他们对于王安石大规模的变法,并不以为然。

到新法施行后,弊端丛生,更增强了他们反对的理由。值得注意的是,反对新法的官员,如富弼、韩琦、文彦博等都是元老重臣,并且在庆历新政的支持者。他们的反对切中时弊,对王安石构成了重大的压力。

以免役法来说,除了地方官吏为多收免役钱,对于民户资产锱铢必较之外,原来立法中规定不必负担役钱的乡村四等以下户,在法令推行到全国之后,改为必须缴纳役钱。更不合理的是,官府收了役钱之后,却又不募而差。

叠加青苗法的影响普通老百姓很容易为及时缴纳青苗钱本息和免役钱,纷纷抛售农产品到市场上来换取钱币最终导致“价贱伤农”如果向富家借贷,到秋收时还钱仍然还有情况发生,只是时间向后推迟几个月罢了。

此外,农民借贷青苗钱必须结甲其中一户不还,强制其他诸户均摊,这种情形不仅导致农民负担加重更显著地滋生不公。王安石的崇拜者郑侠,真切地见到了青苗法是如何给农民带来困扰,基层皂吏又是如何为了政绩将普通人逼入绝境。

熙宁六年七月至七年三月间的那场北方大旱极大地刺激到了郑侠,《流民图》的进献,是在他将新法施行的实际情形告知王安石后,但其无动于衷的前提下,才决心擅发马递,奏为密急事献于宋神宗。

熙宁十年(1077)就连北宋较为富庶的两浙路也因灾伤累年,丁口减耗,凡九年以前逃绝户已请青苗钱斛,见户有合摊填者,乞需丰熟日理纳外,更有全甲户绝,输偿不足,或同甲内死绝,止存一、二贫户,难以摊纳者,更乞立法

农村、农业、农民如此,城市亦在市易法“摧残”下百业凋零。提举京师市易务吕嘉问多收息以干赏,凡商旅所有,必卖于市易,或非市肆所无,必买于市易,而本务率皆贱买贵卖,重入轻出,广收赢余”。地方新党则贱买园户茶货,过取买人息钱,两自侵损

王安石自己曾对宋神宗说过,免役、保甲、市易三法,有大利害焉,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窃恐希功幸赏之人,速求成效于年岁之间,则吾法隳矣”。

如今为了贯彻新法的实施,王安石竟然一转而认为宁用寻常人而不为梗者”,瞠然忘记了他自己在嘉祐年间上书仁宗时,曾强调人才品行的重要,这对一向充满理想的王安石来讲,无疑已踏上一个悲剧的方向。

不过王安石之所以还羁留在相位,很大程度上宋神宗的意向以及互相配合。宋神宗有志伐辽,为祖宗复仇甚至恢复幽燕。辽国强大,不可以骤然征讨,于是在王安石的策划下,先以西夏为目标然后包抄辽国。

然而,宋神宗元丰四年、元丰五年两次对夏的军事行动皆以失败告终。尤其是元丰五年的那场大败,战报传至汴京,宋神宗临朝恸哭。五路大军35万人,以及赵顼-王安石君臣顶着朝野压力,辛苦留下来的全部资产一夜之内灰飞烟灭,熙宁变法彻底宣告失败。


尾声

宋神宗一生最大的作为在于任用王安石变法,而变法的目标在于积累财力,伐西夏以包制辽国。正因为心中那片祖宗付托之重的阴影,赵顼在熙宁年间力排众议支持新党,甚至不惜远取东南财赋以赡关中”。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五路伐夏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增加了西北地区民众的许多痛苦。至于仁宗时乘间有所要请的契丹在永乐之役之后自然更无法达成。元丰七年(1084)消沉一段时间的宋神宗又有从兰州兴兵伐夏的打算,不过历史却不再给他机会。

年三月赵顼去世他的心愿始终未能实现,死后更是政局大变其第六子赵煦以冲龄即位,只得由太后垂帘听政。重要的是,经过了几十年来文官集团的活跃,当政者学到了如何运用规则控制思想,士大夫黄金时代行将终结。


60坪的读书笔记
学生时代和现在的读书笔记整理,不知道有些会不会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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