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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楚琳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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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集:
周随安听了这才长出一口气,闷闷道:“我劝你也少跟娘家往来。你父亲向来敢张嘴,贪得无厌得很!我如今公务在身,可应付不来!”
说完这话,他抬头看着楚琳琅有些尴尬的表情,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她下不来台了。
他伸手拍了拍楚琳琅的后背,赶紧补救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没有怕他的道理!他若刁难你……我去顶着便是!”
这话总算让楚琳琅绽开了笑,只哄着她的吴下阿蒙赶紧睡下解酒。
周随安饮得太多,翻身躺下,不一会睡着了过去。
一会便要晚饭了,楚琳琅哪里睡得着?
她心里有些闷,趁着周岁安鼾声渐起,便起身去一旁的小花园里走走。
第9章
此时是下午斜阳快落时,风儿也是难得和煦,伺候花草也不寒凉。
这处宅院是周随安到任上后,楚琳琅物色置办的。
因为手头的银子都做了安排,用来买宅院的银子并不宽裕。
这处宅子胜在整齐,可进深并不宽敞,花园子也只巴掌大的一点,盖了个小暖房,用来摆放琳琅从南方运来的花。
琳琅看日头快没了,便将暖房上的草甸子移开,让花草尽情晒晒最后余晖。
这些花草不像她,随遇而安。
生在温润水乡的植物娇贵着呢,移到这等苦寒之地,也得亏了琳琅伺候花草的巧手,加上精心呵护才没有萎靡衰败。
她进入暖房,拔着花下杂草,顺带听听夏荷从随安小厮那打听来的事情。
“六殿下在酒席上听了我们大官人的呈报,很是高兴,大赞他慧至灵犀,乃可用之才。大官人高兴,才多饮了几杯。”
看来楚琳琅打探的消息管用了,至少让周随安在六皇子面前保住了脸面,不至于闹个玩忽职守的罪责。
楚琳琅听了夏荷的话,再想想自己初进房里时,周随安得意的样子——到底是自己扫兴,说了楚淮胜来的话,让他败了兴致。
想起婆婆催促她赶紧给周随安纳妾的事情,楚琳琅的心里又有些发闷。
不过她也默默开解着自己,又不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了,哪来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与其盼着夫妻举案齐眉,倒不如盼着郎君一路高升来得有用。
周随安说过,他迟早会升迁,离开连州这个鬼地方。
到时候她的这些花草也不必龟缩在简陋的暖房里,可以尽情畅意地盛开在阳光下来……
而去了温润的地界,说不定她的身体也能得调养,如占卜那般,凑成两个“好”。
正这么想着,前头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六殿下的少师司徒大人前来拜访周大人。
这才散的酒席,司徒晟怎么又追撵到府里来了?
那就必定是有些酒桌上摆不得的话,非要在私下里谈。
她不禁有些忐忑,疑心这人是来搬弄是非的,所以她想了想开口对传话小厮道:“大官人醉得厉害,你且与司徒大人说说,问问可否明日?”
小厮听了转身去回报。
没想到他还没出花园子,司徒晟已经立在了花园门口。
楚琳琅一抬头,正好司徒晟目光相碰。
这男子依旧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衣黑氅,只是他仪态甚好,将这些普通的衣服传出了别样的素雅气韵。
不明所以的,当真会以为他是个文弱的书生。
此时斜阳金辉落在司徒晟的眉眼上,晃得楚琳琅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原来府宅太小,司徒晟在等候的时候随意转了个弯,便来到了花园墙下,正好听见了楚琳琅吩咐小厮的话。
他索性走近些,免了小厮的撵客辞令。
看司徒晟温文尔雅地立在花园处,楚琳琅赶紧起身出了暖房,冲他施礼。
司徒晟先是问了问周随安醉酒的情况,然后信步走到暖房前,看了看楚琳琅养的花。
陪伴六皇子办差应该日理万机,可是这位司徒先生却闲得冒油的样子,在巴掌大的暖房里转了几转,悠哉赏着花,就是迟迟不走。
楚琳琅摸不透他的脉门,又不好直接撵客,便问:“司徒先生可要去厅中饮一杯茶?”
本以为少师大人会拒绝,没想到他欣然点头,并且摆手请楚夫人走在前面带路。
既然这位这么不见外,楚琳琅也只好将他请进客厅饮一杯薄茶。
贵客舒展宽袖落座,伴着热腾腾的茶气,便是主客久久不言的尴尬。
楚琳琅在这等交际场合很少有冷场的时候,可是面对这位相貌英俊,操着京城口音,又拿捏过她短处的皇子少师,楚琳琅还真不知该聊些什么走过场。
想到他不肯收自己的礼,楚琳琅疑心他怕落人口实,所以亲自上门收银子。
可刚开口试探几句,司徒晟便出言打断:“夫人不是解释了,是妇人无关痛痒的练笔吗?既然这般,夫人何须贿赂在下?……这事儿就当……吞在肚子里了。”
什么叫“就当”,她正经吞肚子里了呢!
楚琳琅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重拿轻放,自然是感激涕零,识趣不再提。
权衡了一下,楚琳琅决定捡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让贵客安稳喝一盏茶,再看看他是否会识趣离去。
想到这,楚琳琅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盘栗子饼,笑问道:“少师风华正茂,不知尊夫人该是何等品貌,又是哪家千金?”
司徒晟伸出长指,在盘子里挑拣了一下,选了个微微漏馅的,漫不经心道:“在下还未娶妻。”
这又出乎楚琳琅的意料。
司徒晟长得甚是俊美,虽则不是什么高官权贵,可他身在皇城富贵地界,比上不足,比下富富有余,怎么还是个光棍汉?
本来这话题延伸起来无边无际,可以从夫人聊到孩子,再从育儿之道无惊无险地聊到司徒大人喝个水饱。
但司徒晟只一句话,便堵住了如此安稳的话题。
还没容楚琳琅想出第二个话头,司徒晟先开口了:“午时宴饮,周大人一扫往日木讷,与六殿下侃侃而谈,说了不少有见地的话。可见殿下上次的话入了周大人的心,短短几日便有了长进。”
楚琳琅听了心中一喜:官人争气,总算是在六皇子面前扳了些颜面。
她故作诚惶诚恐道:“那日官人在殿下面前应答不畅,回家很是懊丧,觉得自己愧对朝廷之信任,便勤奋政务,免得自己再失职……
您是殿下面前的红人,官人若是有不周之处,还请司徒大人多多海涵。在殿下面前美言啊!”
司徒晟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周大人发愤图强了几日后,竟胜过他在连州任职的数月,如此人才,六殿下自然怜惜爱重……
在下初来此地,许多人事都不太熟悉。连州官吏又畏着殿下的身份,总是畏首畏尾。若是在下能像周大人一般灵慧,开一开灵窍,做起事来会更方便些。”
楚琳琅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谨慎笑道:“这个自然,大人若是有难处,找我家官人就是。他一定知无不言。”
司徒晟听了这话,嘴角的讽意似乎浓了些。
接下来,他当先生的瘾似乎犯了,居然拿楚琳琅当了启蒙的学童,开始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古,聊了些什么汉窦太后,秦宣太后一类的典故。
楚琳琅不太喜欢读古问典,又摸不准他的话门子,自然接不上话茬,只得体而不失冷落地微笑。
在司徒晟讲话的间隙,殷勤地将茶点往司徒晟的面前推。
司徒晟对着一头花牛弹了半天的琴,也是弹累了,终于曲高和寡收场,只淡淡道:“既然周大人酒酣不起,那么在下便先告辞了。”
楚琳琅正等这话,心里长出一口气,不禁语带欢快地客套:“大人怎么走得这么快,不留下来吃顿便饭?”
这就是习以为常的客气话,懂事的都不该当真,没想到司徒大人抬头看着楚琳琅慢慢道:“夫人若这么说……”
楚琳琅听他似乎有想留下来吃饭的意思,笑意凝固,只紧盯他的唇,看看京城来的人有多不要脸。
司徒晟似乎很喜欢看连州本地的变脸戏码,待楚夫人脸色渐黑,才慢悠悠开口接着道:“夫人若这么说,盛情难却,本该留下品尝一下本地家常风味,可惜方才宴饮太饱足,便不再叨扰了。”
楚琳琅再次暗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客气,领着丫鬟亲自将司徒大人送到了府门前。
不过路过院子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卷带些别样的气味。
司徒晟忍不住皱眉望去——原来是一旁挂绳上晾晒的腊鱼。
这是给楚琳琅上货的掌柜刚从她的家乡江口带来的。
楚琳琅看司徒晟突然定住不动,直直看那些腊鱼,便让丫鬟摘下一些,送给司徒大人尝尝鲜。
哪知丫鬟拎过来时,司徒大人连碰都不碰,只是些微后拖了两步,剑眉几不可查地蹙了蹙,才道:“不必客气,告辞!”
说完,他便长袖翩然,仿佛被狗追撵,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一旁走来的小姑子周秀玲方才远远看到了司徒晟的脸,此时她望着男子高大的背影问:“嫂子,这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楚琳琅接过丫鬟手里的腊鱼道:“在京城皇宫里教书的先生,能不好看吗!”
周秀玲听了呵呵一笑:“怎么?教书还得挑样貌?”
楚琳琅笑着说:“要是钟馗样貌,宫里贵人的眼睛可受不住!”
周秀玲觉得有理,不禁自豪道:“若是这般,我哥哥也能入宫做个皇家的先生,他的样貌可入得贵人眼?”
周秀玲并非空口吹嘘,她兄长俊秀斯文,乃是温润似玉的气度,走到哪里不是吸引女子目光?
楚琳琅知道小姑子一向对兄长周随安引以为傲,不禁打趣:“这么说,你兄长娶妻还娶早了,不然他说不定能娶位公主给你当嫂子!”
二人说笑了一番,楚琳琅让夏荷将拿下的鱼送到厨房炖了吃。
闻着手指上残留的腊鱼腥味,她不由得想起司徒晟似乎不耐这味道的厌恶表情。
腊鱼虽然味美,憎恶这美味的人也大有人在。
不知为何,司徒晟方才的样子似曾眼熟,可那人是谁?楚琳琅一时又想不大起来了。
她正准备转身回院子,就听一旁门房里传来说话声。
原来是周随安的贴身小厮满福正在房门口与看门的老叟一起烤火。
看那司徒晟走了,他便闲聊着嘀咕道:“中午时就这位司徒大人劝酒最凶,将我们大人灌得大醉,偏又追到家中,难道是酒喝得不够尽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琳琅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顿,挥手叫来满福,细问了酒宴上周随安与这司徒晟的谈话。
满福一直站在周随安的身后,自然记得清楚,便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楚琳琅听了几句,立刻明白了。
夫君太是大意,几杯酒水下肚后便泄了天机,在司徒晟跟前暴露了他知晓的这些庶务乃是自家娘子的功劳。
楚琳琅知道周随安酒品不佳,可没想到他在京城人士的面前也如此不注意。
再想想司徒晟这次突然而至的登门拜访,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他哪里是拜访醉意酩酊的官人,明明就是来敲打自己的!
想到这楚琳琅又头顶冒汗,回到屋子里也有些坐卧不宁,干脆去翻周随安书架上的书。
周随安入夜酒醒时,看到自家娘子在桌子边掌灯夜读的情状,便问她在干什么?
楚琳琅虽然识得些字,可是看久了眼睛发酸,许多句子也是晦涩难懂。
她翻了半天,也没查到,正是头大的时候。
她干脆问周随安那个什么汉窦太后,秦宣太后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周随安蹙眉:“问这些弄权妇人作甚?”
楚琳琅听了一会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些除了都是寡妇外,还都是女子干政弄权的恶例!
难道司徒猜出她那假账由头,敲打她收敛,千万别垂帘听政,干涉夫君政务,不然小心成寡妇?
如此想来,楚琳琅越想越顺,觉得十分有道理。
不过既然愿意敲打还是好的,说明六殿下对夫君的印象不赖,起码还需得少师出面挽救。
她的确是不该教夫君如何为官,大不了以后避嫌些就是了。
周随安不明所以,又问怎么回事。
楚琳琅知道周随安的性子,也不想吓他,只推说自己饮茶听讲书,好奇查证一下。
不过楚琳琅倒是提醒周随安,对那位司徒大人要知无不言,略尽绵薄之力。
毕竟人家是六皇子身边的红人,得罪不起。
可周随安却不屑冷哼:“他不过是个宫中少师,又无正经的官差,我虽然敬重他学识不俗,却也不必拿他当上司待。
六皇子也是,怎可放着正经官吏不用,却拿前年纪轻轻的老师作军师?这不是任人唯亲,乱了礼法?”
楚琳琅无奈摇头:“甭说人家是堂堂少师,就算是六殿下身边的宦官,你也得恭谨着些。人情世故啊!不比书本里的学问差!”
周随安懒得跟妇人争辩。
楚氏懂什么叫君子气节?她出身盐商之家,只惯会给各类官员小吏溜须拍马。
他现在满心仕途踌躇,还捎带着老丈人来到连州的忧患,也短少了与妻子闲聊的逸致。
不过司徒晟既然亲自拜访,他准备第二日早些到衙门问问,看看是不是六殿下有差遣。
连州的积弊旧案沉杂,原本临县复杂得多,本以为此地也会像临县一般,人头满地。
可是六殿下似乎被那些行刺的泼皮们吓住了。
来到了连州之后,便缓了下刀的速度。
这几日只是将各个衙门的人叫去问话,逐一笔录。
不过问着问着,诸位大人琢磨出不对了。
这六皇子明显在翻捣旧账,在查许多快要被人遗忘的陈年旧案,就连十年,二十年前的一些旧案也被翻出来了。
这些案子都过去多久了?为何六殿下要捣弄些陈芝麻烂谷?
而且连州换了几任官员,谁还记得这些老黄历啊?
其实就连六皇子本人都不太清楚他自己为何要查这些。
当伴着雪松泡在山间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里时,刘凌忍不住问司徒晟:“先生,我们查这么多旧案作甚?”
司徒晟端坐在一旁的茶案前,正用滚烫的茶水浇着茶山。
听六皇子问起,他缓缓开口:“连州自古便是运送辎重的要地,也是贪墨最厉害之处。此处官员不比别处,许多与兵司联系甚密。
万岁虽然倚重殿下您,却不能不慎重,免得牵涉太深,回京无法交待。所以查新案,不如查旧案,顺带也梳理一下连州往年的官员交替,做到心中有数。”
六皇子觉得有道理,这一路来他其实杀得心胆越来越小。
连州这里水最深,又都是叔父泰王的人。
叔父权倾朝野,连父皇都礼让三分,若真是起了冲突,只怕父皇也未必肯保他。
查查这种无关痛痒的陈年老案子,还真是油滑太平之道。
第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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