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那个年轻女人因为不堪忍受红斑狼疮疾病的折磨,远赴国外寻求安乐死的消息,吸引了好多人的眼球。
评论区里各种声音,有的说这个女人活得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忍受疾病带来的身体上的痛苦,不愿意通过激素治疗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违背疾病的忌讳去晒太阳、玩刺激等等,就连最后的归宿都准备的很充分——人固有一死,有尊严的死去几乎是所有人的奢望。
还有人说——这样的女人太自我,太自私,只考虑自己,没有责任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作践自己。
不管如何,人已离去,就祝愿她一路走好,天堂里再也没有病痛。
但是,我自己本身也是免疫疾病患者,我是混合型结缔组织病,就是说类风湿、强直、紫癜,甚至这个狼疮的指标都有,但都不完全符合。作为病患,我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谈一谈自己的感受。
得病那年,我才四十多岁,一场突如其来的肠绞痛打乱了我忙碌的日常。那时候,每次犯病,剧烈的腹痛阵阵发作,连一口水咽下我都会疼得大汗淋漓。
第二年,同样的肠绞痛引发了肠出血,急诊做了剖腹手术。直到出院后去省城大医院各种排查,我才知道自己得的是一种罕见的免疫疾病,并且每次都会危及到肠壁内脏。就在那一次,遵医嘱用上了激素治疗。
同病房的病友都是老病号,那时她们看着我瘦弱的身材,告诉我要有思想准备——不出三个月,激素的副作用就会导致我面部躯干变形,这个叫做向心性肥胖。临床的阿姨甚至特意把手机里她用激素前的照片翻出来,让我跟她当时的模样做对比。
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在疼痛面前,变丑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是关注用激素后能不能解决我腹痛的问题,让我白天能够守店,晚上能够安然地睡觉,吃饭喝水不会肚子疼。医生点点头,告诉我“听话、照做”,配合治疗,按时复查,就一定能够得到缓解。
那些年,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省城复查,调整用药。大部分时间只要身体允许,我都是一个人去省城,这边去医院看了病,完了再去服装批发市场进货。尽管已经很节省费用了,但那天收拾抽屉时,发现当时去省城的车票竟然攒了一饭盒,加起来金额超过了万元。
战战兢兢过了好几年,虽然偶有复发,但经过用药调整很快就会有改善,还能够控制住。
2017年冬天,厄运再次降临,那一次我在死神门前转悠了一圈,经历了休克、全身皮疹、内脏感染、口腔持续溃疡、剧烈腹痛的种种折磨,身体的免疫警察几乎没有了,老康颤抖着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无可奈何,医生会诊后用上了大量的激素救命,并且输上了昂贵的球蛋白。幸运的是,治疗起到了回头的效果,我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
那时候,疼痛和激素的副作用让我彻夜难眠,每天的医疗清单都是以千、万计数,看着多年辛苦的积蓄都变成了医药费,特别心疼。可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就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要努力活着!我还有父母、婆婆需要照顾,还有一双儿女没有长大。老康对我的治疗,也是竭尽全力地去配合,没有丝毫犹豫。
那一次,我在医院整整住了二十八天。回家后不久,大量服用激素后的副作用就呈现出来了,我出现了肌无力现象,紧接着查出双层股骨头坏死。
那时候的我,用丑八怪来形容毫不为过,肿胀的大脸,眼睛成了两条细缝,稀疏的头发支楞着,肚子好大,四肢纤细,拄着双拐艰难挪步。
就这,婆婆需要照顾,店里需要守着,家里也要照料,我还是那个勤劳的小蜜蜂,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我妈心疼落泪,跟老康商量必须把我手中剩余的女装店、童装店都赶紧转让出去,说我再这样忙碌下去,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养病。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赔钱转让了所有的店铺,回归家庭,陪伴婆婆,自身休养。
当时,心里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但现在想来真该感谢老妈的提议,果断撤离。转让店铺半年后,疫情来袭,实体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于是,五十岁那年,我正式退休了,回到了家庭。
这些年,虽然照顾着不能自理的婆婆,各种琐碎日常占据了我的所有时间,可心是坦然的,不必为了生意而焦虑,不必为了事业和家庭不能兼顾而内疚。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休养。
这些年,一直坚持定期复查、调药,谨遵医嘱,免疫指数渐渐地趋于正常范围。然后,就在这几年中,我完成了两次全髋置换手术,逐步康复。
如今的我,过着正常的生活,走出去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是个免疫病患。也就只有家人、身边的邻居、朋友们清楚,那些年我是多么的煎熬,多么的不堪。
现在,正常服药,定期复查,注重季节变换,不做禁忌冒险之事,不让自己过度劳累焦虑,就能与疾病和平共处。
人,是个独立的个体,过什么样的人生,做什么样的选择,外人无可厚非。但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