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北魏都城平城的皇宫中,一位从南朝远道而来的使臣正与太武帝拓跋焘会面。拓跋焘眼睛盯着使臣刚才递交上来的信件,他越读越生气,两只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读完来信,他抬眼打量了一番站在朝堂上的使臣,只见此人身材魁梧,一脸英气,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荒唐至极!”拓跋焘终于忍耐不住,把手中的信丢了下去,愤怒地说,“你们的主子说河南原本是宋国领土,后来被我们大魏侵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自打朕从娘胎里出来,头发上的羊水还没有干的时候,就知道河南是我拓跋家的!”
那使臣果然胆识非凡,面对大发雷霆的北魏皇帝依旧面不改色:“河南自武帝(指刘裕)时起就是我大宋的领土。武帝驾崩之时,你们趁人之危,给强占了去。如今我大宋国富民强,这就派大军前来收复失地!”
“来就来吧!别以为我们会怕你们。就算你们能一时侵占我河南之地,等到冬天黄河结冰,朕的大军立刻就会把地盘抢回来!”拓跋焘咬牙切齿地说。
这场不愉快的会面发生在公元430年,正是南朝宋元嘉七年。当年趁着宋武帝刘裕去世之时,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大举南伐,夺取了黄河以南的虎牢、洛阳、滑台等多处军事重镇。对此,宋文帝刘义隆一直耿耿于怀,从即位以来就立志要收复失地。
时间过去了7年,这期间南朝政局稳定,经济发展,国力大大增强。刘义隆认为已经做足了准备,于是任命将军到彦之为主将,率领数万大军开始北伐,同时派遣使臣给拓跋焘送去消息。
宋军起初进展顺利,相继攻占滑台、虎牢和洛阳。但当冬天来临,天气变冷,战场上的形势就开始扭转,魏军陆续将失掉的军镇夺回。宋军主帅到彦之被围困在滑台,城中粮食就快要吃光了。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寒冷,黄河就要完全封冻,宋军士兵病的病、逃的逃,惊慌焦虑的到彦之眼病复发,只好下令撤退。刘义隆收到到彦之的战报,被气了个半死。此次北伐已经彻底失败,刘义隆只能再派一支军队去接应到彦之,让北伐残军安全撤回。
刘义隆与拓跋焘之间的第一次较量,以刘义隆主动出击却完全失败而告终,但对方也没能跨过长江一统天下。20年之后,南北双方都感觉到再一次面对面较量的时机成熟了。公元450年早春,拓跋焘率领大军,御驾亲征黄河以南的军事要地悬瓠城。镇守悬瓠城的宋军将士奋力抵抗,刘义隆得到消息后赶快派军前去救援。拓跋焘见无法攻克悬瓠城,只好下令退兵。被拓跋焘这么一刺激,刘义隆的北伐热情也再次燃烧起来。
建康城的皇宫中,刘义隆正与几名亲信的将领紧锣密鼓地商议再次北伐之事。武将王玄谟正在发表自己的看法:“陛下,我认为不能拿下虎牢、滑台,不是因为我军缺乏良将,而是因为调集参加北伐的士兵,被派往离家太远的地方,恐怕军心不稳。我觉得,可以在长江以北征召士兵参与北伐,这样就算打到洛阳,士兵们离自己的家乡也不算远,军心不会动摇,一定能克敌制胜。”
刘义隆胸中热血沸腾,脸上露出了笑容:“嗯,王将军说得很有道理。听你这么一说,朕真想要像霍去病那样,一路打入敌人的老巢,封狼居胥山!”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这年夏天,刘义隆正式发动第二次北伐。这一次宋军兵分四路,由王玄谟担任前锋,前去围攻滑台。
拓跋焘得到宋军伐魏的消息,立刻准备反击。出征之时,拓跋焘登上城头,面向城下集结的几十万大军,激情澎湃地高声说道:“这次出征,我们不但要抢回属于我们的地盘,还要一路打过江去!让我们的战马喝上长江的水!”
士气高涨的北魏士兵整齐地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喊出征口号。各军的战鼓同时擂动,响声震天动地。随后,北魏对外号称百万,实际也足有几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
王玄谟虽然面对皇帝时话说得漂亮,实际上却没什么能力,他作为北伐前锋围攻滑台,围了很久都打不下来。他还不懂得善待手下的士兵,搞得大家怨声载道。一直耗到了北魏的援军抵达,拓跋焘派遣猛将突入重围,安抚滑台守军,随后一举击溃围城的宋军。王玄谟狼狈逃亡,胳膊也被箭射伤了,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
北魏大军在拓跋焘的指挥下长驱直入,一路南下。除了几座特别坚固的城池外,凡是北魏军队所经过的城镇,宋军几乎都是望风而逃,投降北魏的人更是不可胜数。当年十二月,拓跋焘已经抵达长江北岸,在瓜步山驻扎下来,江对面就是建康城。
刘义隆登上石头城,远远地望见拓跋焘在瓜步山顶架起的军帐,又看到北魏士兵们正热火朝天地砍伐芦苇,建造木筏。“如果大将檀道济还健在,怎么会让敌军打到这里来!事到如今,可如何是好?”刘义隆懊悔地长叹,心中慌乱得没了主意。
“陛下,如今恐怕只能往南退一退,躲避敌人的兵锋。”一位老臣哆哆嗦嗦地说。“陛下,我听说北方士兵不习惯南方的气候和水土,魏军营中正在闹疫病。而且魏军不懂水战,他们如今建造木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肯定不会打过江来的。”另一位大臣沉着冷静地说。
“哦?那在你看来,现在应该怎么办?”刘义隆看着这位大臣,仿佛看到了希望。“陛下,可以派使臣前去讲和。必要的话,可以与他们和亲。”大臣说。刘义隆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愤恨地说:“也只能这么办了。”
瓜步山顶,拓跋焘在军帐中设下酒宴,正在犒劳将士。帐中的北魏军将们,许多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此时,一名军医打扮的人,穿过帐外几匹骆驼,径直入帐,朝拓跋焘走过来。
“陛下,情况不太好啊。昨天夜里,又有不少士兵开始上吐下泻了。”军医凑近拓跋焘,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说。
“哦?怎么会这样?”拓跋焘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军医的眼睛说。“是水土不服。陛下喝的是专门从北方运来的水,自然没事儿。但士兵们都是就地取水,时间长了就会生病。”军医指了指帐外的骆驼说。
“唉,那就是说应该尽早班师回朝了。眼看着就能过江了,真不甘心呀……”拓跋焘还没把话说完,就有人前来通报,说南朝的使臣带着大批礼物前来求见。
拓跋焘心中清楚,此次南伐只能止步于此了,刚好刘义隆派人来讲和,就顺水推舟接受了和议,但是刘宋与北魏之间没有和亲。在撤军回北方的路上,心有不甘的拓跋焘为了抢夺粮食,进攻盱眙(xūyí)城。守城的宋军拼命抵抗,北魏军队换了好多种攻城的方式,始终不能破城。一个月后,北魏军队伤亡惨重,拓跋焘也不想再多耗时间,下令撤军。
这一场南北大战,宋文帝刘义隆的北伐之梦彻底破灭,战事大大消耗了刘宋的国力,使其从此衰落下去。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没能统一天下,却实现了饮马长江的志愿。两国交战十分惨烈,给长江以北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加重了当地人民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