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到秋天成了柿子的世界。随便爬上家乡的一个小山丘,便可瞥见三三两两的柿子树簇拥在一起,或者荆棘丛中赫然一颗高大的蔚然临风占据着一个小山头,当你看到灌木丛里或者堰边一棵或者两棵柿子树旁逸斜出的枝桠挂着几个小果实,总能不禁几分悦色,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感动。柿子树很顽强,极具抗旱性,山地、旱地是他们安身立命之地,有几分薄土便努力的生长。皲裂的皮写满了被风雨摧残过的痕迹,那是悉数留存着的以摩斯码记录的下来的笔记。
玩柿
柿子由青到泛黄,到微红,到桔红的时候就临近霜降了。
九月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干净透亮,像孩子们清澈明亮的眼眸,映入孩子清澈眼眸的是蓝天下一树一树的抢眼的红柿子。
柿树最美在九月。柿子快红了的时候,山野成了我们的游乐场。远去的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脑,陪伴孩子们的是池塘、田野、山岗、布谷鸟、小青蛙……这些大自然的元素贯穿了村里孩子的童年历程。
孩子们猴一样在庄稼地乱窜,把奔跑的脚步留在了山野。柿子树自然也没少被染指。爬上树霍霍柿子,树下吃掉落下来红柿子,柿液把头发粘住一绺绺,不小心裤子留下柿液的残渍……
疯了一天的顽童们把柿子带到梦里。在梦里孩子们尿急,在柿树下找了一片空地撒尿,于是,尿床了,或者是笑醒了,“吧嗒”一个柿子掉头上,梦便醒了。
柿子染红了九月的山岗,染红了夕阳,也染红了孩子们童年。
摘柿
大人不像孩童那么悠闲,他们在二十四个节气里不停的穿梭着,计算着什么节气该种什么收什么。过了白露是霜降,该打柿子了。
大箩筐小篮子、稻草备上了,奶奶织的帛子备上了,上好的高粱杆用麻绳连起来,透气好。次日,小孩揉开朦胧睡眼,跟着大人上山摘柿。
六七点钟的山,晨雾弥漫,成了一幅水墨画,柿树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灌木丛、路边的草丛挂满了厚重的露珠,大人小孩穿过灌木丛覆盖的棱角分明的石砾铺成的小路,露珠打湿了裤脚。
山活跃起来,处处都是人的嘈杂声、小鸟清脆的叫声、牲口声音、摇柿子的声音……山沟里奏响了摘柿交响曲。随着枝头一阵猛烈的晃动,柿子做了顽强的挣扎后,最后离开贪恋的枝头,咣当咣当滚落,一个咣当钻进石头缝,一个钻进荆棘丛,些许藏到叶子下。那些来不及躲闪的裸露在叶子间隙的平地上。树叶随之纷纷簌簌下落,像下了一阵柿叶雨。软柿子落到柿叶上干干净净的,口渴了随地捧起一个摔得稀巴烂的软柿子就可以入口,生津止渴丝丝甜意。饽饽上摊上个软柿子,那个感觉现在想起垂涎欲滴。
昏黄的灯光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对柿子加工处理。小孩一个盹接着一个盹,也不准早睡,给大人打个下手。掰、切、旋……一番操作后,第二天户户房顶上成了柿子展览会。能成钱的是柿饼,不能操作的便是早熟的软柿子。
忆柿
那个远去的岁月能成几文钱便是祖辈的薄业,每年柿饼不得不挥泪告别故土,流通到全国各地。
李姓的婶子家几个媳妇为几棵柿子树而战。少时,这样的场面并不鲜见。现在想起来不是为了几棵柿子树,而是为了捍卫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似乎有了几棵柿子树为了心里有个归宿感。这样的场面是那个年代的印记。当然更多的是柿子带给人们的欢声笑语。柿子联结着乡里乡亲以及亲人之间美好的情感。
每逢霜降,总会想起父亲如何敏捷地三下两下爬上一棵枝叶遮天蔽日的大柿树。无论多高吊梢,父亲总能在晃荡的枝头摘柿游刃有余,他总会想着法子摘下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柿子,直到满树不剩一个。我们在树下一个一个的捡满箩筐。父亲摘柿背影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父亲走了后,没人上过这棵柿树了。如果他在天有知是否念及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柿树?
伯父离开家乡四十多年,每逢霜降总是问:“今年的柿子长得好吗?”“超市的柿子怎么也不是故乡的味道,我还想掺着红柿的玉米面饼子”……关于柿子,大伯谈了小时候趣事:为了偷吃柿子没少挨揍。讲了生产队摘柿的故事。听着伯父的故事,我也陷入对童年的回忆。我和伯父的童年是不同的,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便是对柿子的情结。
昨天,走在市场,看到有个摊位上摆着柿子,晚上柿子又入了我的梦。随着一阵柿子雨,柿子扭动着调皮的身子,左拐右拐,划出了一条条轨迹……无论走多远、多久,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角落,安放的都是一树树红艳艳的柿子。
悟柿
那个年代的儿童现在早已是中年。物欲横流的今天柿子似乎不再受人们的重视。也不用霜降里再赶着回去。可是在外多远、多久都没忘脚下生风的日子,也没忘记童年种下的梦,也没忘柿子树在家长的田野。
每个人在岁月年轮不知不觉走了好远。顿足,在蓦然回首处,依然有一缕光犹如黑暗里或明或暗的点点渔火,照亮和温暖内心,得以慰藉。
总会有一些感动与柿子或者家乡有关。总会有一些情愫能洁净内心原始与本真。
沿着时光的隧道,追寻远处的记忆。那年,那月,那霜降,那柿子……
霜降又到了,今年的柿子又红了。家乡的山野又是一片好风光。
我似乎又回到童年时代,漫山遍野的一阵阵摇柿乐,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去童年。
家乡的山野又一度红遍枝头。家乡的柿子红了,年年都会红。
作者简介:牛晨飞,小学高级教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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