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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多布里昂式的《幻影书》
党 剑
上世纪的二十年代，似乎出现过，一位年轻俊朗、才气横溢名字叫做海克特·曼的默片演员，他那传奇而悲凉的一生，就像《金刚经》所说，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位默片演员留下十多部喜剧短片、以及几篇内容相互矛盾的采访新闻后，便突然地消失无踪，不曾再在世人眼前出现。他往后的际遇，无人能见证。之所以说“似乎”出现过，是因为关于这个默片演员的一切，都只出现在一部名为《幻影书》的作品中。
《幻影书》是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2002年推出的长篇小说作品，小说的结构十分特别，不同于普通的多线叙事，小说中其实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叙述者“我”的故事，另一个则是海克特·曼的故事。整本书都是一场华丽的幻影，奥斯特用隐秘的手法所构筑了一个他本人的内心世界，并用奇特的手法把被公认已死的喜剧明星、过死人般麻木生活的大学教授以及写死人话语的悲情作家三个死人联系起来，并使之成为一个内心生活的整体来不停循环。他用充满细节的文字书写，手起刀落地划开自己的心灵，将嵌入自身血脉与肌理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海克特·曼曾经有过一个大好的前程，但一个女人和她腹中孩子的死去，终结了可能的美好。他虽然不是杀人凶手，这两条人命却是因为他的懦弱与不负责任而被夺走，他不该任由自己游走在复杂的女性关系当中。命案发生后，海克特·曼并未向警察报案，当悲剧确然降临，他能做的只剩降低伤害。他选择将尸体隐藏起来，以此保全另一个女人的人生，然后悄悄离开自己的人生，去用生命偿还生命。
海克特·曼星路短暂，一夜之间，胸口隐忍无法回避的痛处，使他不得不放弃好莱坞的虚荣惬意，踏上逃亡与赎罪的荆棘之路。海克特·曼的特殊之处在于，并不是命运之轮无情地推动了他，也没有一个陪伴游历兼解说的维吉尔，完全是他自己一手设计，一手安排，无人分担。
戴维·齐默的际遇比海克特·曼更糟。一次的飞机失事夺走了他妻子和两个幼子的性命，他却因为失去最爱而得到巨额赔偿，成为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于是他酗酒、自我放逐，急切地等待死神来敲门。但一个孤独的夜晚，一部几十年前的黑白喜剧默片，竟让他笑出声来，而研究分析这部默片显然是摆在眼前、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救命稻草。戴维·齐默以此为开端，将海克特·曼在失踪前留下的所有作品都看完，并就此写下探讨海特电影的论著，一年后论著得到出版。戴维·齐默收到一封奇怪的来信，写信者自称是海特的妻子，还说海特尚在人世但已病危。信中更提及海克特·曼在失踪后陆续又拍了十多部电影，不曾播放给外人看。这些电影将随他的死去而被销毁，希望戴维·齐默能来见证失踪后的海克特·曼和他所拍的影片真的存在过。
对于这封信的内容，戴维·齐默自然是将信将疑，因此要求对方提出更多证明才愿意前往。后来虽确认信中所说的，但时间却耽误了。戴维·齐默只来得及在海克特·曼过世前见他一面和简短地谈话，海克特·曼所拍的十多部影片他也只看完一部便全数遭到销毁。关于海克特·曼在失踪后的流浪、堕落、以及经历生死关头后的重生与救赎，戴维·齐默主要是从海特身边一位友人那里听得，并由海克特·曼留下的日记得到印证。
一个谎言破灭了，我们便需要另一个谎言维系生命。所以戴维·齐默在小说的结尾处说：“抱着那样的希望，我继续活着。”我们每个人都有如此的希望，尽管它可能是个幻影。
“幻影”这个词很中性，一面是奇妙浪漫，一面是虚无空洞。这本书的英文名字中用的是“illusion”这个词，除了“幻影”之外，它还有“假象”“错觉”等诸多解释。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很多事情，并不因为知道的人多，它就是真实的。而有的事情即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也是真实的。而生命就是一场幻觉，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最后，用夏多布里昂回忆录里的一段话来结束这篇貌似书评的微文吧：“……在眼前的这个时代，一切事物一天就会老去；活太久的人，无异于行尸走肉。当我们穿越生命，我们会在身后留下三四个自己的形象，每一个都不一样。我们看着它们穿过时光的尘雾，就像看着我们不同年龄的肖像。”
作者简介
党剑，陕西省富平县人，生于1971年，著有诗集《纸上的道路》《党剑的诗》《黎明之路》等。
代表作品
人生来孤独
却渴望拥抱相似的灵魂
END
《黎明之路》
党剑 著
中国书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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