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地区在德国占领之前,是即墨县仁化乡。传统的大集,也是从内陆向海边延伸而来。
赶集的日期是按农历来计算的:初一、初六是流亭大集;接下来初二、初七是李村大集;三、八是上马大集;四、九是浮山所大集;五、十是沙子口大集。隔五有集,五场大集没有空隙,从流亭直铺到海边。
我家住在东镇,过去东镇人赶集多去四、九的浮山所集,因为就市里而说,浮山所要比李村近得多。记得儿时听母亲说,一年腊月二十九,父亲带大哥去赶浮山所集,买回猪头等年货。时至今日,上述大集仍按农历日期,照常举办。
唯有浮山所大集因城市建设已改成“新贵都农贸市场”了。大约10年前,我陪二哥赶过腊月二十四的泊里大集。它的赶集日期是四、九。因泊里离市里较远,赶集的日期不在市内大集的序列之内。
泊里集很大,此集多了农村一些货物的买卖。如卖化肥的、卖种子的、卖农具的,还有马、骡、猪市场。兽医在给马、骡、驴等家畜钉马掌等。
其余二、七的惜福镇大集;四、九的王哥庄大集,因离市区较远,我没有去过。
青岛人主要赶礼拜集。我二哥在1997发表的“礼拜集沿革”一文,对礼拜集作了详细的论述。礼拜集的形成至今已有50多年的历史,其间历经变化:不同时期,有其不同的特点。
一、东广场时期
1941年冬,一场大火将坐落在西镇的西广场烧了个精光。当时的市政为安置无家可归的住户,选择了靠近吴家村的一处晒大粪的丘陵地将地平整,建造简易平房,因其与西广场对应,遂命名为东广场。
东广场建成后,来这里居住的原西广场的居民大多重操旧业,仍以捡破烂,卖破烂为生,形成一个旧货市场。临近有一个数百平方米的广场,广场上有卖粮食、蔬菜、水果、水产及日用杂货和各种小吃的。
每逢星期天,来这里买卖的人特别多,并且还有说评书、唱小戏、变戏法的,一时特别热闹,吸引了远近许多人。以后这里就称为破烂市场,因为过去老百姓都按基督教的叫法把星期日叫做礼拜,所以这里又被称为礼拜集。此为礼拜集之开端。
抗战末期,日伪政权在沿五号炮台(内蒙古路与沈阳路交叉路)至海泊桥一线增设岗哨,强化警戒,对过往行人严加检查盘向,并不准将机械工具、棉纱布匹、中西药品、化学原料、电工零件及交通通信器材等物资运出市外,这样,处在警戒线以外的东广场礼拜集受到极大影响,不久集市便销声匿迹了。
二、和兴路时期
抗战胜利后,原东广场礼拜集场地被人占用,盖了房屋,于是礼拜集就迁到了和兴路。当年和兴路的东端,即现在汉口路的西南部分是一处低洼空地,礼拜集从这里开始,沿和兴路两侧直到西端的台东一路。
不过,最主要的地段是和兴路与洮南路,长春路交叉口一带,和兴路西侧摆满各种各样的货摊,而东端的空地则是一处大众娱乐场所,有说书棚、有简陋的戏台,还有一些小吃摊。平日里有人来这里听书、闲逛,集日人特别多。
和兴路礼拜集最兴旺时,规模比东广场礼拜集大些,集市的物资五花八门,但以旧衣服、旧家具、旧座钟挂表、旧家用工具为多。卖者是一般市民,自货自卖,而非专门生意人。
和兴路礼拜集上有一处规模不小的旧汽车轮胎专营市场。在和兴路至洮南路、太平镇一段马路两侧几乎全是旧汽车轮胎经营商家。
抗战胜利后,青岛积累了一批废旧汽车,同时,还从外地运来一批战争中的废品汽车,拆零,贩卖旧汽车零件、轮胎的生意十分兴旺,这是这个市场兴起的原因。
和兴路礼拜集还有一个特殊现象:就是有不少军用品,如军衣、军鞋、军用棉毯、军用水壶、美式军用小铁锨。解放战争爆发后,青岛作为国民党的军事基地,驻有大量部队,其中逃兵不少,加上军队腐败,常有士兵偷拿部队的东西,逃兵随身携带的物品,几经倒手便流落到礼拜集上。
和兴路礼拜集上还可看到一些挎着竹篮或提个小筐卖煤核的人。这在其他时候的集市是很少见到的。1948年下半年后,青岛与外地的陆上交通几乎断绝,燃料短缺,价格飞涨。一些穷苦人家,便把平时拣到的煤核,拿到礼拜集上卖。
以上几种情况,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是当时各种社会现象和政治形势的真实反映。
和兴路礼拜集存在的时间与东广场礼拜集大致差不多,叫破烂市和叫礼拜集的人都有。
三、延安路时期
青岛解放后,礼拜集迁到延安路东段南侧,即现在太清路、上清路一带。当时这里只有几处简陋的平房,四周则是一片丘陵山坡地带。
延安路礼拜集仍以旧货为主,衣服、家具、五金工具、日用杂物全是旧的、旧书刊、旧自行车(包括自行车零件)等应有尽有。
同时逢集便有食摊:玉米饼子、馒头、火烧、包子、豆汁、豆腐脑等,有一卖水饺的人,右手提一包裹着白色棉被的水桶,左肩挎着篮子里放着碗筷。边走边吆喝:“猪肉饺,”“方古热”(青岛话:“非常热”)。
逢集还必有娱乐场所:说书的、唱小戏的、耍猴的、变戏法的。有个说山东快书的盲人、变戏法的独眼龙,还有个唱茂腔的小戏班,是逢集便到。
还有打把式卖艺的:如“鼓钢丝”的:就是表演者光膀子,上身捆绑上三四道钢丝,一用力,钢丝就全崩断;用手掌劈砖头的;人躺在地上,胸腹上放上石板,用大锤击石板,石板应声断裂,而人却毫发未损。
当年有相当名气的魔术家王鼎臣,外号“王傻子”曾多次带着女儿到礼拜集变戏法,表演八角鼓。常香玉解放前曾在青岛演出,当时叫“河南讴”,生意惨淡,连回河南的车票也买不起了,常香玉在回忆录中说:多亏王鼎臣大哥的帮助,我们才回到河南。
当时来礼拜集摆摊卖货,不论你是生意人,还是自卖自家物品,都无需办理营业手续,也不要交纳其他费用。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处理自己用不着的东西。而许多人又可在这里花很少的钱买到所需要的物品,甚至已经过时的,在商店里买不到的东西。
做生意的人生意比平常好得多。因此买卖双方都满意。这样,来赶礼拜集的人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红火。为满足群众需要,礼拜集改为一周中二个集日,即礼拜天是大礼拜集,全天集市;礼拜三是小礼拜集,半天集市。
同时,在延安路周边的空地上也建起固定的说书棚,有二三个说书棚,每天都开场说书:有说评书的王宝衡说“三侠剑”;有唱“京韵大鼓”的刘太清说“薛刚反唐”;还有唱“西河大鼓”的李盛业说“金枪杨家将”。书场周围有小吃摊,所以平常也比较热闹。
到60年代初,大饥荒时期,礼拜集出现了空前的畸形发展。在时间上,礼拜天天不亮就有人占地摆排,七、八点钟已是人头攒动,至中午,真可谓人山人海,集市一直持续到傍晚。就是小礼拜集的星期三,集市时间也超过六七个小时。
占地面积:东端从延安三路延伸到南仲家洼的西部,西端沿延安路两侧一直到聚仙路口,北端顺延安三路直到台东八路路口,南端即礼拜集的大本营。
当年除延安路南临字一片棚户区外,还有少数几个单位,其余全是一片山坡。在整片山坡上摆满密密麻麻的地摊,向南一直延伸到榉林山下,其规模之大,集市上的人数之多,实属罕见。
大饥荒时期的礼拜集有以下特点:集市上除旧货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刚从商店买出来的商品。当时物资短缺,几乎所有生活用品全凭票证供应。有些人便把凭票证供应的物品从商品买出来,再到礼拜集上加价卖出。
这些物品包括火柴、肥皂、灯泡、烟筒、棉鞋等。也有人将从菜店凭证买的刀鱼经过煎炸、从粮店凭粮证买的地瓜煮熟后拿到集上卖。
卖花生米的按粒数着卖、买香烟的按支卖,还有买卖票证的,市场上“谁有烟票、鞋票、粮票、布票、肉票、油票拿出来卖,”一口气可以喊出近二十种的票,此叫喊声,不绝于耳。1963年后,国家经济情况好转,礼拜集作为“复辟资本主义的温床”被取缔。
四、新时期的礼拜集
改革开放以后,中断了20多年的礼拜集于80年代中期恢复。地址局限于太清路,一度扩展到上清路。当时,一年春秋两季的青岛积压物资交流会在上清路举行,与礼拜集正是“物以类聚”,两相呼应,一时吸引不少人,十分热闹、繁荣。
这种情况维持了二三年。后来市积压物资交流会停办,同时,上清路既有中学、小学,又有工厂、科研单位等,不宜再设集市。于是礼拜集又集中在太清路上,稀稀落落的货摊多在此路中段,长短不过百米。
上市物品除旧书刊和一点废旧物品外,大部分是布头、鞋袜及日用品。集市上既无小吃、又没有传统的民间娱乐活动,此时的礼拜集已不能过去时礼拜集相提并论。现在已演变成“榉林山综合市场”了,这结果与浮山所大集演变成“新贵都农贸市场”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