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才病”?
“天才病”又叫阿斯伯格综合征,病症表现是不会交朋友、不懂察言观色、喜欢咬文嚼字……但生活自理能力没啥问题。
据说,这种病的孩子都智商超群、记忆力或计算力超强、在某些学科有着超高天赋。爱因斯坦、牛顿、莫扎特、全球首富马斯克……都疑似或自爆过是该病患者。
《生活大爆炸》中谢尔顿的人设
是不是觉得这个病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今天,我们就请到一位“天才病”孩子的妈妈,来讲述她的养育故事——开到“天才孩子”这个盲盒,并不轻松。
77 从小就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学习能力:
1 岁多,能指着卡片说出对应的英文单词;
2 岁时,自己通过观察红绿灯学会了认数;
4 岁,识字量已经可以支持他自主阅读纯文字的书籍;
刚 1 年级,自学并理解了概率、分数、代数等很多高年级的数学知识,也自发接触了一些物化生的概念和知识……
他 5 岁时爱看的数学书
亲戚朋友常私下跟我说,这孩子真聪明,以后肯定是学霸……但只有我知道,孩子那“不一样”的一面——
从小就展现出了高敏感的特性,分离焦虑尤为明显:每当我短暂离开,哪怕是去洗手间,他都会在门外崩溃大哭,不停地拍门;
对声音极为敏感:经常被不大但比较突然的声音惊得一抖。抽水马桶的声音、风通过窗户缝隙时发出的呜呜声……哪怕很轻的声音,都会让他感到害怕;
总是坚持重复同样的行为,不愿意尝试新事物:要去固定的餐厅吃相同的食物,走同样的路线。不接受打车或地铁,必须坐公交,还一定要坐在同样的位置——如果那个位置有人,或是有人挡住他,他就会冲上去赶人,发脾气或是崩溃大哭;
去陌生的公园也会崩溃大哭
小时候,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全家都当他是一个聪明古怪、有个性的敏感小孩。
早期和其他小朋友玩,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直到进入幼儿园,他的“不一样”开始逐渐升级……
入园后,我无数次想和 77 聊幼儿园的事,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问:“今天吃了什么呀?”他就问我:“妈妈,你知道什么是单数吗?”
问得再多,他都会回答:“我不知道”或者“我不记得”。
接他放学时,总会有小朋友热情地向 77 打招呼,但他只是一脸冷漠,甚至还会很生气的跑开。问他打招呼的同学叫什么名字、问他在学校有没有朋友?通通是不知道。
他是真的记不住同学的名字,不是装的。这就很奇怪,识字背书的时候,他的记忆力明明挺好。
升中班后,他的社交障碍开始集中爆发:
放学接他的路上,有小朋友拦下我告状说他打人;
老师隐晦地暗示我,他和班上几个小朋友经常发生冲突打架;
不止一个家长跟我抱怨,他家孩子受我家孩子的欺负了;
……
我开始了频繁道歉的日子。
我尝试去和 77 沟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总是说不清楚,甚至毫无印象。我只能反复告诫不可以打人、欺负人,但并没什么用。
最严重的一次,是 77 在游乐场把一个小朋友的脸挠伤了,差点伤到眼球。我一边牵着仍然暴躁的 77 安抚,一边向对方的妈妈道歉。周围人都在指指点点,我只能庆幸,幸好戴着口罩,保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那天,丢脸、愤怒和不解,让我在商场里一把将 77 推倒在了地上。他哭着爬起来抱住我,我反复推开他,怒吼着让他离我远点……
等冷静下来,我又感到异常后悔。我不解,为什么 77 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我开始在各个平台搜索关键词“孩子社交冲突”“孩子打人怎么办”,随后,ADHD、阿斯伯格综合征等字眼出现在我的面前。
带着怀疑,我们到医院的儿童心理科挂了号。经过一系列评估、检查,77 确诊了阿斯伯格综合征,自闭症的一种。得知结果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有种了然的巨石落地感——
原来不是我的养育问题。原来,是我的孩子生病了。
医生告诉我们,和我们认知中的不说话、不理人的“自闭”孩子不同,阿斯伯格没有智力缺陷,他的社交障碍表现为:有社交欲望,渴望和他人交往,但缺乏社交技巧。
不理解社交规则,有一些刻板认知,无法换位思考,常常用错误的语言和肢体行为来表达想法,导致同伴误解、社交失败;难以处理强烈的情绪,如愤怒或挫败感,可能出现不恰当的攻击行为。
看着书上那些资料,77 很多难以理解的行为终于得到了解释。
比如他想跟别人玩,会去挠别人脖子或者抱住别人,但又关注不到对方不舒服和生气的表情,没完没了,导致对方发火,在他看来就是“刚刚还跟我玩的开心,怎么突然翻脸”,然后反而生对方的气,导致冲突;
比如别人撞到他了,他认定撞到就是伤害他,没办法分辨对方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对方“无意”,需要原谅。所以他只要被撞到,不会看啥情况,直接就打回去或者发脾气。
经常性情绪失控
确诊后,我们换了一家环境更为宽松、师生比配比更高的幼儿园,希望他的情况能有好转。但才半个月,老师反馈他和小朋友频繁起冲突,熟悉的剧情又开始了。
我告诉老师 77 是阿斯伯格儿童,希望获得体谅,但老师没有接触过这个陌生的词,而人对陌生的事物总是惧怕的,她变得非常紧张,园长也约谈了我。
很快,77 再度和一个孩子发生冲突,把对方挠伤了。双方家长约了来校沟通。我们道歉时,77 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事不关己地兀自玩着。
过往的画面袭来,我瞬间情绪失控,哽咽落泪。我哭着告诉对方家长,我会带孩子看医生干预,也会给孩子找专业的心理辅导。我的失态让对方家长愣了。对方反过来安慰我们,也没有再多追究什么。
我以为暂时过关了,没想到,77 是特殊儿童的消息流传出去,其他同学家长联合起来找到园长,要求 77 退学。
也有跟同学玩的很开心的时候,但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离人远远的
我们有考虑过,要不让他在家上学算了。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77 的智力没有受损,课业自学没有问题,但他终究还是要适应社交,而自然的社交生态、丰富的社交场景只有学校才能提供。社会化成功的阿斯孩子也不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在正常的学校完成学业。
在园长的建议下,我手忙脚乱地开始了陪读+干预的生活。
陪读并不轻松,但个人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
不仅能管住孩子、减少冲突,方便我和他及时复盘+认知纠正,还可以观察他具体和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一样,好调整之后的干预重点。
干预分为两大块,一是专业机构的干预课程,比如社交课、语言认知课、脑电生物训练、心理沙盘、足球(阿斯娃的运动能力也常常落后)等。
和机构老师的聊天截图
另一块是家庭干预:比如亲子阅读、桌游(比如宝石商人、德国心脏病)、过家家游戏(训练社交时间、换位思考等)、专注力训练游戏(听指令做动作、抛接球、舒尔特方格、背数字等)。
给我最大帮助的是亲子阅读。
77 识字很早,会用很多高级词汇,还自主阅读了很多绘本,我一度沾沾自喜,觉得省心省妈。等到孩子测出认知、语言落后的时候我才懵了,怎么会落后呢?
跟专业的干预老师沟通后我才知道,孩子自己看书,其实很多东西都不理解,或者说按刻板、错误的方式理解了。看似记得很多高级词汇、认识很多字,但都是机械性的记忆,也不关注故事本身的行为逻辑。
比如,什么话该不该说(考虑听的人的感受);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比如对长辈要尊敬);什么场合该用什么音量……普通孩子甚至不需要知道还有这种认知,就能通过观察大人和伙伴天然习得,但对阿斯孩子来说,这些是他们终身苦恼的难题。
给大家推荐 2 本非常棒的社交绘本:
《好好长大》和《这样说话同学都爱跟你玩儿》
当然,不止阅读,任何时候的深度陪伴和有效互动都非常重要。真的用心和他聊天讨论、参与他的游戏,不要只是拿着手机坐他身边。好的亲子关系,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目前我们已经干预了 1 年半的时间,他的语言和认知基本达标,但情绪和社交问题依然存在,明显落后其他同学两三年的水平。
一年级的小朋友还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感觉 77 又聪明又幼稚?不过对我们来说,他的进步已经是飞跃式的了。干预之路漫漫,我们全家还在努力。
最后,也想澄清一个误会——阿斯并不都是高智商的天才。大多数阿斯伯格孩子的智商只能说是正常,均值比普通人还更低,像 77 这样有突出天赋的也很少。
包括我们一开始以为 77 很聪明,检测时就发现,虽然他的数学确实超过同龄孩子,但因为有些项目拖后腿,综合智商并不算高。
韦氏智商测验结果
也因为情商低、听不懂人话,阿斯孩子更容易被同伴孤立、霸凌。等长大后,不懂得和朋友、伴侣相处,无法建立亲密关系,即使智商高,也很难觉得幸福。
有人曾建议,将阿斯伯格综合征改名为错误星球综合征,因为他们看待和思考这个世界的方式如此与众不同,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我不奢求 77 有多聪明,只希望未来他在这个“错误星球”也能过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