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朋友聊天,我说在土耳其旅游期间,跟陌生人聊天的时候,不自觉地显摆了两次外语,这说明我是一个非常虚荣的人,我要检讨一下,简直对不起上帝。
她倒严肃了,问我信什么宗教?
我说我信仰钱。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啥?
好吧,玩笑没开起来。
我只好一半俄语一半英语认真解释起来:
“我目前还没有信仰。
“小的时候,我认为我信仰佛教,或者道教,长大后读了佛经和道经,发现我那并不是信仰,后来在欧洲,被无数次传教基督教,我自己也尝试读《圣经》,但是仍然没有被说服相信上帝,后来读阳明心学(这个不知道英文怎么翻译,我给创造了mindism这个词哈哈),算是悟到了点皮毛,由此切入到西方的现象学,把西方哲学史大概捋了一遍,从泰勒斯开始,到芝诺,巴门尼德,后面的奥古斯丁,笛卡尔,海德格尔,加缪,康德,一个个哲人像是给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这块破布打补丁一样,打了几千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成衣的样子。通过这些经历,我只能说我之前对世界的认知被打破了,但是可悲的是,我没有建立起新的认知,所以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该信什么了。
“我去雅罗斯拉夫的时候,看到一座教堂,十字架矗立在在蓝色的天空下,十分美丽。”她说。
“嗯我去过那里,那座教堂是白色的对吧。”我搭了话,表示对话题感兴趣。
“那里所有的教堂都是白色的(笑)。我母亲带着我进去,阳光从彩色的窗户射进来,地上是五彩的投影,刚好那时候神父带着信徒在合唱,那个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空灵,我感觉我不孤单了,我和所有人,和世界上的所有物体,都连接成了一个整体,我感觉我和上帝在心灵上达成了连接。”
“后来我回家后就找天主教堂,现在我是一名天主教徒了。”
(俄罗斯大部分人信仰东正教,所以她信仰天主教还是有点奇怪的,但是敏感话题,我也就没有再问细节)
“恭喜你啊。”我赶紧表示。
“那你呢,你渴望找到自己的信仰吗?”她问我。
“我不渴望。因为我不了解信仰,我认为我还不懂宗教,所以还没到考虑是否渴望的阶段。”
“我非常理解你在教堂的那种感受,我有一段时间,读中国的《易经》《史记》《资治通鉴》等历史书和《西方哲学史》为主线的哲学书,有一天深夜,读完一本心理学书之后,突然感觉自己飘离在空间,烈日下旷野的巨龙,临死前托着儿子肩膀痛哭的李斯,在咸阳向樊哙提议留下来享乐的刘邦,乘舟突击大破元军的常遇春,都在我的眼前,弓着背喝茶,闭上眼睛,没有走出过柯尼斯堡那个村子的康德长着仓颉一样的四只眼睛,笛卡尔和维特根斯坦在用数学符号写诗,王阳明和海德格尔在塞纳河左岸喝咖啡,荣格跪在老子的席子前,鼻孔里的气吹起了地上的尘土,我的左脚似乎踩在落基山脉,迈了一步,又趟进了恒河,水流很大,但是没有声音,右脚搭在金字塔上,那里的人无比虔诚,我的眼睛可以看见鲜艳的花朵里,花粉在绽放,蜜蜂进去了,耳朵里什么都能听到,仔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是一种无比奇妙愉悦的感受,可能就是所谓的开悟,或者宗教体验。”
“你会不会觉得,这是神灵在连接你?”她问到。
“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的话,神灵为什么要给你创造这些感受呢?”我看得出来她不是向我传教,是在认真探讨问题。
“首先,对于相信上帝存在的人,他们可以理解这些感受是上帝创造的,但是对于不相信上帝存在的人,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上帝都不存在了,何来他创造我的感受?我有无数种解释,比如我认为各种微观粒子如分子之间有范德华力,库仑力等,所以他们会相互作用,产生运动,组成世间万物,那么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粒子,只不过比较大一点而已,他们之间也需要互相作用,产生运动,如生育,组成家庭,组建生产团体,而人的感受和所谓“自由意志”就是让人互相产生作用的原因,就是世界骗我们做各种事的假象,类似于让驴往前走挂着的萝卜,比如世界让男女之间产生爱情,那是因为男女结合可以让人类存在下去,而爱情到底是什么,不重要,只要能让人着迷,进行恋爱生育就行。”
她被我这么一顿忽悠,露出了欣赏的眼光。
“当然,我这个说法也有漏洞,你发现了吗?”
她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我只是解释了为何人有感受,但还没从本质上说清楚,人的感受从何而来?如果说是组成身体的分子,原子互相微观作用力的宏观体现,那微观粒子之间的作用力是怎么来的?是上帝吗?”
她愣住了,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仰上帝,因为我实在是没有了解明白。”
对我自己来说,寻找一个信仰,如佛教,或者上帝,是一个如何看待生活痛苦的问题,未知和无常造成痛苦。毫无疑问,如果信仰佛教,或者上帝,那我认为我会少痛苦很多,毕竟“五蕴皆空”了或者耶稣替我受难了上帝宽恕我了,但是我认为失去感受痛苦的能力,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本生性敏感,情感充沛,都二十大好几了,一见钟情的狗血剧情还时时上演,有一次走路上,朋友指着旁边一句话问我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后自惭形秽,猛背一周单词,所以这样的性格也很容易痛苦难过,但是当前我宁可这样难过,也不想在宗教信仰中放弃这些感受,就像一个人对痛觉很敏感,但是宁可这样难受,也不愿吃布诺芬一样。
PS: 我目前对宗教的理解仅来源于以外行身份对经书和经院哲学的阅读,所以上面的理解很可能有错误,谨记录以供后续自我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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