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束发黄袍,端坐在五十平米的“云中阁”内。
我的面前是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油光的妇人。
“香主,所问何事?”我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问道。
那妇人颤了颤脸上的肥肉,又摸了摸手腕上一指粗的金镯子,才低头忸怩地说:“算姻缘。”
我微微一笑,长袖一挥,手中已出现一个二维码。
“算姻缘580元,请扫码。”妇人一点都没迟疑,这让我暗自后悔要得少了。
“支付宝到账,580元。”听到这悦耳的声音,我指了指一边的牌子。
“咱这是民间玄学文化体验馆,可不是什么封建迷信,你知道吧?”我眯着眼睛,双手揣在袖子里说道。
“我懂,我懂。”妇人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就请详细说说吧。”
妇人讲话没什么头绪,想到什么说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我不胜其烦。
我耐着性子,才勉强听出了大概:这是个富婆,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帅哥,帅哥开始对她是百般温柔,千般夸赞,虽然偶尔哭穷要些钱花,但她都觉得无伤大雅。
不过最近除了要钱基本不联系她了,更不曾来找她。
帅哥对她的信息轰炸也表现出了不耐烦,她几次追问得急了,帅哥竟然说要分手。
我心想:这不就是小白脸骗富婆钱的戏码么?之所以没拉黑跑路,说明想把她当长期饭票,又懒得提供情绪价值。
但这富婆可不这么想,她认为这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终于找到懂得欣赏她的人了,她很想留住这姻缘。
“八字有吗?”我装模作样地问。
“有,我早准备好了。”妇人掏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你等着,这事儿得请我家老仙儿来一趟。”我接过纸条,随手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帮兵决。
“日落西山嘛黑了天……”
“哦,对了,这是与时俱进,现在二神不好找,你能理解吧?”我解释道。
妇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2
随着明快的鼓点,我开始全身哆嗦着摇头晃脑起来。
余光中,我看见妇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暗自觉得好笑,又加大了身体摆动的幅度,还不时哈气连连。
明白人知道,这都有讲究。
打哈欠那是请的胡家老仙儿。不过看她样子也是不懂,我都懒得加这细节。
突然,我身体一僵,头垂在胸前。
然后,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从我口中传了出来:“你这小花容,好不懂事,请我来也不带小凤凰,也没有哈拉气。是不是没把我胡老太放在眼里!”那声音沙哑严厉。
妇人哪见过这阵势,刚刚见我哆嗦就已被吓得不轻,现在几乎要哭出来,连连表示下次一定带来,还要多多带。
“念你无知,这次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来问什么,但我告诉你,你稀罕的小金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命格轻贱难得善终。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他轻则克你的财,重则要你的命!”
说完这些,我又垂下头去,过了半晌才缓缓抬头。
我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问:“仙家走了吗?都和你说啥了?”
我顺便给她解释,咱这叫捆全窍,仙家全权控制身体,所以发生过啥,我是不知道的。
妇人面色苍白,还有些魂不守舍。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舍不得那小白脸,我说的话,她是一句没听进去。
“明天,我就来给奶奶送什么凤凰……”妇人声音颤抖眼神躲闪,似乎在往我身后瞟。
我看她被我刚才的表演吓到了,就顺势说道:“唉,不必麻烦了。你连这些是什么都不知道,干脆我帮你准备吧,就不用你再跑一趟了。只是……”
说完,我捏着两个手指头,做为难状。
听我这么说,她如获大赦,哆哆嗦嗦地扔下一沓钱,嘴里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我心想至于吓成这样吗?我平日里也是这么演,还没见过反应这么大的客人。
是我演技精进了?炸裂了?
算了,我数了数她扔的那沓钱,竟然有小两千,不禁喜上眉梢。
3
“阿嚏……”
正得意的我突然打了个喷嚏,才发觉这屋里的温度好像一直在降,刚刚是我演得太投入没注意。
这会已经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我赶紧披上件衣服,心里纳闷。
我这“云中阁”虽然空间逼仄位置偏僻,但也不算背阴。
不知为何今天大中午的,竟突然这么阴冷,真是怪事。
正想着,就听得身后供桌上啪嗒一声响。
回头一看,竟是胡家太奶胡金荣的牌位,扣在了供桌上。
我随手把牌位立了起来。
我顺便扫了眼供桌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小人,还有他们像模像样的名姓,只觉得好笑。
大概自己装神弄鬼多了,对于什么仙啊鬼啊,我是一点都不信的。
如果不是为了骗钱时装装门面,我也不会接下德叔这所谓的堂口。
什么四梁八柱、胡黄常莽带悲王,什么顶天梁、托天梁、护堂、看堂加串堂……
跟着德叔学的这些东西,也都只是我行骗时的话术。
倒是德叔他老人家教我时那殷勤劲儿,让我有些愧疚。
他是我姥姥的徒弟,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希望我好的人。
辜负了他,我很自责,不过要我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大家常说:这些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我如今顶着他们的名头行骗,应该是大不敬了。
我也懂这个道理,但是我心头有股怨气。
这事还要从我七八岁的时候说起,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对着姥姥平日里殷勤供奉的那些偶像跪拜。
彼时,我刚失去了最亲的姥姥,也失去了唯一的家。
我一个人在不同的亲戚家辗转,没有一家愿意收留我。
为了不让我赖在他们某一家,他们甚至比赛着虐待我。
起初他们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给我吃和住的。不过每当有好吃时,他们就会把我支开。
直到一次意外被我撞见,他们竟恼羞成怒,直接对我污言秽语地辱骂起来。
幼小的我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我瞪着无助的眼睛,看着他们桌子上见都没见过的美食,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原地。
4
自从撕破脸后,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我从没想过,人类的身体里竟能装着那么多的恶意。
那些成年人还有些克制,不过他们对我的态度,很快就被孩子们心领神会。
这些恶童发现捉弄我非但不会被骂,父母甚至默许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他们故意让狗尿我的床铺,用粘了鸡屎的碗给我吃饭,冤枉我偷吃,然后狠狠扇我的脸……
还有逼我用手去抓蜇人的虫子,我反抗就被抬起来丢到猪圈里……
我哭着去向大人告状,得到的永远是更恶毒的嘲讽。
他们甚至还把我骗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然后突然跑开,想彻底让我消失。
我在他们身后声嘶力竭地哭喊,拼了命地追赶,跌得满身是伤,满脸是土。
看着他们兴奋的笑脸,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
就是在这样孤立无援、绝望无助的境地里,我无数次在深夜,偷偷跑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
我对着那些偶像哭诉,恳求,希望得到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句安慰。
结果呢,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后来,我是靠自己挺过来的,我学会了打架,学会了撒谎,学会了所有坏孩子该掌握的技能。
随着我慢慢长大,他们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厌恶还多了一丝畏惧。
就在我将要走上犯罪道路时,德叔找到了我,并且收养了我。
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敌意、敏感又暴力的孩子了。
可以想象,德叔花了多少心思,有过多少次失望,才把我勉强拉回到正常人的轨道上。
5
“飞哥,我爸没了!”是德叔的女儿小蝶,慌张地从门外冲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说什么!德叔没了?”我惊得叫起来,德叔那音容笑貌顿时又浮现出来。
想到再也见不到他,我顿时红了眼眶。
“啊,飞哥,你误会了。”小蝶看我这副模样赶紧说道,“我爸只是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我不解地问,心想德叔又没有阿尔兹海默病,那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最近就一直挺奇怪的,甚至让人瘆得慌。”小蝶说。
她说德叔最近一直在查关于眼睛的古籍,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呆呆地看着镜子。
有一次,德叔甚至把手指伸向自己的眼球,那样子好像是要把它们抠出来……
小蝶吓得惊叫,德叔才回过神来把手放下,勉强挤出微笑叫小蝶别担心,说自己并不会干傻事。
今天一早,小蝶叫他吃饭时,他就不见了,只留了一张字条:“别来找我”
小蝶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看着她煞白的小脸,我才想起安慰她。
“小蝶,你也别太担心,德叔做事一向稳重,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那我们怎么办,只能等他自己回来吗?”小蝶焦急地说。
“不,我们要去找他。”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没敢告诉小蝶,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觉得德叔留得这张字条,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想要自己去承担一切。
说是找,可是去哪找啊?
我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眼球的图像,还有德叔挖眼的恐怖画面。
德叔为什么说“不要找我”?
据我了解,德叔是那种永远替别人着想的人,这事八成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那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小蝶?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看向小蝶。
6
小蝶有双很特别的眼睛,倒不是说它们在结构外形上有什么奇异之处。
它们的特别是一种感觉,比如它们灵动得有些过分,就好像有着独立的思想一般。
之前听德叔说,小蝶从小体弱多病,看了许多医生也无济于事。最后好像是在桂林的一个深山里,住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好起来。
德叔对外的说法是认了一棵千年古树做干妈,但对我却没有这么说过。
我知道这里面有他不愿说的隐情,我不忍心去询问。
“你看什么呢?飞哥,我身上有脏东西吗?”小蝶有点害怕地问,大概是看我神情严肃地盯着她。
“你怎么也信这些,那都是我骗人的……”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肩膀上一阵冰凉,好像有一摊冰水洒在上面一样。
我本能地伸手去摸,突然触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我顿时吓得一身冷汗,猛地回头,肩上却什么也没有。
但我的目光,却刚好和供桌上顶天梁胡金花的眼睛对上了,那感觉就像在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对视!
我赶忙低头移开目光,却还是一阵心悸。
“你怎么了,飞哥,你别吓唬我啊!”小蝶见我这副模样,吓得要哭了。
我捂着胸口,又抬头仔细地看了几眼。
发现那偶像并没有真的活过来,才缓缓出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难受。”我没敢告诉小蝶真相,我怕她害怕。
况且非常时期,怪力乱神且放放吧,当务之急是找到德叔。
为了寻找线索,我让小蝶带我去看看德叔浏览过的那些关于眼睛的古籍。
7
德叔家住得不远,我们坐地铁十几分钟就到了。
德叔的书房很整洁,两排书柜,一面书桌。
书桌上除了笔记本电脑外,摊开放着一本书页破旧泛黄的古书,书是毛笔手写的,还有手绘的图画穿插其中。
我一眼就被那幅图画吸引了,因为那画上画的正是一只眼睛,而眼睛的瞳孔里,还画了一个小人。
旁边配着的文字写道:“先人无目而非盲,项目精附人身,乃障心眼,所以今人有目实盲,不见真神…”
我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没有密码。
打开浏览器,发现好多关于眼睛的搜索记录,其中浏览最多的是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里,讲了人类的眼睛是个多么奇特的存在。
先是从进化的角度,说眼睛的进化是多么的意外和不合理。
之后又说人体的免疫系统是不知道眼睛的存在的。
视频还说了,为什么一只眼睛受伤了要马上摘除,因为一旦免疫系统发现了眼睛的存在,就会开始疯狂攻击,那只好的眼睛就也保不住了。
关了视频,我又翻了翻书桌的抽屉,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那是一个小笔记本,看得出来德叔觉得它很重要,把它单独放在抽屉里。
笔记本的下面,是一张叠起来的地图。
我把地图拿出来展开,发现上面有个地方用红笔画了个圈,大概位置在广西桂林。
这让我想起了小蝶小时候的事,体弱多病的小蝶,是在去过桂林深山之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我赶紧翻开笔记,发现果然在前几页就记着详细的地址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恭城加会乡,以及几个联系人的名字和电话。
我又把德叔的笔记细细翻看,大部分都是些零碎的信息。
甚至还有我那堂口里的人事变动。
“四柱之串堂常启明——黄七郎”
“四柱之看堂柳青青——莽霸天”
……
我看着这些暗自好笑,突然就想起胡金花那眼睛,顿觉心头一凉,赶紧摇摇头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我接着翻看,发现有一页写了我的名字,下面还有一排排的文字。
“小飞生日:**年*月*日”
“五行属木,喜水”
“四梁八柱不齐”
·········
(未完待续)
ps:这几天重感冒嘛,但欠着好几条视频没发,一大早就有广告商来催,勉强起床发了一个库存,上周拍的,当时还把品牌方的名字说错了,我只修改了字幕没有补拍镜头,我脸都懒得洗,更不想拍视频啊,于是,又又又又犯错误了,还是有姐妹给我指出来的,她说青姐呀,你视频上的价格跟实际售卖价格不一样呀,哈哈哈,我上面还写着上周的价格,29块9一瓶,结果人家现在双十一是卖26块9一瓶,并且还拍一发四,哎呀,被自己晕死,不过今天发刚刚好,咱们不又捡漏了嘛!孔凤春家的马齿苋调养水,六大无添加,孕妇都可以放心使用的哈,这两天特价,有需要的姐妹赶紧去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