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才似流星掠过
写作需要天赋,也许写诗比写散文,写小说更需要天赋。无需质疑的是,凡是不需要语言的,尤其需要天才。视觉艺术我不敢妄言,但我觉得至少音乐是如此。
天才不仅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且由于一些方面的杰出往往伴随着某种脆弱,也由于命运在一些方面的眷顾有时会指向更大的灾难。
古典音乐其实是一个相对安稳超然的行当,多少与尘世有着距离,而且有益身心健康。所以上个世纪大多数的演奏家指挥家相对平安长寿,但也有一些不世出的天才倏然凋落,宛如流星掠过,留下怀念与遗憾。
本应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女小提琴家内弗(Ginette Neveu),七岁演出布鲁赫第一小题琴协奏曲,十六岁力克大卫·奥伊斯特拉赫荣获1935年维尼奥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第一名。尽管不久后的二战令其演艺生涯濒临中断,但她战后很快就声名雀起,走遍欧洲,然而在赴美演出时因飞机失事身亡,年仅三十岁。因为她的悲剧传奇和留下的录音数量有限,内弗的黑胶一片难求,似乎在美国尤其如此。
威廉·卡佩尔也是相似的命运。他比内弗年青三岁,曾被誉为二战后美国最天才的青年钢琴家。这张影子狗虽然是单声道,虽然是后来复制的密纹黑胶,也能听到他的热情与力量。在三十一岁上,卡佩尔结束了澳洲巡演,搭机返回美国,飞机在旧金山机场外撞山,无一生还。
在美国之外知道卡佩尔的人并不多,与他几乎同时,身后誉满天下的罗马尼亚钢琴家利帕蒂(Dinu Lipatti)职业生涯顺遂辉煌,却在不到三十岁时确诊霍奇金症,这张照片是他最后一场音乐会,利帕蒂发着高烧坚持下来,遂成绝响。他在两个多月后逝世,享年三十三岁。
喜欢小提琴音乐的大多听过麦可·拉金,他是美国不世出的小提琴家,这张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协奏曲是许多人心中至高无上的版本,由于生命短暂,他也许不是上世纪最成熟最完美的小提琴家,但应该是最天才的之一。天才容易成功,也容易遭遇命运的打击。关于拉金的故事,几乎和他的唱片一样多。当然,他留下的唱片并不很多,因此倍受追捧。拉金三十六岁时在自己的寓所摔倒逝世,至今死因似乎没有定论。
流星已远,他们留下的音乐与传说在宁静的夜晚代代相传。
二,短暂与长久
四年前的一个秋夜,听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忽然感觉到地震,不是很厉害,但是震感也非常明显。只一瞬间归于宁静,继续聆听抒情悠扬的第二乐章。
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地震,那还是在中国和日本,少年与青春时代的记忆。震感自然引起回想,却也和拉二第二乐章的氛围、和阁楼柔和的灯光颇为契合。
其实这是一张随手抽出的黑胶,一看是六眼盘,再一看曲目,就放到唱机上了。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尤金·奥曼蒂指挥费城交响乐团是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六眼系列的标配,钢琴家尤金·伊斯托敏如今知道的人不多,却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最著名的钢琴家之一,在哥伦比亚公司留下了数量众多的录音。
哥伦比亚六眼系列与RCA影子狗系列齐名,代表着美国黑胶的最高水准。虽然底噪略多一点,但即使是单声道音质也是深厚饱满,难怪爵士乐单声道六眼系列收藏价值很高。古典音乐,尤其是交响乐自然还是立体声的版本更珍贵,不过从听者角度,单声道也有很多佳盘,比如布鲁诺·瓦尔特指挥的勃拉姆斯、舒伯特与马勒。
地震转瞬即逝,音乐与记忆常在,夜渐渐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