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突尼斯总统来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出席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第十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之后他又去深圳，参观了华为和比亚迪。他在华为主要看了智慧城市、教育、交通等领域的技术和解决方案。在比亚迪，他提到了希望在公共交通领域建立合作。这些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其实突尼斯是一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
2011 年，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小贩自焚，引发了横扫中东北非世界的“阿拉伯之春”，那么当初这场动乱为何会从这里开始？
本期电子地图册，马格里布篇，让我们一起走进突尼斯。
第一章：突尼斯的秘密在集市里
突尼斯，非洲最北端的国家。面积 16.3 万平方公里，相当于4.8个海南岛。人口 1200 万，相当于 1.2 个海南省。
西边是阿尔及利亚，东南是利比亚，北部和东部是地中海，再北边是西西里岛、撒丁岛，和意大利有海上边界。
东北部面对突尼斯湾，是重要的水上航道。
进入节目之前，我们先说一下这个名字，在英语里头，他们管突尼斯叫 Tunisia，这是一种欧陆语言的命名方法，其实他们本国人就叫自己的国家 Tunis，首都也叫 Tunis，所以我们之后说突尼斯就是国家，突尼斯城就是首都。好，我们继续聊。
突尼斯自古以来就是风口浪尖上的地方，在古代，海上马车夫腓尼基人创建了迦太基城，一度是古代地中海世界的霸主，猛男汉尼拔一度打的罗马人有亡国风险。罗马连续 120 年发动三次布匿战争，最终消灭了这个国家。
于是罗马帝国也在突尼斯，修建了一个跟罗马一模一样的斗兽场，叫埃尔· 杰姆斗兽场，跟孪生姐妹一样，非常像，保存还更完好。
1985 年的时候，罗马市长和突尼斯市长签署了一个象征性的和平条约，宣告用一种浪漫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对抗。
不过今天的罗马已经不是古罗马人的罗马，而突尼斯和腓尼基人也没有太大关系。
公元 7 世纪，阿拉伯帝国倭玛亚王朝征服北非。
突尼斯城成为北非中心，宰图纳清真寺是学术中心，旁边的阿塔林市场，从 13 世纪开始就是中东阿拉伯以及印度香料商的聚集地，是香水市场。
现在突尼斯总理办公的政府宫殿，旁边有个贝尔卡露市场，是奴隶市场。
老城主干道上还有一个专卖恰其亚帽的市场，作为民族服饰，帽子匠也是突尼斯最重要的手工行会。
19 世纪，欧洲列强随着工业革命进入到了瓜分世界的快车道上。法国，意大利，英国，都看上了这个地方。
用的就是经典的老办法——债务陷阱。
1830 年，法国征服了阿尔及利亚，突尼斯领主艾哈迈德感觉到唇亡齿寒，开始进行现代化改革。我们在很多期节目中都探讨过了，古典政权靠着帐房先生水平的财政能力，贸然搞现代化，很容易财务危机。搞了点现代军队，不是欧洲的对手，搞了几个工厂，也竞争不过人家。
那就借钱，成本砸下去了，收益不保证，十年贷款到期，欧洲银行团拿着账本来讨债？还不上？没事，我教你。
法国、意大利、英国三国联手，弄了个国际金融委员会，把突尼斯的财政主权，直接给拿过来了。
之后开始做交换，法国支持英国控制塞浦路斯，交换英国支持法国控制突尼斯。
意大利走群众路线，大举移民突尼斯先占位，结果法国趁着一次意大利工人罢工，派兵镇压，意大利当局不敢还手，最后法国彻底控制了突尼斯，开始改造这个殖民地。
这里要注意，我们平心而论，法国在司法上废除了传统社会一些很不人道的司法惩罚体系，引入了许多现代文化，但是在经济上和政治上，法国是明确把突尼斯改造成了一个法国的附属品。
法国引入了大量欧洲人，他们占据了最好的土地，种葡萄和橄榄。为了运输，建造了道路铁路
在欧洲人居住区，架设了电网、自来水、电报、电话等现代基础设施。
但是很绝的是，由于突尼斯是傀儡国，不是法国领土，所以这些基建的债务都算在了突尼斯傀儡政府头上，可是投产以后，又是法国人在经营。拉法国货，运欧洲人，结果本地人不能上火车。
也就是说，债务是你的，收益是我的。
有压迫自然有反抗，伟大的突尼斯诗人艾布 · 卡西姆 · 沙比就写下了感召大家的诗篇：
反抗的中心，是一个叫做萨迪基的中学，这个学校至今都是突尼斯的重点中学。当年突尼斯现代化改革，按照法国教育体系建了这所学校。殖民之后，成了法国人把本地精英二代们培养成低级公务员和翻译官的教育基地。
这些读了法国书，被现代开光了，诞生了一个民族主义政党——宪政党。
但是他们是有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还是觉得法国文化比突尼斯的先进，所以不追求独立，只追求平等。这种水平的反抗，法国人不害怕。
你不搭理我，我就加码，最终在革命党里头卷出了突尼斯的革命领袖哈比卜 · 布尔吉巴。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这个名字在中文里面会产生谐音梗，回头弹幕和评论区刷太多，影响大家观感，所以我们下面就管他叫老布。
老布，1903 年出生，父母重视教育，把他送到萨迪基中学读书。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法国把资源投入到战争，降低学校条件，引发抗议。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政治运动。他后来回忆说过：之所以走上反对法国保护制的斗争道路，因素颇多，但有件事终身难忘，一次他无意中发现一家专为外国人开设的名叫卢兰的咖啡馆，却禁止突尼斯人入内，使他感到无法在这种制度下生活。
一战以后，由于营养不良，他去哥哥的医院疗养，病友们侃大山，聊到了土耳其的猛男凯末尔，让他非常崇拜，立志要通过读书来争取独立。
所以一边努力读书，一边参加宪政党活动，成功考到巴黎索邦大学法学院。但是上了一年觉得法学对于自由独立是不够的，转入巴黎政治学院。
有了知识武装头脑，他快速成为青年领袖，他要求独立，和宪政党的温和路线不符合，于是创立了新宪政党。
结果被抓了，但是也没过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被纳粹给扬了，殖民地人民豁然开朗，原来殖民者不是不可战胜的呀。
在这期间，他展现了很高的国际政治水平。
我们在中东电子地图册里提到了许多次阿拉伯国家的近代历史，他们的近代领导人，大多是酋长转业，他们只懂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结果为了反殖民，跟纳粹混在一起，战后输成狗。
老布被法国关押，被纳粹释放，但是他坚信盟军一定会获胜，所以谨慎处置和各方的关系，一边对纳粹阳奉阴违，一边和盟军取得联系。
二战以后，他明确预感到新的世界秩序即将到来，极限操作，先去瑞士，再去比利时，躲过法国警察，最终到在 1946 年 12 月 2 日，抢在联合国大会开幕日，到达美国纽约。
他连续拜访美国政要，时任美国副国务卿艾奇逊当即表示，这忙哥哥帮了，就把突尼斯独立请求交到联合国。随后，他回到国内，发动起义，内忧外患之下，法国认输。
1956 年 3 月 20 日，法国外交部正式承认突尼斯独立。
1957 年，老布正式宣布废除突尼斯 252 年的君主制，建立共和国，出任总统。在他给自己颁发的新身份证上，给自己标注为0000001号公民，照片中的他踌躇满志，打算要做一番大事业。
第二章：理想主义养蛊地
突尼斯一直是中东世界脆弱的一环，而这和老布本人的理想主义有着很大的关系。
老布对突尼斯的建设，主要集中在社会和文化上，最重要的政策就是颁布了《个人地位法》，最关键的内容就是世俗化和男女平等。一直到今天，突尼斯都是整个阿拉伯世界世俗化程度，性别平等做的最好的国家之一，这是很进步的。
另外，他大力打击宗教保守势力，投资新文化，把财政的 25%-30%都投到了教育和文化艺术事业。所以今日突尼斯的教育普及率和高等教育率都非常高。
但是我们平心而论，后发国家一开局就狂投教育不一定是好事儿，大家稍安勿躁，听我分析，下面是我的私货，不同意没关系。
一般一个长期受到殖民的国家，在进入现代化之后，需要解决一个身份认同的问题，也就是看门大爷常问的那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对于阿拉伯国家来说，传统文化和伊斯兰教是分不开的。我们是中国人，传统文化和现代化都在齐头并进。所以很多人一看到伊斯兰，只能想到保守，但是要注意，这个是他们这个社会的根本，后发社会经济相对落后，多数人口本身就生活在传统的环境中，不能粗暴否定。
一般理想状态，应该是整体承认传统文化，具体批判传统文化中的糟粕，然后通过文化交流和社会发展，来逐步产生出新的文化来改良文化。
可是突尼斯不太一样，老布反对殖民，但是不反对殖民文化，整个社会依旧推崇欧洲文化。
文化交流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是对于前殖民地社会来说，没有做去殖民，还打压了传统文化，再搞交流，就会颅内冲突。比如现代文化很蓬勃，文学、戏剧、电影都很有特点，突尼斯主办的迦太基电影节在非洲和阿拉伯世界认可度极高。但是现代文艺作品提倡反思，可是由于传统文化的载体伊斯兰受到国家打压，没有进行现代化改良，所以西方文化就成了批判的武器，打在传统文化身上。结果就是外来文化压倒民族文化，肉体独立，精神不独立。
说完文化，说经济，经济是一个社会的压舱石。突尼斯其实有不错的自然禀赋，磷酸盐，石油。
老布也有同样的问题，一开始推崇法国的市场经济和私有制。
还是那个意思，市场经济本身没问题，但是没有去殖民直接搞市场，那就相当于保持了之前的套殖民经济体系。你一个后发国家，缺少了国家力量，光靠市场，如何与西方发达工业国竞争？所以很快就碰壁了。
于是老布又 180 度转弯，认命突尼斯总工会总书记艾哈迈德 · 本 · 萨拉赫来主持经济建设，号称宪政社会主义，史称本 · 萨拉赫计划。
社会主义经济初期一般是这样，先通过集体主义，大家吃苦耐劳一代人，攒出一波工业积累，在一些制造领域获得比较优势，然后再以此为护城河去推动市场经济。
不太行。我们不要用中国人的思维像这些国家。中国首先是地大物博，我们人均可能不够，但是总量大，政府集中力量就是可以办大事，而且市场极大，一个中国企业可以做到完全不参与国际竞争，就成为全球数一数二的公司，然后拿着雄厚的家底儿参与国际竞争。
但是突尼斯不一样，第一是力量不够，太多钱花到教育上了，产业流水线拿不出太多有竞争力的产品。教育流水线那是哐哐出大学生，根本没有这么多需要大学生的工作岗位，读完本科思想上拒绝进流水线，那就失业。
到了 70 年代，青年失业率 50%，一个阿拉伯国家，没有美军，居然发展出了色情旅游业。
国内市场太小了，产业萌芽状态就得参与国际竞争，那可是六七十年代，欧洲的黄金时代竞争，根本不是对手。
经济成绩出不来，文化超前繁荣的问题就来了，各种失败主义思想立刻就来，变成文艺作品继续渲染悲伤氛围，统治集团、地主阶级、市民阶层，纷纷反对。
最终这个所谓的社会主义尝试，以失败告终。结果又跳回自由市场经济，靠着资源和经济作物兜底，卖资源卖农产品，最看国际风向。1982 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中东民航停摆，旅游业腰斩，随后国际油价下跌，突尼斯外汇收益腰斩。影响了粮食补贴，基层越来越愤怒，史称面包骚乱，长期被压制得伊斯兰势力再度崛起。
在这几十年不断的经济失败中，老布为了压制局面，只能不断集权，建立超级总统制，功劳都是自己的，错误都是别人的，老而昏聩，一路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到了末期，大家都觉得，这个领袖不太行。
为了镇压反对派，老布任命军人出身，长期负责安全事务的本 · 阿里，出任总理。结果没几天，本 · 阿里找了个医疗团队，宣布老布身体不佳，不再担任总统，他自动替补。此后老布返回家乡，度过余生。
1987 年，突尼斯正式进入本 · 阿里时代。
相比理想主义的革命领袖，本 · 阿里是一个抓住了机会获得权力的政客，他很清楚，如果想要做好这个位置，就要搞钱，既要解决国家经济困难，也要喂饱自己的统治集团。
这个曾经在街上捉伊斯兰势力的军头，大张旗鼓去麦加朝圣，伸手从海湾地区拉到了不少投资，缓解了突尼斯的经济困境。
1991 年，海湾战争爆发，突尼斯站队欧美。随后英国、法国、德国的制造业都聚集到了突尼斯的地中海经济特区。尤其是法国，1200 万家公司在突尼斯建厂，2008 年之前，突尼斯一共拿到了欧盟 40 亿欧的援助，其中 12 亿是赠款。
而美国则是把突尼斯当成进入中东、北非还有撒哈拉以南的中转站，甚至让他们给美军做外包业务，每年打钱。
总体来说，本 · 阿里没能力突尼斯起飞，但是他确实也做了一些事儿，抱了美国大腿，提拔了大量技术官僚，维持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经常到各地考察，因地制宜制定发展政策。
2007 年，GDP 增速达到了 6.3%，人均 GDP 从 1986 年的 1200 美元增加到 2008 年的 3786 美元，增长了两倍多。2010 年，突尼斯经济还在增长，甚至被 IMF 评为非洲最有竞争力的国家。
纸面上的数据，看着好像都不错是吧？
马上就要出事儿了。
一把火点燃阿拉伯世界
2010 年，有个突尼斯的年轻人，名叫布瓦吉吉，有人说他是个贫苦人家，有人说他是失业大学生，反正找不到工作，在街上卖水果，结果摊子被警察给收了。又据说他上诉无路，还遭到官方羞辱，最后自焚了。
本 · 阿里当时还去看望过这个人，临走时说了一句，好好看，看不好咱送到法国看，但转身就忘了。
两个礼拜之后，2011 年 1 月 4 日，年轻人治疗无效，去世了。
布瓦吉吉自焚的视频在推特上广泛传播，许多人走上街头，一开始是送葬，后来成了抗议。人们举着标语，搞胡本 · 阿里滚出去。
最终本 · 阿里结束了自己 23 年的统治，跑到了沙特阿拉伯。这个事件在突尼斯，被称为茉莉花革命，而它不断向外蔓延，成为波及中东世界的阿拉伯之春。
关于本 · 阿里的统治，去年出了本新书，叫《本·阿里的突尼斯》 Ben Ali's Tunisia: Power and Contention in an Authoritarian Regime，作者叫安妮 · 沃尔夫，是牛津大学万灵学院研究员和《北非研究杂志》的副主编。安妮 · 沃尔夫花了 4 年在当地采访和研究，写出了这个书。而且聚焦的不是简单的意识形态，而是重点放在统治集团的权力分配和内部斗争对本 · 阿里最终下台的影响。
还是我们说的一贯宗旨，看任何资料，先着重看信息，建立自己的认识基础，然后再看各种不同的观点，最终碰撞出自己的一个观点。
造成这个事件爆发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是失业，不满的人口太多。高教育高失业的问题，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学历越高，失业率越高，整个国家分为中贫，大贫，超大贫。很多人的出路就是背井离乡出海打工，但文化又亲西方，现代主义，反思主义，批判主义思想很浓厚。
第二是腐败，本 · 阿里和他的分赃集团，掌握了最赚钱的生意，解决的生产力仅占 3.2%，雇佣了 0.8%的劳动人口，却可以收割私营部门 21%的利润。他的女婿马德利靠着岳父，建立了马德利公主控股集团，触手遍及媒体、金融、汽车、航运、不动产、农业和电信。今天的突尼斯快运廉航公司的前身叫做 seven air，就是由阿里老婆的亲戚控制。
第三是境外势力，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在这蛋有问题，自然招苍蝇。2008 年美国总统大选，那一次选举民主党大佬都支持希拉里，但是奥巴马走群众路线，最终愣是选票超过希拉里，成为民主党候选人。最终他赢得大选，成为总统。奥巴马需要民主党大佬的的支持，所以他任命希拉里出任国务卿。而希拉里把这个位置看成了给她再次竞选总统铺路的垫脚石。
奥巴马-希拉里外交体系开始大力推动所谓的民主外交，为了给希拉里做政绩，不惜摧毁一切。
从 2009 年开始，美国连续两任驻突尼斯大使，罗伯特·弗兰克·戈德克和戈登·格雷馆开始不断向华盛顿发回电报，严厉批评本 · 阿里，将他的家族视为黑手党。美国已经威胁过本 · 阿里下台，并且警告他别想去美国流亡，甚至他们选好了接班人，时任总理穆罕默德·加努希。2010 年，这一连串的电报泄露，被突尼斯的报纸给刊登出来了，到了年末就有了自焚到上街的事儿。
但是美国一开始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和东欧不一样，东欧那些民主派拿钱搞街头运动，最后走德莫克拉西路线，是美国擅长的玩法。阿拉伯世界玩脱了不好整。事实也是如此，后来利比亚内战，埃及美国忠犬穆巴拉克全都垮了。那么还有文化原因。
由于开国领袖长期打压伊斯兰势力，没有发展出一个现代国家和传统文化之间的健康关系，把本来可以用于动员基层，笼络人心的伊斯兰推到了对立面。这些伊斯兰势力，自然就成了阿拉伯世界打钱的对象。
但是你说，独裁，腐败，经济不好，有外部压力，这种国家现在世界上很多，怎么就在突尼斯这儿炸了？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地理，说实话，如果空间大了，压力就不集中，你看美国现在，自焚，非法移民，零元购，枪击案，占领校园，72 亿修个地铁护栏，3 月马里兰州货船撞桥 5 月末才把船拉走，啥都有，抽象的不得了，根本不养闲人，但是空间大，这矛盾就能消化。
反观突尼斯，空间太小了，整个国家超过 20%的人口都集中在突尼斯城都会圈，一乱就是天下大乱。
本 · 阿里走后，政治动荡，群龙无首，窜出来一百多个小党，要么是政治暗杀，要么是议会打架，该有的戏码全都有。整个社会依旧可以提供组织力和动员力的，就剩下宗教了，具有伊斯兰倾向的复兴运动党成为议会最大党。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本 · 阿里一样的人物，他们制定了新宪法，严重限制总统权力，将大部分权力都给了议会选出的政府。
结果突尼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总统和政府之间互斗。
斗了好几年，老百姓真的是累了，很多人甚至反思，以前难归难，只有一个暴君在上头。结果推翻了一个暴君，反而多了几百个暴君，经济，腐败，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伊德里斯家族，纳比利家族，马卜鲁克家族等等家族，还是控制着突尼斯的关键产业。革命革了个寂寞。
我们要知道，问题爆发，表面是国内独裁国外干预，但是核心问题不是政治，是经济。推翻独裁者不是为了推翻独裁，而是为了发展经济。
老百姓根本不满意。
终于，2019 年，操着一口标准阿拉伯语不讲突尼斯方言的资深律师，凯斯 · 赛义德，赢得 70%的选票。
结果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上任就撞上了疫情，2020 年 GDP 增长－8.8%，
2022 年，俄乌冲突，俄乌是重要小麦出口国，突尼斯超过 60%的小麦断了；
2023 年，疫情过去了吧，旅游业增长了，但又遇到了大干旱。
可谓是内外交困，他很清楚，要搞经济，乱糟糟的不行，还是得政治统一，他的第一个任期就是推动新宪法，把突尼斯改回了总统制。
而今年就是突尼斯的大选年，赛义德最紧迫的就是要解决经济问题。那么我们最后来看看赛义德所面临的经济挑战。
目前突尼斯的出口额是 216 亿美元，进口额是 268 亿美元。最大的出口品类是小加工品，比如绝缘线和电器保护设备这些东西，第二就是低质量服装，第三就是石油。
主要出口目的地就是欧盟，法国占有突尼斯出口的 22.2%，意大利 15.9%，德国 13.9%。中国只占到 0.61%。旅游业是最重要的服务业出口，产值达到了 8.3 亿美元。
进口方面，突尼斯主要购买炼化石油，小麦，汽车。最大的三个进口来源国就是意大利，法国和中国。
可以看出来，突尼斯很需要中国商品，中国不太需要突尼斯的东西。过去突尼斯政局混乱，加上有疫情，中国投资非常有限。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天这个充满了贸易壁垒的时代，突尼斯是和欧盟是自贸区，劳动力教育水平又高，是有吸引力的。所以如果得到中国的经济支持，可能就会是赛义德的一个关键。
最近，赛义德来到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出席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第十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两国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
如此依赖外贸，但是突尼斯的基建又很有问题，直到今天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专业港。缺乏深水泊位，意味着突尼斯守着 1300 公里的海岸线，却没法迎接大船，没能力发展海运中转业务。
2021 年，突尼斯政府想在恩菲达造一个深水港，但问题是，突尼斯自己的制造业太差，如果纯做地中海中转生意，它不在干线上，比不过隔壁利比亚的米苏拉塔。效率也很低。世界平均水平处理一艘集装箱船是 0.69 天，而在突尼斯，要花 3.12 天。
政府进账几乎依赖于欧美的各种“民主打款”、移民打款。所有的非洲移民最后都会通过突尼斯进入意大利、希腊，然后从意大利坐欧铁去德国法国。欧盟已经很头疼中东移民了，又加上撒哈拉以南的移民，吃不消。于是冯德莱恩直接打款 1.5 亿到赛义德的账上，让他解决问题。然后执政圈子再指着欧美打款，发福利，讨好公民，让大家觉得会有更好的生计，但还是那个老问题，没有提供就业。
可以说，赛义德整合权力只是第一步，在获得权力以后，他到底会重蹈老布和本 · 阿里的覆辙，还是会振作精神，在百年未有之中带着国家找到一个新的出发点，在世界规则转变的过程中，站到一个新的生态位呢？
老布当年闹革命，被法国人逮捕，身陷囹圄，在那个革命最黑暗最低谷的时代，他给法国总督写信说道：不要期待我屈服，也不要等待我低头，我将永远站立着。
我们也期待，这群一直在苦苦求索的人民，可以真正找到真正的独立与尊严。
今天就聊到这里，如果你有更多的研究资料，去突尼斯学习工作生活过，做过业务，认识当地人，有过更多一线亲身体验，他们如何对待生活，如何看待自己，中国，还有世界，非常期待您可以在评论区补充干货和故事，有了更多的干货评论，才能让我们的节目更加完整。
祝大家变得更强，我们下次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