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旅非洲:跟援建非洲的国人喝大酒,建初连醉两天忘记付房钱

旅行   2024-11-05 19:19   冈比亚  
一路都听中国人援建非洲,
终于见到了援建非洲的人。


1、


我们被房东领进中国人的公寓后,就再没出去,绑着行李的车扔在楼梯下面的角落,我俩瘫在不知道坐过多少人的沙发里。


“你们坐,一会儿一起吃饭,我们大厨还没来,我们也刚到一礼拜。”大哥在厨房忙活,一个劲儿告诉我们饭菜简单。桌子上有一张新拆的电话卡,屋子里堆满了来不及拆封的各种杂物。角落里有一箱子中国粉丝。


那时我还没从过境的昏昏沉沉里醒来,像被太阳晒过的导热金属,正在阴凉处降温。突然开始往里走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每个人都晒得黝黑,穿着反光的橙色马甲。我立刻从沙发里坐起来。很简单的打招呼。实地做工程的人打招呼就很简单,问问哪人,就去拿自己碗筷了。商人和政客不一样,商人会调动更多的精力在打招呼上,第一次握手对于商人是一次艺术创作,而政客通常会等你来打招呼。


所以现在这种感觉像极了回家,在村里溜达,赶上谁家开饭,坐下来,添两双碗筷。建初说居然在这里见到同胞。五个人里有一个带着笑重复了一遍,见到同胞。同胞这个词真美,它省略了一个胎,寓意着一个像子宫的地方。婴儿只有在离开子宫后才有可能意识到子宫,国家也是这样,越往外走,越能感受到背后的国家。要知道树干决定了绝大部分枝桠的命运。


他们坐在里面的餐桌,里面桌子挤不下我俩,在外面茶几上单盛了两碗饭、一碗类似窝瓜炒牛肉、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建初想扯点什么,比如中国人出来还是习惯自己做饭,饭菜简单但是很香,但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回声。我埋头干饭,吃得比他还快。人家午休到两点还要去工地上班,吃饭就是吃饭。我喜欢在路上奔波时吃饭的单纯,就像小时候,吃饭是为了吃饱,不用动脑子想着去下一句话,不用赶紧把饭咽下去搭上上一句话,不用想筷子上粘了米饭粒,就为了咀嚼和下咽。长大想找回这样简单的感觉,又要吃素又要修禅。其实出来走走就好了,当你要在太阳底下消耗体力,身体自然回归大地。


吃完饭,各自去洗碗,就进入到午休时间,也没人睡觉,但也没人打算聊天。我跟建初坐在沙发上,对面躺着一个大哥刷手机。看看旁边不知道去哪的大哥,想来我们可能占了人家午休的沙发。想起身。大哥说不用,他去楼上休息。


我俩身上还裹着骑行服,能闻见自己的酸臭味儿,应了大哥晚上再来蹭饭,建初补充说自己带着吉他来,给大家送几首歌,就撤退回去收拾行李了。


建初搬行李,我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何等的满足,入境一个陌生国度却吃到了合口的家乡饭。


真幸福啊。



2、


我什么也没做躺到了下午。


建初说去看看楼下需不需要帮忙,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人家讲不需要帮忙。让他出去买几罐啤酒,一共七个人,买十四罐吧。又给他合四百人民币的当地钱,让他同时交了今天的房费,再买一张电话卡。


冈比亚也是穆斯林国家,当地的小超市里不兜售酒精饮品,需要沿街去问。建初问到一个卖饮料的地方,那人在柜台下面摸出钥匙,走到旁边上锁的集装箱,从里面拿出了十四罐啤酒,用一个装其它商品的纸箱子包好,交给了建初。买卖啤酒就像一桩非法交易。正直的当地人会让你避开那里,他们说除非你愿意和强盗小偷称兄道弟,并在喝醉后被他们拿走身上所有东西。我问建初那里都是什么人,他只说热情,那些人喊他过去一起喝,他注意到有个梳着脏辫的好像艺术家。艺术家在某个维度上,确实看起来跟强盗小偷差不多……


建初把装着十四罐啤酒的箱子搬到楼上,我拿了一罐,温的,问他是不是交了房费,他说是,喝着温啤酒想起楼下有冰箱,让他又搬着啤酒下楼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你把啤酒放进去就上来了?我问他。对啊,大哥说了不用我帮忙。大哥在做什么?不知道。楼下只有一个负责做饭的大哥,其他人要六点回来。


六点过五分,大哥冲二楼的楼梯喊:小兄弟下来吃饭了!他们正在院子的一侧炒最后一道菜,炉子是从国内带来的。中国炒菜要大火。记得在摩洛哥,那边用一种名叫塔吉锅的厨具做饭,这种锅做菜不需要倒水,但得用小火慢慢炖。有个摩洛哥人在中国厨房想做菜给大家吃,结果烧糊了,因为中国炉子没那么小的火。我们在摩洛哥时也是,炒不了菜,没有大火。


菜已经摆上桌:牛肉炖土豆、鸡肉炖土豆、尖椒炒鸡蛋、炸花生米。塞内加尔、冈比亚都产花生米,但这还是我俩第一次吃,花生米是他们的主要经济作物,甚至出口中国。


没人乘饭,建初右边的大哥说他们不喝啤酒,去里面拿出两瓶威士忌。起先拿出来的时候我看颜色还以为是黄酒,他们都是江苏泰州人,上来就给建初倒了整整一玻璃杯,那种很高的可乐杯。建初赶忙倒回去一多半,旁边人也说他怎么跟倒啤酒一样倒白酒。建初喝了一口:咦,怎么是洋酒?大哥说这是威士忌。我猛一抬头,重新打量了这几位大哥。见惯了在外的中国人吐槽洋酒,说喝不惯,很少见直接把威士忌当白酒喝的,喝的时候也丝毫不装阶级逼,直说洋酒不上头。大刀阔斧,一倒半瓶。


举杯感谢大厨,两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两个人倒了威士忌,我和大厨举的啤酒。大厨说没办法,这两天在吃头孢。我想劝他别喝了,但他好像一口就下去半罐。没有人劝酒,我也别劝了。另外四个大哥说这不是大厨,这是领导,是主任。大厨主任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别喊我主任。我们就都是一个地方的,江苏泰州。


虽然是他喊我们一起吃饭,但他也不是很热情的人,我的意思是表面就那样,但你能看出内心热。他说话也没什么语气,不用什么力气,虽然这几个人里属他块头最大。


他说自己之前就在北京干工程,在国内太累了,各个行业都越来越卷。在非洲轻松多了,虽然也没有休息日,但不那么累啊,中国人都是指挥黑人去干活。工资不是最重要的,在外面轻松啊。


我们在路上第一次遇见被外派到非洲工作的是个小姐姐,学的法语,学法语的人大部分没去成法国反而来了非洲。她从第一次外派去黑非洲,到后来疫情回国,再次主动选择外派非洲,即使见过同事被抢劫、被刺伤,但她仍旧愿意留在这里:在外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就单位派来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可卷的,有时候也会加班,可工作完就能宅进房间,很安静,很自我。


这几位大哥也是这么觉得,他们都来自一个地方,在一起的关系就很简单。


我第一个开始吃饭,两个不抽烟喝酒的老哥喝粥,问广东是不是不喝这种粥,建初说喝,他们又说北方估计不喝,我说这不是棒子面儿粥吗,我们从小就喝,就是北京会浇上芝麻酱。建初说:都一样的东西,一个地方一个吃法。因为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人说一句:淋了芝麻酱还怎么吃?但大哥出其不意地说:你们再往下到几内亚比绍,有猴子吃。建初立刻咧开嘴。你一个广东人咧什么嘴,就你们那边吃猴脑啊。吃得到猴脑吗?遇见就能吃到,你们出来转,就得什么都试试,什么都体验一下,不然走这一圈不白走了?


建初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他抱起吉他。我觉得对面这大哥真像我一个朋友,他开大车,人生起起落落,看起来做的朴实无华的工作,但思想上足够宽阔。我见过很多人,反而越往上走活得越狭隘,思想上的狭隘,他们总结出很多规律和理论,让人生成功但失了热血和趣味。他们老了。但对面的这个大哥想法真年轻,他居然跟我们两个流浪汉一个想法:造嘛,多走走,别白来人间一趟。


建初唱我们路上写的歌,唱之前遇见过的人,唱浏阳河,唱蓝莲花,唱我爱你中国。不爱说话的大哥有时会跟着唱两句。他们想拍抖音,问了好几遍可不可以。什么可不可以,我顾不上,一直埋头吃。大哥让我吃肉,他发现我一直在挑土豆。那汤汁太香了,家的香味,全被像海绵一样的土豆吸满了。好香,做饭的主任大哥还一直说凑合吃吧,大厨不在。好吃得要哭了。


他们说我俩这肤色,回去爹妈都不认识了,虽然一路旅行是在玩,但肯定也辛苦,在路上总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在外的人总会明白同样在外的人。我没有问他们,但领导黑人工作也不会是说的那么容易,高温下任何人都容易暴躁、愤怒、爆发不满。他们也学会了简单的沟通语言。然后他问我俩多大,我说90年,他问是不是属马,我说是,他说我俩跟他孩子一边大。大吃一惊,他都五六十岁了?有什么可吃惊的,我们都是老非漂了,在外六七年了,西非这些穷国到处跑。不过在外这么久,遇见的都是工作的,也很少遇见旅行者,能这样一起唱歌。


跟什么人喝酒真的很重要,难得有人,处处不扫兴。主任大厨这时又端上一大盘西瓜。大家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多喝。


只有一个人喝醉倒下了。


建初。


我跟大家说起我俩第一次约会,在学校门口烧烤店,服务员问我刚刚坐对面的是不是男朋友,我还在想那是不是我男朋友的时候,服务员往我背后一指,建初正扶在洗手间哇哇吐。他认识我之前不怎么喝酒,觉得酒难喝。我给他一点点兑各种味道的酒,直到他上瘾。爱情就是让人上瘾,然后一起忘掉世界的发疯。


大哥说我俩真甜,浪漫。我说什么浪漫,天天吵架。大哥起哄。大哥处处显得年轻,他不讲大道理,好像在跟同龄人相处。


建初趁大家收拾碗筷已然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扔下了吉他,像一只偷喝酒的动物,四条腿失去规则的交替摆动着爬向房间。


3、


这是我们在外摩旅一年,建初第一次喝醉。平时他得保护我,基本不沾酒,这回是感觉到家了。


我俩本来定好第二天出发,结果都没起来,让他去找房东续房。


第三天要出发的时候,建初说昨天忘了给钱,可去给钱的时候,房东Papa说我们住了两天,两天都没给钱。建初说第一天的已经给了。两个人就一起回忆细节,Papa什么都想的起来,建初开始在旁边挠头。本以为是房东讹钱,看到建初开始挠头知道事有蹊跷。你到底付钱了吗?我问建初。我也忘了。建初说。我立马掏出一晚房钱给了Papa。对不起,我老公记性不好。建初还让我在旁边算一下兜里的钱。我给钱之前就算了一遍,确实有蹊跷。我们准备走的时候,建初突然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走回去喊Papa,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确实是自己忘了付钱。Papa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喝太多酒了,所以忘了,建初说。


我想起来我怎么喝多的了,你记不记得坐我右边的那个大哥,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来回来去的说一个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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