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二)
□陈发希
张奶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扉之间,带着一股不可小觑的气势,仿佛是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雷暴。她的脸色凝重,双眼如炬,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最终定格在晨夕和晨宏身上,两人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葫芦牛”,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笑容。张奶奶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院子里回响,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两兄弟的心坎上,让那份纯真的快乐瞬间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晨夕和晨宏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张奶奶,眼中闪过一丝忐忑与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屏息以待。
“你们两个杂怂驴日哈滴,你有球养哩没球管,你把我的葫芦插着玩了牛娃子组啥里……”张奶奶火冒三丈,大声骂着用手指着晨夕和晨宏。
“怎么了?怎么了……”玉娘闻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你个贼卖哈B的,你了(看),你养哈滴自(这)些贼爹爹,不(把)老娘的葫芦插着玩了牛娃子了……”张奶奶厉声骂着玉娘。
“你怎么知道玩了牛娃子了?你好好说!”
“你了,你的贼爹爹手里拿的啥,我说假话了没。”
玉娘一把捞过晨夕和晨宏,把晨夕和晨宏背在身后的手捞过来一看,手里还握着“葫芦牛”。
玉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她望着孩子们手中那两只憨态可掬却又显得无辜的“葫芦牛”,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心疼。
玉娘听着张奶奶的叫骂声,难听的叫骂声,心里的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你们这两个坏怂啊,你把老娘连死哩气里吗?……”抢过晨夕和晨宏手中的葫芦牛扔在地上,捞过来就使劲的打屁股。
玉娘的手在空中扬起,带着风声落下重重落下,颤抖着使动拍在了晨夕和晨宏的背上,屁股上,那力道更像是无奈与心痛的混合。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那可是张奶奶的宝贝啊!”说罢,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孩子们,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竭力抑制即将崩溃的情绪。晨夕和晨宏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与恐惧,小脸蛋上挂满了泪水,却不敢出声,只是紧紧相拥,默默地承受着这份责罚。
“死里打,这两个驴日不听话,你说……你说……还拿着石头把我的葫芦瞄靶子打,把葫芦蔫(藤)还藏着人家的西麦他里,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吗?”张奶奶大声地争辩。
“你好好说散,谁拿石头瞄靶子打葫芦着里……”玉娘听着越发生气,把火发到了张奶奶头上。
“不是他们是谁?今早上,就他俩在河滩里放羊……”
“你个老卖哈B滴,我家孩子放羊,就是他们吗,你看见了吗?老卖哈B的,你尽胡说……”玉娘为了维护孩子,和张奶奶拉拉撤撤。
“组啥哩……组啥哩……你们两个女人组啥哩?”三叔闻声进了庄门。强行分开了玉娘他们。
“自(这)两个小坏怂驴日有球养,没球管,你了(看)把我的葫芦组成啥样子了……”张奶奶指着地上的“葫芦牛”。
“死里打起!”。三叔看地上的葫芦牛,把晨夕和晨宏推到张奶奶跟前。火冒三丈。
三叔的脸色铁青,眉宇间仿佛能拧出水来,他猛地一推,晨夕和晨宏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张奶奶面前。他转身抄起门边的一根粗木棍,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只听见木棍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嗖嗖”声。三叔的眼神如炬,怒不可遏地吼道:“给我跪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木棍高高举起,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眼看就要落下,晨夕和晨宏吓得浑身发抖,紧闭双眼,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心中满是悔恨与恐惧。
“那个棒子能打吗……?”玉娘拦在了三叔前面。
“给你……给你……不能打,你的娃娃你打起……”三叔把木捧交到玉娘手里。
“好……我的娃娃我打……”玉娘扔掉手中的棒子,进屋拿出一条长麻绳。
晨夕和晨宏吓着就向庄门外跑。
“挡住,给我挡住些……”
张奶奶顺手关上了庄门:“跑……哪里跑哩……”
玉娘气急败坏,把晨夕挤在了庄门道道里,拿着麻绳就抽晨夕的腿肚子。
玉娘的手紧紧攥着麻绳的一端,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也有不忍。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挥手臂,麻绳划破空气,带着“嗖”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了晨夕的腿肚子上。“啊……”,晨夕疼得猛然一缩,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妈妈……妈妈……我听话哩……”晨夕哭喊着承受着这份来自母亲的责罚。
玉娘的手也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挥动都似乎在拷问着自己的心。庄门内,只有麻绳抽打皮肉的声音和晨夕的哭喊声……
“死里打……就往死里打……”张奶奶说着,脸上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且满足的笑。
张奶奶的笑,皱纹里藏着几分得意与诡谲,如同秋日里干瘪的枣皮,透着不自然的红润。她的眼神在玉娘与晨夕之间游离,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夹杂着对孩童顽皮的无奈,也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意。随后拉开庄门,晨宏见状,一个跺蹦子跑掉了。张奶奶抓晨宏也跑出了庄门:“自(这)个驴日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个驴日跑掉了,把这个驴日往死哩打,他大着哩,就是这个驴日领上小的组哈滴事……”三叔指着晨夕。
晨夕听到,顺势就跑。可被玉娘抓了个紧:“你跑……哪里跑哩?”
玉娘抓着晨夕的手,用麻绳拴住两只手,拉着晨夕:“跑啊……再跑啊……”
拉到厨房门口,玉娘直接把晨夕掉在了厨房门框子上,晨夕的身体在半空摇摇摆摆。
晨夕的身体在半空中无助地摇摆,双脚悬空,双手被麻绳紧紧束缚,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他的脸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尘土中。厨房的光线昏黄而刺眼,将这一幕映照得格外凄凉。门框的棱角硌的麻绳吱吱作响,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剧烈的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平衡,重重摔落。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绝望的气息,晨夕的眼神中满是求助与不解,却只能无助地望着面前愤怒而又无奈的母亲,以及那扇即将成为他短暂避风港却又遥不可及的门。
玉娘狠狠的甩起麻绳的另一头,重重的打在晨夕的腿上和腰上。
每一下抽打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如同重锤敲击在脆弱的心上。晨夕的身体因剧痛而颤抖,每一次抽打都让他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与汗水交织的河流,在他苍白的脸上刻画出蜿蜒的轨迹。玉娘的手因愤怒和不忍而青筋暴起,她紧咬牙关,眼眶泛红,却未曾让泪水落下。麻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最终无情地落在晨夕稚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以及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悔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往死里打,这个驴日不听话……”三叔又在不远处骂着。
打一下,晨夕“啊……”的哭一声,那声音绝望而凄惨。
打一下,玉娘就问:“你为什么拿人家葫芦瞄靶子?”
打一下,玉娘就问:“你说啊,你为什么把葫芦蔫藏到人家西麦地里?”
打一下,玉娘就问:“你说啊,你为什么拿人家的葫芦插着玩牛娃子?”
打一下,玉娘又说:“你自个驴日,从小腿没有烧瘸,老娘今天给你打瘸瘸。”
打一下晨夕就“啊”一声,身体在半空中无助地旋转,晨夕的视线随着身体的翻转而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重心。他的哭声在旋转中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翻转都像是被命运之轮无情地碾压,每一次“啊”的嘶喊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晨夕的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踹,却只是徒劳地挣扎着,无法挣脱那束缚他自由的麻绳。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仿佛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小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随着身体的旋转,晨夕的衣物因剧烈的挣扎而凌乱不堪,露出了几道因抽打而泛红的伤痕,在中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啊……妈妈……都是……是那个贼母羊来……妈妈……”晨夕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把人家的葫芦瞄靶子,插牛娃子,你还给贼母羊赖……自个驴日啊!你嬉嬉儿没玩滴了……”玉娘狠狠的又打在晨夕的腿上。
玉娘的手再次扬起,麻绳如同愤怒的毒蛇,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打在晨夕细嫩的腿上。晨夕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击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却又因绳索的束缚而无力展开。他发出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中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与绝望,回荡在静谧的午后,惊起了远处树上的几只巧娃子(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阵阵不祥的凄叫。晨夕的眼眶瞪得滚圆,泪水与汗水混杂,模糊了视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过度用力而咬出了血痕。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只留下麻绳抽打的声音和晨夕无助的呜咽,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副凄惨的画卷令人心碎。
晨夕长长的“啊……”了一声,再也哭不出声,他的眼泪流干了,他的眼里直冒着金花花,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耶酥,看到了圣母玛利亚抱着小羊羔在向他招手……他昏死过去,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