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总是以一种冷静的目光,剥开那个看似异同分明的身体假面,在两相对立之间抽离、审视‘具身’的幽微和存在的模糊。
❞
廖雯《风穿过我们的身体》
2021年,手工上色椴木、硅胶、环氧树脂、
LED灯,220 × 132 × 30厘米
OCAT双年展“飞去来器”之“百物之息”展览现场,2021年,深圳
图片鸣谢艺术家
廖雯
我和廖雯不熟,我们只是在我2021年策划的“飞去来器——OCAT双年展”上见过面。她的《风穿过我们的身体》等三件装置作品参加了于渺策展的“百物之息”单元。印象中,她作品中潮湿的土壤、猩红的水洼和植物缠枝的意象,仪式化生成的丛林互济的自然生态,弥漫着女性的气息,润饰着她的身体空间,好比遮盖亚当夏娃身体的无花果叶蔓的纹饰。这正是身体和欲望的泛文化表述方式。今年,在廊坊新绎美术馆开馆展中,我作为“青年艺术家提名展”的提名人,又将廖雯忝列其中。开幕式,我没有去,她也没去,可谓阴差阳错!前些天,我特意去看了她的作品,几束射灯之下的畸形身体,让作品现场在灰蒙、寂静的氛围中静穆得有点瘆人,仿佛是一间开放的解剖室;透过闪烁的浮尘,可以发现她们曾经神经兮兮的存在。2023年,手工上色椴木、硅胶、不锈钢、直线光轴,青年艺术家提名展展览现场,2024年,新绎美术馆,廊坊因为没有机会面对面说话,反而使我对廖雯的作品有了不受干扰的、直接和感性的了解——如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美国电影《某种女人》(2016),想象一种接近现实中她生活的样子。即目而望,廖雯将身体的扭曲沉淀为“裸”的底色,在金属加固的结构里,构造了器官乖张的轮廓,间或刺破天际,促使我感受到破裂、压抑和重置的视觉张力,潜隐一种危险、伤害和不安的处境。甚至,这里凝聚着一种被束缚的能量,而这个能量是有重量的,既纠结于矛盾的角逐,又掣肘于对抗的平衡——恰如她的一次个展标题“接近坍塌的平衡”。她的视觉修辞不仅在她作品的对应关系中,还需要在她所规约的“聚合”中,不断被思考、探索与投射于超越女性经验的现实。远离现实使她的艺术保留了寓情的细末微节,以及对身体色泽的抚慰,凸显了作品的质感与神秘。这种异质同构关系的吸附,更可以让人感受到她作品里沉默中的骚动,冷意中的热烈,无常中的永恒……可谓是一种在内心折射的抽象表现。以至于她对媒介、形式语言和手作的迷恋,代偿了作品本身的物质性,并成为她一直以来专心致志的工作。
OCAT双年展“飞去来器”之“百物之息”展览现场,2021年,深圳摄影:MC Zhang
图片鸣谢艺术家
廖雯在自述中说,她更多的创作来源于古希腊妇女节、阿都尼亚节,以及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治疗女性歇斯底里症的仪式……这我倒没有看出来。不过每位艺术家在知识积累及实践的过程中,都有其青睐的艺术家,包括对传统文化资源的利用——这是常识。其实,廖雯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对经典艺术所形成的认知方式和叙事规则的拆解,或在经典的内部处理经典,用残留在经典中的能量破坏其中的控制力,改变经典作品中力量的方向。这已然是她惯用的一种带有后现代性的艺术创作方式了。廖雯将炽热转化为形而上的纯净光洁,其中包括视觉语言与形式精致的内在基因。尽管题材上政治正确,我依然诧异于她的隐忍与坚韧,在她年轻、瘦弱和腼腆的身上构成了一种偏执的气质和倔强的性格,还有一种不被影响和造成焦虑的自在,看似轻盈却同女巫一般的无所顾忌。她总是以一种冷静的目光,剥开那个看似异同分明的身体假面,在两相对立之间抽离、审视“具身”的幽微和存在的模糊。也许,正是在她规约的塑造中,男性的阳刚在无形中受到了阉割,并在骨肉皮的缠束及厮磨中,赋予她手下极度的变异、紧张和冲突,遣怀出她所认可的一种诡异,抑或残忍的诗意。
图片鸣谢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及艺术家
看廖雯的作品,不知为何总让我想起法国女性作家弗朗索瓦·萨冈的成名作《你好,忧愁》(1954)。在捕获90后同龄人心理路程的锚点上,廖雯好像赢得轻而易举。她在与自我的相处与对峙中,逐渐完成了对自我的接纳、确认,并在系列作品的间离中不断重逢。作品在已经成为身体政治或身份的标示之余,还有资格作为一种心绪、情感的附加值,在喧嚣的混世里浓缩了她无所谓的自我表现与独领风骚。或许,这才是我关注并推荐廖雯的主要理由吧。
廖雯,现居香港,2019年硕士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廖雯以雕塑、表演和影像为媒介。她汲取来自木偶学、神话-仪式人类学、医药学、艺术史的养分,思考投射到身体上的社会秩序、技术与权利的规训。其创作兼具原始与未来感,展露身处阈限阶段的不安定,以想象未来身体的可能性。她即将在胶囊威尼斯举办个展,并于2025年在瑞士文化基金会的支持下前往瑞士进行驻地考察。✦ 本文收录于《艺术世界 ArtReview》2024秋季刊
《艺术世界 ArtReview》2024年秋季刊现已上市
↓ 扫码订阅全年《艺术世界 ArtReview》,现特价优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