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菊英符合我对最糟糕教师同行的全部想象
美食
2024-05-15 09:39
浙江
一个叫赵菊英的“教育专家”,侵入孩子卧室,让他们亲手砸碎自己心爱的手办,亲手将玩具、漫画扔进垃圾,在孩子房间里安装监控、强迫父死母嫁的孩子认她当妈……看了一下赵菊英的介绍,退休小学语文女教师……如果她真的做了30多年老师,我相信她曾长久做班主任。用鲁式句法,“小学、女老师,甚而还是语文,甚而还是中老年,甚而还班主任或德育主任……”,嗯,不寒而栗。个中原因,你细细体会。身为老师,我对老师有偏见;身为语文老师,我对语文老师有偏见。
因为天然的权威地位,又因为对手力量之悬殊,“老师”极易成为事实上的暴君——哪怕他试图不这样。
我用过这么一句话:“教师的师德与学生的拳头成正比。”只要不自我警惕,小学老师极易粗暴凶残:因为对手太弱小了。所以你会发现,狂扇耳光拳打脚踢之类的新闻主要发生在小学,初中渐少,高中很少,大学基本无。把小学老师和高中老师互换,你会看到一个古怪结果:爱打骂的小学老师一夜之间师德猛涨,站上讲台往下面一瞟的那一瞬间,教小学生时的强横嚣张陡然消失,秒变能歌善舞。而教高中的老师要过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原来小朋友们可以随便打的啊?”个中原因,你细细体会。
这位赵菊英,完美体现了我的这些偏见。粗壮身型、狰狞表情、凌厉语势、暴戾行为背后的那种愚蠢而自信、霸道而固执、一无是处而又纵横四海、嚣张跋扈的恐怖人生,集凶、冷、恶、狠于一体的生命状态,符合我对最糟糕女性同行的全部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有这么多人关注点赞,这么多家长认同……这是一个怎样的荒唐世界。砸手办的那孩子,视频显示是江苏的。长三角啊,传说中祖国平均文明程度最高的地方。本准备写一个评论。但在讨论这事时突然想到了之前写过的一篇文,于是觉得不必再写,重新编发就行。总之,我看着她的那张……不堪描述的脸(原谅一贯温柔敦厚纯洁善良几乎从不在文字上攻击他人外貌的我,憋不住攻击一下),只想起一个人:容嬷嬷。如果试着去体会一下那个亲手砸手办的孩子的心情……他的父母,脑子里究竟在想啥?如果孩子玩物丧志所以必须砸掉,那么他们生个娃来教育成这样,是不是应该凌迟了自己?一代又一代,家长们、老师们总是把孩子不爱学习归咎于外因,而绝不直面自己的育儿问题和教育本身的问题。于是,一代又一代,总有不同的替罪羊供人类表演金蝉脱壳之计:人们总觉得,如果没有这些罪魁祸首(替罪羊),孩子一定会努力学习。——甚至那个玩游戏、玩手机的孩子也会这样想。一场超大型PUA。有人以事例为证:某孩子因为游戏废了、某孩子追星废了、某孩子看小说废了。那么,昨天自杀的归国博士、双一流大学副教授宋凯,以及更多自杀的硕士博士生们,能不能推出“珍爱生命,远离硕博”这个结论?你说因游戏而废的孩子很多啊——那么你查查近年有多少硕士博士自杀身亡了:一定比因为游戏而自杀的孩子多。首先,我们可以直接判断这不是一个严格的数据统计。什么叫沉迷?哪一种程度叫沉迷?每天一小时?每天三小时?每天五小时?很多加班狗每天工作十多小时,叫不叫沉迷工作?需不需要给他们治治?其次,这是一个统计陷阱。我也可以做一个数据统计:调查考上985、211的学生,我相信90%打过游戏,比例远超“废掉的孩子”——人性和聪明程度决定了他们绝大多数包括女生都玩过这样或那样的游戏。哪怕我这样的老古董,当年也曾通宵玩过魂斗罗。这个数据,能得出“打游戏,上名校”这个结论吗?——不能。打不打游戏,与上不上名校,无因果关系。更重要的是,如果孩子每天这么多时间打游戏,那么,在“不打游戏”到“狂打游戏”这个过程中,家长在干什么?——这不是“孩子沉迷游戏”,这是“前期家庭教育的失败”!人类永远都能找到贪图享乐的方式。没有网络游戏的时代,古人斗鸡犬狗马,斗蛐蛐斗青蛙也行;今有麻将扑克,万一不行就画圈圈下五子棋——我见过两个学生坐在座位上比赛谁憋气憋得久。
稍年长的人,比如六零后七零后甚至八零后,都能耳熟能详“精神鸦片”这个词。或者说,我们都是身经百战,从各种精神鸦片里一路走来的。我是七零后,没有“养一盆花就是小资产阶级情怀、喂一只鸡就是资本主义尾巴”的经历。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相信,当年充当精神鸦片的物件,有花衬衫、喇叭裤、烫发、披肩发、染发、化妆品、墨镜、高跟鞋……现在最保守的小青年穿越回那个时代,分分钟打成污染源。我的人生经历,“精神鸦片”是从邓丽君们开始的。“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毒草,靡靡之音,消磨革命斗志。(顺便说一句,邓丽君进大陆,就是从我现在所在的温州登陆走私进来的,渔民威武,我爱温州。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没有乡愁的人,在哪儿就爱哪里,娶了谁就爱谁——可惜做不到爱了谁就可以娶谁,我怀疑不能三妻四妾是社会发展的一大失误。没钱也不怕,她们可以养我啊。——此句已屏蔽老婆)“你来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呕呕呕,她比你先到”——张行唱的这什么玩意儿!本应充满理想的青年不但纠缠情爱,还三角恋,成何体统。然后是言情小说、武侠小说。大多数七零后八零后应该都拥有家长老师对女生的言情小说、男生的武侠小说严防死守的记忆。而这些七零后八零后家长与老师,现在竟然联合作战,严防死守零零后的手机。——我们应该对我们的长辈们说一句:长大后,我就成了你,非常讨人嫌。然后是香港电影古惑仔之类。人们非常担心年轻人看了这些电影翻身就上街砍人去了。连四大天王在参加央视节目前都被批判过:小青年们都热爱明星去了,谁来热爱劳动模范?——是不是有那“院士功绩无人问,戏子琐事天下知”的味儿了?然后是电视机普及。“电视机会毁了一代人”,天天守着电视机,都不知道读四大名著了——这也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我怀疑完整读过四大名著的父母不超过3%,工作后坚持非功利阅读的人不超过1%,——他们竟然有脸要求孩子热爱阅读。然后是小燕子。整个一疯疯癫癫丫头,怎么就举国小朋友都疯掉了?可恶,他们全忘了他们都是宣了誓的少先队员、社会主义接班人。然后是手机、网络。简直是一个精神污染核反应炉,威力无比。你以为完了?没有,动画片也别想逃过这命运。《蜡笔小新》有黄暴语言,《灰太狼》有锅盖——这是进入21世纪后还在冒出来的批评……到此为止,还没有提到“游戏”这个鸦片。因为,它不一样。邓丽君现在成女神、歌也成经典了,四大天王成“爷青回”的美好记忆了,武侠都进中学教材了,身上没几片布的美女和美女广告满世界都是……古惑仔、小燕子已被淡忘,很明显电视机也没有毁掉谁。
只有两样东西才有资格成为长盛不衰的精神鸦片,永远的替罪羊:游戏+早恋。很简单,它俩是最顽固的人性。除非消灭人类,否则它俩永远会成为父母心中的痛。还好,时代确实也在进步,有些家长已不这样看早恋了,虽然不鼓励,但不太再把它当成必须赶尽杀绝的洪水猛兽。“恋爱”是种群延续的高级形式(低级形式叫交配)。它深植在我们的基因冲动里,勃勃生机且不受年龄的限制——不信你看杨振宁。既然不受年龄限制,那么哪来“早恋”一说?生理成熟是大自然或上帝给青少年设置的信号枪:“你已经准备好了。”在此之前,奥特曼才是真爱。罗密欧与朱丽叶,十七岁和十三岁;贾宝玉和林黛玉,不超过十三岁。(贾宝玉要么在恋爱要么在去恋爱的路上,还不分性别。——我们连清朝人都不如。)可他们是伟大爱情、传世经典。——而现在只要高中没毕业,就会被定义为“早恋”。其实这也和年龄无关。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影响学习。似乎很合理?一个设置轻易打破这个“合理”:如果是年级第一名和第二名恋爱呢?如果强行分开他们,导致他们无心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呢?所以,不是“恋爱”的问题,是“怎么恋爱”的问题:如果不影响呢?如果是好的影响呢?看上去又合理了。但它的荒谬处在于:我们又说,你们要建立远大理想,报效祖国。——也就是说,我们认为你能搞定祖国,我们同时认为你无法搞定一个异性。
“游戏”是人类进步的巨大推动力量。从远古开始,人类在游戏中开发了大脑,从原始脑变成了现代脑,紧密了个体之间的关系,是形成了人类社会的真正原因之一。包括各种运动会、比赛,都是游戏的升级版。正是各种各样的争胜之心推动社会前进。十八岁以下的运动员比比皆是:我们为啥不质疑他们还没成熟?所以不是“游戏”的问题,是“怎么游戏”的问题:如果游戏促进大脑开发、有利学习呢?身为父母、师长,竟然没有让孩子学会怎么面对恋爱问题、游戏问题,这是我们对他们的教育的失败,是我们的错。然而我们把大棒打在恋爱和游戏上,甚至打在孩子身上。这一招金蝉脱壳玩得其实很拙劣。正如孩子蛮不讲理时我们根本无权责怪他不懂事:他是怎么变得不讲理的?是我们自己十多年从来没和他讲道理、从来没有向他们示范什么叫道理、让他明白什么叫讲道理。明明是父母病了几十年,现在却拿着棍棒要求孩子吃药。然而我们回头一看,赫然发现,生活中最守旧、最死犟、最难以讲道理、最固执不可改变的,正是老人家们。邓丽君们进来后的八零年代,我们改革开放恰好从钱袋子进化到了脑门子;四大天王进来后的九零年代,也正是中国人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网络普及后的零零年代,是方便的商品网购和丰富的信息渠道。——我们稍具历史纵深感,都能清晰地看到一个现象:我们反对的这些东西,和我们生活的变化同频共振。更恐怖的真相是:我们没有精神鸦片、只有伟大理想的时代,正是我们艰难的时代。那些我们以为会废掉我们的东西,和我们越来越好的生活同步出现;正是一代又一代被上一代人认为会废掉的人,把这个世界建设得越来越好。
所以,游戏不是问题,玩耍不是问题,恋爱不是问题,总之“精神鸦片”不是问题。我们认为它们是问题,真正的原因是我们对控制的痴迷、对失控的恐慌。网上有一句评论: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废掉下一代,除了上一代。
其实我有信心得多。在我心里,这句话应该改成: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废掉下一代,包括上一代。生命自有它的出口,我对每一代少年,对祖国的未来,信心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