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记忆里的年集II沈会芬

文化 2024-11-20 09:2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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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年集

☆沈会芬

忙忙碌碌又一年，转眼间到了腊月天。

俗话说得好：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过了腊八节，家中的大人们挽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举着扫帚，拿着抹布，把家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把一年中磕破了边儿的碗筷以及盘子，归拢到一起。打来还在冒着热气的井水，把盖锅的木头锅盖，还有摆放饺子的盖帘，以及好多的锅碗瓢盆，通通放进水里一遍接着一遍的清洗，往往是干了一天的活，到了晚上，大人累的直不起腰来。而放了寒假的孩子们，就像天空中放飞的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在村庄里，追逐着，打闹着，嬉笑着。

站在永济桥上，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河水缓缓的流过桥洞，一直向北，向北流淌，流向远方。我的思绪随着流动的河水，回溯到四十多年前，那热热闹闹赶年集的一幕幕中……

老东阿古镇的大集，是每月带一和六的日子。

腊月十六的早上，雾蒙蒙的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小雪花，光秃秃的树枝，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刚刚摞下早饭碗，古城里，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我用袖子抹了抹嘴巴，背上母亲早就捆好放在墙角的扫帚，提起半篮子攒了三四个月自家母鸡下的鸡蛋，趿拉着快要露出脚趾头的棉鞋，顺着蜿蜒的小路，跨过流淌的小河，向东城门外的集市上走去。此时路上，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穿着厚重的棉衣，三五成群，说笑着向年集上汇合。他们有的肩挑装有白菜、萝卜的担子，有的背着装有粮食的面袋子，还有拉着孩子边走边和相熟人打招呼的妇女，行色匆匆的人们，向着老城集市走来。

穿过早己破败不堪的老东城门，往左手一拐，一阵蒸包子的香味儿扑鼻飘来，让人忍不住诱惑，深深的吸几口空气中的香气，陶醉其中……

我来不及欣赏更多的摊点儿，从人群中穿过，急匆匆的来到永济桥上。找到家住桥边，早早给我占好位置的同学王春花，在桥北向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历经几百年沧桑的古桥，形态各异的石狮子排列在两边，墙体下面石基上有凹凸不平的石头，通过风吹雨打和人们的攀爬，变得光滑无比。

我在北边的第六个石凳上坐下来，平缓一下急喘着的粗气。稍后，蹲下身，解开捆绑的扫帚，和装有鸡蛋的篮子摆放整齐，静等把它们买走的顾客……

天到了中午时分，赶集的人越聚越多，人们都在专心挑选着自己需要的年货。其间，卖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大人呼唤孩子的着急声此起彼伏。

还是一块钱一把的扫帚卖的快，不大会工夫，背来的扫帚卖的一把没剩。可能是鸡蛋个头太小的缘故吧，问价的人没有几个，本来母亲吩咐我每个鸡蛋卖三毛钱的，眼瞅着半篮子鸡蛋一个也卖不出去，我也有点着急了。因为我还有自个的小事情要办。

狠狠心，跺跺脚，以每个二毛钱的价钱吆喝着卖，转眼间，半篮子鸡蛋让我卖完了。把绳子装进篮子里，拍拍身上的土，把钱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挎上篮子，一溜烟儿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滴滴金，一毛钱一百根，滴滴筋金，一毛钱一百根”。正在低头往前走着的我，被这吆喝声深深的绊住了脚，思考再三，转身背对着人群，小心翼翼从手心里抽出二毛钱，购买上二百根的滴滴金，也足够我和胞妹玩耍到正月十五的元霄节了。

边走边瞧着篮子里的滴滴金儿，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心想，男孩子敢放鞭炮，俺们女孩子不敢放，等到年三十的晚上，滴滴金迸发出绚丽多彩的火花，点缀着星空，会映亮我们红彤彤的脸蛋。

街中心墙边的铁架子上，挂满了一排排红白相间亦特别诱人的猪肉，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在询问着猪肉的价钱。因为家家户户，要在年后串亲戚看朋友，一般都要打礼的肉（就是肥瘦都有加带骨头的猪肉）。往往家里亲戚多一些的人家，一下子要买五六块猪肉。卖肉的，把割好的一块猪肉，麻利地甩到秤上，片刻，声音宏亮的告诉对方这块肉的钱数。买肉的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往手上吐口唾沫，认真仔细的数出一叠卷了边的毛票，伸手递给卖肉的，把剩下的钱再一层层包好，放进口袋里，不放心再用手拍拍，这才提起肉来心满意足的走人。

街边悬挂的那五颜六色的头绳，早己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快步走到摊位前，精心细挑选着中意的颜色。可面对着众多的颜色，我一时挑花了眼。昨天晚上，母亲耐心的跟我商量着说：咱家这些孩子里头，就数俺红（我小名）最听话，他们都不好意思去，明天你去集市上把这些鸡蛋和扫帚卖掉。可以允许你，拿钱去买你喜欢的头绳。我默默的接受了母亲的要求。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是爱臭美的年龄，那一毛钱一根的头绳，我一下子买了六根。我盘算的是，给四妹和五妹一人两根，扎在辫子上，一定都非常漂亮。

啪啪啪，啪啪啪啪！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吸引了赶年集人们的注意。只见五六辆大车一字排开，每辆车上站着一位或是两位壮汉，他们个个体型敦实，黑红的脸堂上洋溢着满脸喜悦，敞开的大棉袄里，露出胸前那一块一块的腱子肉。此时此刻，这里成为了男人们的世界，欢乐的海洋。卖鞭炮的望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家鞭炮：有孩子玩的小钢炮，也有一响一炸的二踢脚，还有一千多个头的响鞭，价格便宜，童叟无欺。见人们只站在旁边观望，无人向前购买的状况，他们不慌不忙，各自从车里拿出一挂鞭炮，一家接一家的接续燃放，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从空中炸裂开来，仿佛人们一年中劳累的辛苦，随着鞭炮声的落下，也都眼消云散了。胆小的孩子们，双手捂住耳朵，躲在大人的身后，时不时的还好奇地伸出脑袋瞅上一眼。

转眼间，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手心里紧紧的攥着剩下的钱，挎着篮子，我连蹦带跳地跑回家中。

时间就像这桥底下静静流过的河水，一去不复返。回首往事，为何过去的生活，贫穷不富裕，而人们却活的踏实快乐！那是因为有父母的呵护！兄弟姐妹们的陪伴！岁月催人老，想想我也是快奔六的人了，眼下做过的事情和说过的话，睡完一觉回头很快就会忘掉。而年少时，赶年集的乐趣，却一幕幕永远牢记在了心头，刻在了脑海里。

作者简介

沈会芬，山东平阴东阿镇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在《百花园》《天池》《小小说月刊》《青岛文学》《短小说》《赤子》《战士文艺》《中国农村金融》《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精彩故事》《北京广播电视报》《军队计划生育》《新老年》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小小说《生日礼物》、《救命粮》分获中国微型小说学会２００５年度、２００６年度三等奖，《手心手背》获２００７年全国微型小说二等奖；《为她留着呼机号》获全国首届吴承恩小说奖，出版散文小说集《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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